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讯依旧石沉大海,蓝蔚宸不禁蹙起眉,但还是不自觉来到他们公司附近,之前他约好今天要带她去一家餐厅共度晚餐。
她坐在公司对街的一家便利商店里,目光收寻自对面门口走出的身影,却没料到会撞见他和一位女生模样亲密地走出门口,目测年纪大约二十四岁左右,一头及腰卷发,笑容甜美,挽着他的手不时在他耳边低语。
蓝蔚宸不可能会认错,因为他穿着她上次生日替他买的衬衫,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认出他的,感觉真讽刺。
像是无声被人甩了个巴掌。
证据都赤裸裸的摊在眼前,她连继续自欺欺人的理由都一一被驳回,真相是──他背叛了这段感情。
她没有追过去,双脚沉重得无法提起,一时之间无法消化方才看见的画面,她的心像是破了一个洞,目前还无法确切知道伤口究竟有多深。
蓦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紊乱的思绪,她才从恍惚中回神,看了一眼便接起。
「有什麽事?」
「你这个口气好像是我一定是有事才找你。」夏唯彤抱怨的声音传来。
「难道不是吗?」蓝蔚宸不由得失笑,似乎猜到她此刻正嘟着嘴的画面。
「我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要告诉你。」她难得肃然的语气,彷佛要讲什麽重大的事情。
「减肥又失败了?」她每次都下定决心要减肥,但只要美食一出现在眼前,那些铁的纪律都忘得一乾二净,所以她从没减肥成功过。
夏唯彤其实不胖,只是脸蛋有些婴儿肥,身形娇小,活力却无可限量。
「那件事我八百年前就放弃了。」她听到这个就忍不住叹气,哀吊了几秒,才猛然想起打这通电话的初衷,「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不然?」
「呃......」她忽然犹豫是否该开口。
「和男朋友吵架了?」夏唯彤向来都是爽快的个性,毫不扭捏,这次却迟迟不开口,让人觉得不安。
「不是。」她回答,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是关於卢皓闵的事。」
「嗯?」或许心中已经多少猜到她要说的话,只是等待她的证实。
「他那该死的王八蛋竟然劈腿!」夏唯彤愤恨不平的语气,似乎想把他大卸八块泄愤。
「对象年纪大约二十四之间的女生,卷发,身高大概在一百六左右,今天穿小碎花洋装。」她把方才那女生的模样加以描述,虽然不用得到肯定的答案就知道结果。
「你怎麽知道?难不成你请了徵信社调查?」夏唯彤讶异的说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我刚才看到了。」她语气平静地回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上下起伏。
电话那头的下巴已经收不回来了,过了三分钟後才记得合起来,「你你你你、你刚才看见了?」她已经吓到讲话结巴。
她知道蓝蔚宸表面愈是平静,内心愈是波涛汹涌。
「嗯。」千头万绪哽在喉间,只能勉强应了声。
「蔚宸,你在哪里?」她语调急切地问,赶紧动手整理桌面的物品。
「你们公司对面的便利商店。」
「你乖乖在那里等,我马上过去找你,不可以乱跑喔!」夏唯彤把她当成走失孩子般的语气让她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耳边传来她的叫声,似乎撞到了人,连忙喊着对不起。
「你慢慢来,我会在这里等你。」为了防止她因着急而出事,蓝蔚宸直接结束通话。
她忽然感慨,能陪伴一辈子的人,不是心爱的男人,而是朋友。
夏唯彤是她的大学同学,目前和她男友卢皓闵同间公司上班,但两人不同部门,交情也不深。
夏唯彤是除了他之外,另一个敢接近她的人。某一次蓝蔚宸被人误会毁谤,她原本就不打算解释,但是夏唯彤却替出来替她澄清,令她感到意外。
或许是因为夏唯彤正义的举动,让她卸下了心防,後来两人渐渐变成朋友。自毕业以後她们也时常保持联络,偶尔也会约出来吃顿饭。
「叮咚──」一位娇小的女生气喘吁吁地走来,她留着一头俐落短发,脸上有几分岁月没带走的稚气,她正是方才和蓝蔚宸通话的夏唯彤。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吧。」不等蓝蔚宸回应,便拉着她往外走。
夏唯彤说的好地方正是夜店,说失恋最好把自己喝得烂醉,把积怨在内心的怒气藉由酒精而宣泄出来,但蓝蔚宸可不想像个疯婆丢人现眼。
「那个卢皓闵胆子那麽大,敢在外面偷吃,亏我还以为他多麽忠厚老实,方郁欣哪里好啊?只不过胸部大了点,长的不难看而已,每次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浓的让人反胃,装一副柔弱的模样看了就讨厌。」夏唯彤的言语不加修饰,便从口中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一脸厌恶,彷佛失恋的是她。
「男人就是犯贱,爱吃嫩草,只要女人一靠过来,女朋友都忘得一乾二净。」
「喂,小声一点。」蓝蔚宸用眼神向她示意,周围的目光几乎往这里集中,刻意把位子离她远一些,想装作不认识这位失恋女子。
「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卢皓闵是大烂人!」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吞噬不少她嘶吼的音量,却仍无法阻止如目光灯聚集的视线往她身上瞟。
