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谭钰泉脸色看似凝重,却不忘轻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人,「……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慢慢讲,我在听。」
「我不会骗你,乖,别哭了。」他不断安慰着对方,并且给她保证。他们似乎不是一般的朋友,他好像已经习惯应付这种情况,并不会慌了手脚。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而谭钰泉接着走进房间讲电话,似乎不想干扰到她,这个贴心的举动却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女人总是多疑,蓝蔚宸自嘲的想。
近日,谭钰泉的手机不时响起,而且在通话时,语气温柔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人,她直觉对方是个女人。
明明知道这不是她该干涉的事情,却又莫名地在意,甚至留意他们的对话,似乎想打探出蛛丝马迹,却仍拼凑不出个所以然。
她原本不会过问他的隐私,但同样的情况不时发生。蓝蔚宸知道自己的关心是多余的,却也明白谭钰泉对於每个人都是一贯的温柔,或许是因为这个发现而略为感到失落。
为什麽她会此而觉得纠结?
蓝蔚宸第一次无法了解自身复杂的情绪,没办法消除内心隐隐的不安,彷佛在担心什麽事情会发生。难道是在惧怕他会离她而去吗?
在这一天,他结束通话後,自房间走出来客厅。
蓝蔚宸最後还是忍不住开口,佯装不经意地问:「你的女朋友?」
他扬起无奈地笑,最近频繁的通话果然引起她的注意了。
「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然而蓝蔚宸没有再深入问下去,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纵使她想知道他前女友为何如此积极打给他的原因是什麽,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好奇。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追问的过去。
谭钰泉隐约察觉蓝蔚宸似乎误会了,对於前女友的纠缠他其实十分苦恼和无奈,却碍於朋友的身分无法轻易地抛下她不管,纵使他们早已经分手许久,彼此有几年没有联络。
虽然刚开始他耐着性子好声劝导她,要她别难过,别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世间的美好,是对方不懂得珍惜她的好,将来他一定会後悔莫及。
诸如此类能派上用场的台词全部都说过一轮,脑袋已经挤不出任何安慰的字眼。但後来他已经学聪明了,懒得多费唇舌,因为她总是把他苦口婆心的话当耳边风,所以他保持缄默,听着她像是录音带般重复拨放的字句,他的耳朵已经快长茧。
他也曾感到困惑,为何之前会喜欢上她这个人?
只会自怨自哀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於演变成现今的结果一切都是对方的错,却又对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他现在只觉得厌烦,对她没有任何情愫存在,剩下的是内心仅存的一点良心,虽然当年是他被狠狠抛下,但是他却愿意在她失意时,不计前嫌的当她的朋友,听她倾诉。
谭钰泉泛滥的同情心使他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沼,明知道自己能选择漠视,甚至冷眼看待,但他不是这种人,他不愿看见悲剧在身旁发生,只想尽力让这件事情平安落幕。
「钰泉,他真的很过分对不对?追求时每天温情接送,电话中嘘寒问暖,说有多爱我,但现在他怎麽可以不要我了?呜......」泣诉的声音像魔音穿脑,让他头疼。
他不想说出违背良心的谎言,却也不想再继续承受她的精神轰炸,「别哭了好吗?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充满感动的说。
「……」
谭钰泉此刻只想仰天长叹。
***
墙上的时针指向晚上十点整,原本两人正打算回房准备就寝,霎那间,谭钰泉的手机响起,铃声在客厅回荡,他看了一眼来电者,心情有些沉重的接起。
他的神情瞬间转变,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焦急的模样,「你在哪里?好,你先在那里不要走,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他随即回房穿上一件外套,拿着钥匙和皮夹就准备要出门,在手指触碰到门把时,他动作突然一顿,转过头对着蓝蔚宸说:「我有事先出门,你先睡吧,晚安。」
「嗯。」她回应的声音被关上的门盖过去,而他没有发现她短暂流露出的复杂眼神。
谭钰泉骑上机车出发,照着她给的地址前进,莫约半小时终於到达,他将机车停在路边熄火,沿路搜寻她的身影,最後在一盏微弱的路灯下发现一个坐在街道上的人影。
「你怎麽可以狠心的对待我?我是这麽的爱你!」她痛哭失声的模样引起身旁零星路人的侧目,他们都刻意避而远之。
她凌乱的头发,素颜的脸庞显得特别憔悴,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像是好几天没有换洗。
