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花間 — 3.這個江湖 (三)

有了代步的工具,到太平城也不过就花了一天半左右的时间。

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华大夫那里救人。

「华叔叔,我就不明白,这毒又不重,这人怎麽就能昏了过去?」白昙坐在一边椅子上,慢慢的喝着茶,看着大夫救人。「那药粉我也撒过,疼是疼,可没疼到会厥过去啊?」

传说是华佗不知道第几代的弟子,医治完林岳洗净手,也坐到椅子上。「气的,这小子一口气淤滞胸中,若不是年轻体质好,就要风瘫了。」

这让白昙更不明白了。「有什麽好气的?他还打赢了玉扇公子呢。」

「你问他去吧,那小子醒啦。」

华大夫随手比了比,白昙慢悠悠的走到床边。

「林兄,现今感觉怎麽样?」白昙看着一脸发青,牙关咬的老紧的人,偏着头问。

「人渣!打不过就丢暗器,还下毒?这什麽江湖,讲不讲规矩啊!」林岳脸色青惨的骂道,虽然口气十分虚弱,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白昙忽然明白了。「你就为了这事情气昏?」

林岳还想张口说话,华大夫家的小厮前来通传:「大夫,盟主家的人来了,说是来迎接剑林山庄的林公子前去作客。」

「好极。抬架子进来。」华大夫眉开眼笑,「白昙你就跟这家伙一起回去吧,记得把药钱给我送来。」

「好……」白昙摸了摸腰际乾扁的荷包,这帐应该可以请公费吧?这可是剑林山庄来的娇弱的贵客啊。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你要怕忘,要不要我写张纸条给你带着?」华大夫笑咪咪的问。

「不用。」白昙嘴角抽动了几下。「我才十五,记性好的很。」

「真可惜,我这儿有张方子专治少年忘,白昙都用不上了,看来是没能卖钱了。」

「……我要走了,华叔叔,有空再聊。」白昙面无表情的跟在林岳身边离开。

太平城众所皆知的,这人可不是什麽济世的好大夫,医术好是好,收费也贵的要人命,假若不是林岳昏的这麽不明不白,身世又太高贵,白昙才不想带来这儿让人讹诈。

「林兄,等会儿到了盟主那儿,我就要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去找表叔,你放心在那儿静养,武林盟主心慈人善……」白昙瞪了一眼那个抬架子抬到手滑的小厮,「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伤害你。」

林岳虚弱的颔首,又问:「等我好了之後,上哪儿去找白兄?」

「找我做什麽?」白昙好奇。

「咱们萍水相逢,白兄就如此为我,在下定要回报於你,否则良心不安。」林岳想起一路上白昙三番两次的救他,心里不由得激起了无限感激,这江湖,还是有些好事的。

白昙踢了那脚下踉跄的小厮一腿,暗骂:「再出错就多罚你三年苦力。」

咽了口口水,白昙笑得尴尬,「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出门在外大家都要互相帮助的。啊,盟主的宅子到啦,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情你吩咐这小厮,他叫阿铁。」

白昙说完,一溜烟的就跑掉了。

拐进巷子里,白昙手脚俐落的从後门进入这占地广阔的盟主宅子。

这宅子,从前头进来就是要拜会武林盟主的,从侧边的小门进,那就是要回百家庄的。这两门本就是一家人,推出白启当武林盟主,还是抽签抽到的,目的是为了用武林盟主这幌子,引开想打探百家庄的人。

想当初白昙还笑了三天,对自家老爹怎麽抽签都是签王的衰运感到无比的有趣。

「表叔,我回来啦。」白昙走进一小院落里,里头种满了竹子,表叔正在竹林下弹琴复长啸。

白昙塞着耳朵走近。「表叔,你没那嗓子就别唱这歌儿,外头人不知还以为百家庄里走水。鸡猫子喊叫的。」

「小王八蛋。」

白昙身手极好的闪过了表叔扔来的石块。「我这次有天大的新闻呢,表叔还不夸赞我一番。」

「不就是带了个贵公子回来嘛,那有什麽好得意的?」表叔嗤之以鼻。

「不不,那小子可真没什麽好说,我要说得不是他。」白昙从怀里掏出那本从来不离身的本子。「书在人在,书亡人亡,书白着就别回来,这规矩我可记得牢牢的。」

表叔接过来翻了几页,「唷,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这等八卦韵事都让你给碰着了?」表叔一抬头,就看见白昙扬着头得意的小样子。表叔笑骂:「去去去,一身脏透了,洗个澡再过来。」

