「嗯,这个周末应该会回去……」握着电话,你对那头的母亲道,眼角余光则瞥向靠着墙的另一个你,後者注意到你的视线,给了你一个鼓励性质的微笑。
你叹了口气,有点後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三年来逃避了太多东西,一时之间要你去面对你还真有点退缩,即使身边有个人陪伴仍是相同……或许对方信用不佳也是原因吧。
你还没完全相信他的保证,说是多疑也好害怕也罢,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若见苗头不对你恐怕还是会想缩进自己筑出的城墙──即便事实是那人已将你所有的退路斩断。
他总是拿出美好未来制成的糖果诱惑你,真正撕开包装纸剥去糖衣才发现那里头全是名为「一个人」的毒药,最狡猾的是他从来都不知道那里头包着毒药,而知情的你却可悲地无法拒绝。
然後这一次,他甚至还不准你依赖止痛药,虽然你似乎没有必要听从始作俑者的话,但你知道逃避这个选项已被彻彻底底地剔除了。
你永远无法拒绝他,你想他大概对这点没多少自觉,但若他发现了似乎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毕竟他总是那般正直,做出的要求也是合乎情理……却很残酷。
踏出童实野车站时,你很欣慰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胸口难受,看来他在你身旁多少还是让你心里踏实些。
「我回来了。」顺着熟悉的街道到了自家玩具店门口,推开门的同时你习惯性地道。与独居时回应你的寂静不同,柜台後的爷爷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这个举动让你有些担心他的腰──大呼小叫着:「喂──游戏回来啦!」
你笑着叫爷爷别那麽兴奋,并对从门後走出来的母亲打招呼。简单用过有些迟的晚餐,帮忙洗碗,接着在电视机前聊聊天,最後你盥洗完回到房间,躺上床时才盯着天花板问:「所以呢?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麽?」
「这个嘛……你把决斗盘和决斗怪兽卡放哪去了?」你「唔」了一声,想着他果然有注意到啊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最底层拿出了那两样东西,看着包得密密实实避免内容物受潮的黄金矩,他笑着道:「果然还是很在乎嘛。」
「怎麽可能不在乎啊……只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云淡风轻地将那时的难受一语带过,你打开黄金矩,撕开包覆卡片的第二层塑胶膜。虽然当初收起他们的是你,可当你真正摸到久违的纸质触感时,你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大概是除了半身外,你心中第二大的缺口了。
隔天,你遵照他的话到街上晃晃。
即使已套上厚重的大衣和围巾,冬天的寒风还是叫人冷得受不了,你将手插在口袋哀怨地瞪着正四处观察这个城市变化的人,羡慕着幽灵完全没有怕冷这个问题。
看着街角那家电玩店,你还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消磨时间,就被人从後面勾住了脖子。
「游戏──你好样的要回来居然没报备!」好友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被他固定住没法动弹的你只好苦笑着求饶:「突然决定的来不及嘛……城之内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了啦。」
「为了补偿……今天你请客!就这样决定了!再顺便叫上本田和貘良!」完全不理会当事人意愿的他立刻拿出手机约人,你微笑看着他兴致高昂,下意识地同以往般在心里对半身道:「城之内一点都没变呢。」
然後你才想到你们已不像从前般能靠心灵交谈,转头才发现他站在稍远处,以温柔至极的眼神望着你这边。
那眼神让你一瞬间感到砰然心跳,但紧接而来的却是毫无根据的、直觉性的不安。
最後城之内还是没叫你请客。
骄傲挺胸说着自己是社会人士的他表示这只是小钱,你难得回来一次还叫你请客也太没义气了,知道没读大学的他已成为职业决斗者,你也只是笑笑没多跟他争着付钱。
「你只要下次跟我决斗一场就好……」讲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提到禁语的他连忙捂住嘴巴,只剩一对眼睛盯着你,你看了他几秒,最後绽开笑容道:「好啊。」
他有些愣住,但很快又微笑着说:「太好了,你恢复正常了呢。」
「咦?」你眨眨眼,只见他自顾自地点着头道:「本来还想要是你过几年还是那副死样子就要揍你一顿看能不能让你清醒,现在不用动手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揍完了我可是会有罪恶感的──」
你迟疑了一秒,不确定地询问:「你……注意到了吗?」
「岂止是我,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暂时不想戳破,选择让时间冲淡一切,只是我是没有那种耐性啦。」他笑嘻嘻地回头,双手环胸作下结论:「总而言之,不用揍你就可以恢复正常真是太好了!」
「什麽跟什麽啊。」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你还是笑着跟上他的脚步,谈笑间瞥见了後头温柔凝望着你的半身,你觉得你好像有些懂了,他所说的逞强是什麽意思。
还有你在望见他眼神所产生的不安的意义。
黑暗中,有谁正看着你。
那视线并不会给你压迫感,反倒有种安静守护的感觉,安心地令你有些昏昏欲睡,所以在那道视线移开时你差点没发现,连忙在他完全消失前睁开眼问:「你要走了吗?」
被你捕捉住的红眸先是有些惊愕,接着开始左右游移道:「唔、这个……」
「明明就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呢……」像是抱怨般地咕哝,你满意地看到他眼里出现了慌张,状似冷淡地补充:「嘛,算了,你想告诉我什麽我差不多知道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是行的……大概吧。不过做为补偿,你要答应我另一个请求──」
你猛地撑起身体将你们俩的距离拉至最小--虽然你比较想做的是扯住他领子把他拉下来,不过那不可行所以作罢──直直盯着他眼底勾起嘴角道:「不准比我早先投胎转世,要一直等我到那里去才可以,然後我们再诞生在同个时代,重新认识、重新做朋友,然後……」你没有继续说下去,仅是眯起眼道:「剩下的,我们下辈子再说吧。」
他被你说得一愣一愣,最後回过神来将手覆上你的,靠着你的额头闭上眼道:「好啊。」
脸颊顿时有些燥热,虽然距离是你主动拉近的,但额头贴额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在你感到无所适从时,他睁开一只眼微笑着说:「不过,之前那句话我可没有收回的打算喔。」
「我会像今天那样一直陪着你,虽然你可能很快就看不到了,不过……」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忍不住反问:「不过?」
「搞不好也不是完全看不到呢,有时候闭上眼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也说不定……就像刚刚一样。」听着他的话,你轻轻地笑了,而他看着你的笑脸,同样跟着笑了。
那天晚上你们是依偎着在一起睡的。
即使清醒後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你发现自己还是自然地勾起了嘴角。
因为,他的视线,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