「小绮,我来带你回去了。」谭钰泉认命地走向她,单膝跪在地面,打算将她抱起,但是她突然发疯似的搥打靠近的他,嘴里不断地说着:「你为什麽要抛弃我,为什麽?」
谭钰泉被挨打了几下後,两手压制住她的手腕,女人发起疯来力道也不小,再打下说不定就得内伤,「我是谭钰泉,你喝醉了。」
「呜呜呜,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高涨的火焰瞬间消失,反而一副楚楚可怜的哀求。
谭钰泉被她转瞬间的态度弄得啼笑皆非,自己似乎不用和喝醉的人讲道理,因为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好,我不会离开你。」他试图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而这招果然奏效,她不再出手攻击他,像只温驯的小羊。
然後谭钰泉将她抱起,放置在他的机车後座,替她戴上安全帽,接着发动机车,顺着记忆中她家的住址骑去。一路上留意着她的举动,还要应付突发的状况,他只好减速慢行,幸好夜晚的车辆较少,否则难保不会出意外。
在到达她的住处後,熟门熟路的扶着她走到门口,自昏睡的她皮包中拿出钥匙开门。
他一打开灯,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啤酒罐自垃圾桶满出来,散落一地,四周衣裤随地丢,整个环境乱到不行,地板没一处乾净的空地能行走,倘若有人说这里刚遭小偷,他也会相信。
他的手扶着她,用脚清出一条路,最後将她放置床铺上,替她拉上棉被。他目光环视一团乱的房间,虽然他没有洁癖,但在待在这个空间令他有些受不了,却也不想插手,反正他没有必要替她清理。
明明同样是女人,为什麽要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呢?
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就算是经历分手也还是照常生活,甚至不让别人发现她的脆弱,要不是从她口中得知,说不定他也不会知道。
谭钰泉正想举步离开时,她口中喊出了一个人名,很可笑的,纵使被那个人抛弃,也还爱着他?
谭钰泉这次头也不回走出一片混乱的房间,他曾经深爱的那个她,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名女子。
有些人一旦改变,就变得如此陌生。
谭钰泉在回到公寓後,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靠在床边的墙壁上,一手按摩着眉间,黑暗的空间看不出他的表情。
一张清纯的笑脸印在他的脑海,久久无法散去。
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偶然间,还是会眷恋着她的那份灿烂笑容,如今,她却将最後的那份美好摧毁。
小绮是谭钰泉在大学时期小他一届的学妹,她的个性开朗外向,喜爱结交朋友,有她在的地方总是会环绕着她如铃铛般悦耳的欢笑声,虽然刚开始两人不过是朋友的朋友,碰面会打声招呼,交情不算深。
他欣赏这名活泼可爱的学妹,或许是她的笑容像是盛开的向日葵,温煦的照亮着每个人,待在她身边,似乎可以感受到温煦的微风那般的悠闲。
在某一天,学妹向他告白,他在感到讶异之余却也觉得十分欣喜,之後他们开始交往了。
他们相处得很甜蜜,在校园不时会看见他们牵手的身影,女生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发生争执,但在谭钰泉的包容下,感情也算是稳定。
他曾以为,或许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当他们都自学校毕业後,因为各自的工作而减少了见面的时间,日子一久,感情也淡了不少,当初的热情冷却,彼此间沉默的时间多了,甚至只剩下客套的寒暄,短短几句话就潦草结束。
他曾努力试着挽救这段感情,仍徒劳无功。
最後,他们的爱情画下了句点。
在分手後,他也难过了几天,也许是早有预感,给了自己一些心理建设,才不至於太痛苦,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也希望学妹能找到她的幸福。
在某一次和朋友的聚会,经由朋友的转述下才发觉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他一直被蒙在谷底。她毕业後在一间公司上班,认识了一位有型的帅哥,再加上他是某个企业的公子,而在对方经过几个礼拜的追求後,她终於答应了。
所以她刻意装忙减少和他的联络,再以感情淡了为藉口分手,谭钰泉顿时有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错觉,原来这一切早已安排好,他只是按照着她的剧本演出。
那他的付出不就像个傻瓜一样?
赤裸的真相比分手的打击还要大,是他无法满足她的慾望,她有更宽广的世界,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约束而放弃了她的那片天空,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让自己看开。
所以之後他没有再和她有任何牵扯,她应该求之不得吧,谭钰泉苦涩的想。
直到,她的那通来电,两人才再度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