蓝蔚宸只是默不作声的小酌几杯,平静的完全不像是方才亲眼目睹男友劈腿的人。
虽然不喜欢啤酒苦涩的味道,却贪恋酒精能多少麻痹自己的意识,不过理智还存在,所以她拨了通号码,拜托夏唯彤的男朋友能把这只醉鬼扛回去。
她实在不想让自己也变成焦点。
不到二十分钟,夏唯彤的男朋友就出现了,他们一同合力把喝得烂醉的她抬到他的车子後座。
「要顺便送你回去吗?」他转过头礼貌的问着蓝蔚宸。
「不用,她就拜托你照顾了。」她望了一眼嘴巴念念有词的夏唯彤,头有些发疼,「抱歉,都是因为我她才会喝这麽多。」
他笑着摇头,深知她女朋友的心思,「是她自己爱喝,酒量又差得要死,你真的不用在意,倒是你,自己可以吗?」
她微愣了下,旋即浅浅扯开嘴角,「嗯,你路上小心。」挥手道别後,她搭上一台计程车,目光流连於窗外掠过的光影。
神经大条的夏唯彤和稳重细心的他真是有趣的一对,也只有他能忍受她偶尔胡来,却仍温柔的包容她。
他知道蓝蔚宸不会随便和夏唯彤一起来喝酒,所以猜测出她有什麽烦恼,当他问说自己可以吗?她刻意曲解成他是在关心自己要一个人回去,毕竟两人称不上朋友,中间的联系是夏唯彤,少了这层联系他们也只是比陌生人还要熟一点的关系。
她本来就不是会轻易向人倾诉的性格,所以只是简单带过,并不愿多谈。就算内心郁闷压抑,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情绪。
付了车资,她步伐有些踉跄的走向电梯,当电梯往上攀升,胃像是有股液体在翻搅,喉间涌起灼热的酸意,使她脸色难看的摀着嘴,待电梯门一开,脚步凌乱的冲至门前,脑部的晕眩感愈来愈剧烈。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在门前试了几次才打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奔向浴室,所以她没注意到客厅的灯光在进门前就已经开启。
蓝蔚宸一股脑儿地把胃部涌上的液体往马桶里贡献,到最後只剩下乾呕。她试着站起身,力气却像是被抽光,不稳的身子随即往一旁倾斜坠落。
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跌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她用仅存的意识睁大眼,但酒精在她脑中逐渐发酵,朦胧的视线看出一位男子的体型,便不省人事。
谭钰泉错愕的呆愣几秒,看着怀中似乎已醉昏的女子,内心满肚子的疑问,谁来告诉他,为什麽在他刚脱下上衣时,这名女子就突然冲进浴室狂吐,令他的手尴尬地放在裤子上不敢乱动。
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似乎也挺怪异,谭钰泉认命把她安放至床铺上,轻柔地将她的眼镜拿下,刚刚的一阵惊吓以至於没注意她的容貌。
在拿下眼镜後,这才惊觉她的长睫毛自然的向上卷曲,她的外貌虽然不让人特别惊艳,但清秀的脸庞挺顺眼的,目测年纪大概和他相去不远。
他原本没细看这间房间,只是单纯觉得内部的摆设井然有序,每样物品都放在属於它的位子上,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有整理的习惯。但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布偶和可爱的摆饰,才让他没有去多想。
在震惊过後,他恢复思考的能力,他的奶奶是这间公寓的房东,知道他正在找暂时居住的房子後,便要他搬过来住,说有空房可以给他,但有名室友原本就住在这里,还要他跟对方好好相处。
他这才忆起当时奶奶脸上异常灿烂的微笑,似乎别有用意。自奶奶那边听说这名室友的资料其实不多,只说对方不会干扰到他工作,生活作息也正常,无不良嗜好,虽然不多话但人很细心。
但是最重要的事却刻意隐瞒──他的室友竟然是名女子。
他这才後知後觉的想起,之前奶奶口中说要介绍给他认识的女子,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
但听说她已经有个交往很久的男朋友了,而他那时也有女朋友。
在他终於厘清事实的真相後,顿时哭笑不得,奶奶目前出国,他也没办法问她,而他现在只有这把钥匙,不然也等於露宿街头,他的行李已经都搬过来了,就算要找其他居住的地方也要花上一些时间,他的头突然有些疼。
一阵呓语拉回他的注意,在床上的女子口中念着一个人名,但音量太轻使他听不清楚,隐约看见她唇边细微的开阖,有一道晶莹的泪珠自眼角处悄然落下,如果不是他注意看,还真的不会发现。
之前听奶奶说她没有不良嗜好,但今天喝得烂醉的她又该如何解释?也许发生了什麽事令她宁愿藉酒消愁?
但他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也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床铺上的一个小绵羊的绒毛娃娃,停顿了几秒,有几幕画面自他脑中快速闪过,记忆中的小女孩和眼前昏睡女子的脸庞渐渐重叠。
他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眼角泪水,淡淡的叹息,「果然还是让人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