「哎,怎麽没夸奖人家?」白昙笑着抱怨。

「夸奖什麽?你也就是此番运气不错,别忘了你连着三次都交白书给我。」表叔又扔石块过去,「臭死了,有多远滚多远,洗乾净了才能回来,对了,女装,你给我换回女装。」

白昙扁嘴,「女装多不方便啊……」

「出门在外一切由你,回到庄内就要由我。」表叔假装没瞧见白昙的鬼脸,「快去。」

知道抗议无效,白昙只好闷闷的走进屋子里梳洗、换衣裳。

再次回到表叔的竹林里时,已经换上了粉色罗裙,上身穿着同色短衫,简单的挽起青丝,「表叔,晚上吃什麽?」

表叔起身,他本就是个美男子,又带着一身不羁的豪放,除了嗓子真不适合唱歌之外,几乎集天下之好都在他身上了。增加的年岁,只让他更加沉稳,丝毫不觉老。

「表叔表叔,我什麽时候才能跟你一样啊?」白昙跟在他身後走,「还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自尽,十八年後,或许有我的一半。我们现在要去晚宴,你爹要宴客,我们全都要出席。」表叔回头敲敲白昙的额心,「那个林公子也会到,你自己看着办。」

白昙倒退了三大步,脸色青了一大半。「这麻烦大了……表叔,我能老实说吗?说我就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可以。」

「可他看见我在写小本……」

表叔猛然急煞脚步,笑意灿然的抽出腰间的笛子。「受死吧,小王八蛋。」

「表叔别打我呀,那时情况危及,我、我找不到隐蔽的地方呀!」白昙脚下踩着雁行步,左支右绌的躲开表叔的攻击,「不然这样,表叔你就跟我爹说我、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少做梦了,你身子好到可以打死一头牛,你以为这话你爹会信吗?」表叔笑吟吟的,手下的攻击加重,「不如我把你打成重伤,如此一来就名正言顺。」

「别!别这样呀!」白昙抱头鼠窜,「就说我是白昙的表妹吧!那傻小子认不出来的!亲戚长得相像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嘛!」

表叔停手,瞪着她。「等会儿不许你说话,敢说半句话就叫你生不如死。」

白昙绝对相信这人有一百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方法。「我保证,我决不开口。」

走进宴会大厅,白昙挨着表叔坐下,一晚上都没敢抬头只是低头吃着表叔夹给她的菜。虽然常常觉得有人盯着她看,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冒着小命的危险抬头看。

好不容易吃过了这一顿令人胃疼的晚餐,白昙莲步轻移,想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离开这大厅。

「姑娘,请稍等一会儿。」林岳喊住了她。

白昙浑身一震,低着头装娇羞,尖着嗓子问:「公子有何指教?」

「在下见姑娘长得与友人极为相似,想问问姑娘是否识得白昙这人?」林岳毕竟是名家出身,江湖上的事情没有经验,但礼貌却是学得很不错。

呵呵,就是我呀。白昙冷汗沾湿了整个後背,表叔,救命呀!

「那是我表哥,长年在外游历,我与他已几年不曾相见。」白昙死命的低着头答。要是让表叔看见,她她她,不死也半条命了。

「林公子,」表叔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吗?」

白昙轻轻欠身,转头就用轻功跑掉,丝毫不敢多逗留一些时间,自然也没听见身後表叔跟林岳的对话。

「没什麽事,只是不知道武林盟主还有一位这麽温婉的女儿,心中很是欣赏。」林岳温声答。

「……温婉?」表叔不是一点点错愕而已。

「是的,那笑不露齿,走不摇裙的仪态,在下见过许多名门闺秀,却无一人比得上白小姐。」

「还是请华大夫来一趟吧……这小子有病。」表叔喃喃自语,「而且还不轻啊……」

林岳望着白昙离去的方向。

这江湖,其实也不尽然都这麽糟糕。最少还有一位佳人,遗世而独立,静静散发芬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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