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将两个多月的时间,田馨才有办法稍微适应总经理助理秘书这个职务。黎世不愧是台湾五大企业之一,每天需要裁决批阅的公文堆积如山,早餐会报、午餐会议外加偶尔召开的临时会议,简直让田馨忙翻也累坏了。
走到茶水间,深呼吸了几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田馨为自己泡了杯提神醒脑的咖啡,想藉此赶走疲累。
「田小姐一起吃个午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日本料理东西很新鲜,尤其是生鱼片,味道更是一绝!」业务部经理特意绕路前来邀约田馨共进午餐。
还不待田馨答话,旁边就有人急着出声替她回应。
「吃什麽生鱼片,不怕生冷食物吃多了肚子疼吗?」广告部经理不让他专美於前,不客气地泼了他冷水,自己则赶忙抢着献殷勤。「田小姐在英国待这麽多年,相信西餐应该会比较合你胃口。」
随後赶到的企划部经理更狠,状似无心却力道十足地推开挡路的两人,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容。
「久居国外一定很想念家乡味,常言道月是故乡圆,台湾菜才是最佳的选择!」
三位经理谁也不遑多让,纷纷加入游说,言词交锋间不时有火花擦出,谁也不想失去和美人共餐的机会,强硬的模样像是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面对这种变相的疲劳轰炸,田馨温和又不失礼貌地笑着拒绝。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真的不饿。午餐时间快要结束了,请尽快去用餐吧!」
「一整个早上都忙着做新饭店合作案的会议纪录,中途休息也不见你吃点什麽东西,怎麽可能会不饿?走吧!别跟我客气了!」
业务经理以为她或许是碍於矜持觉得不好意思才拒绝,也没细想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你做什麽?」
田馨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着实吓了一跳,手一挥,不但甩开那只无礼的手,连带着也打翻咖啡,溅了自己一身。
业务经理自知举止失当,尴尬地道着歉。
田馨俏脸有些发白,身子频往後移,试图隔出彼此间的距离。她的嘴里说着不要紧,惊吓的表情却骗不了人。
也许是她害怕的神情过於明显,三人担心从此会被她列入拒绝往来户,七嘴八舌地想为自己解释藉以挽回形象。
「你们在做什麽?!」
平地一声雷,险些吓破三位经理的胆。循声望去,只见一脸寒霜的黎显檄就站在不远处。
「总、总……总经理?!」三人的声音很有默契地同时发颤,黎显檄眼中隐含高张的怒火令他们不寒而栗。
接着,一股油然而生的绝望漫天盖地将他们全数吞没。
黎显檄来到田馨身旁站定,脸上带着的怒意是众人前所未见的。就算是合作案破局或是预定的业绩没有达到,他顶多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从未像此刻这麽显而易见。
「总经理,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样,我们没有恶意……」
「是啊,只是单纯地想约田馨一起吃饭……」
「咖啡是不小心打翻的,我们也觉得很抱歉……」
三位经理争先恐後地为自己解释,试图要浇熄黎显檄高张的怒火,深怕一个不注意就要被烧死。
「哦,你说没有恶意?你说单纯约吃饭?而你说觉得抱歉?」黎显檄每重覆一句方才的话,被点到名的人心中便颤抖了一下。
「那麽刚才我看到的拉扯是……」当他看见她的手被拉住,瞬间一股冲动就想劈死色胆包天的业务经理,也不称秤自己的斤两,居然敢乱摸她?!回头不找个名目收拾这家伙他就不叫黎显檄!
「是误会!」三人难得有默契地同时回答,压根儿忘了先前为了约田馨而反目,眼下是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所以你们是在暗示我的眼睛有问题,误会你们了吗?」黎显檄的声音瞬间反冷,气氛开始凝结。
田馨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三个经理的下场会很惨,黎显檄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现在竟为了他们三个破例。
「总经理,下午还要继续开新饭店合作会议,先让三位经理去吃个饭吧,午餐时间都快结束了。」不愿黎显檄为她与属下起争执,怕日後落人话柄,影响他总经理的信誉。
黎显檄低头见她一身本是雪白的洋装,如今被咖啡泼溅成多处脏污,而现下她的求情更显出三人的鄙陋,叫他要怎麽息怒?!「一餐不吃饿不死人的,况且刚才的骚扰行为明显触犯公司规范,势必得做出惩处。」
黎显檄话一出,三人脸瞬间吓白。
公司明文规定凡是骚扰女同事者,查如属实,立即开除并且移送警局,从今以後黎世集团及其所有子公司永不聘用。
田馨将黎显檄拉到一旁,柔性劝说:「别小题大作了,三位经理对公司的贡献良多,没功劳也有苦劳,实在不需要这样严厉。」台湾商场竞争如此激烈,优秀的人才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怎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往外推?
黎显檄听了差点没呕血,要不是因为她是田馨,他才懒得管这麽多哩!「你既然来黎世上班,照顾你保护你自当是我份内之事,更何况他们对你的狼心企图昭然若揭,不给点教训是学不乖的。」
「你别说得这麽难听,什麽企图哩,给别人听了多不好意思,还以为我行情有多好,会被笑话的。」
「说实话有甚麽不好意思的,三不五时就看见你桌上一堆卡片,行情快高过101了。」他真的不是有意偷看的,自从她进公司以来,他每天上下班出入经过她的座位,都会发现桌面上有许多卡片、纸条或是小礼物,不晓得为什麽,看着看着心里就发闷,接着一把无名火窜出,尤其当他又一个不小心看到某张卡片的内容,赞美田馨多美多善良之类的,说穿了不就想和她约会,还假惺惺地装斯文,看了就反感。
「啊,你怎麽知道?!」她明明都有把爱慕者的信件收好的,就是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喜欢这种被许多人追求的虚荣感。
「每天出现那麽多『不属於』办公桌上的物品,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还特别加重语气,彷佛那些人追求举动惹恼他。
「你……生气了?」
「我做什麽生气?我是关心,毕竟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对你我怎麽能不多留点心?」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只有黎显檄自己知道他是越说越心虚,不断地强调只是为了强调自已是哥哥的立场。
「妹妹」这两个字就像把利刃直直刺进她的心,她痛却不能说,只能强装笑容面对他。
「反正我没事就对了,你别再迁怒三位经理。」
「我不是迁怒,这样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对你存有非分之想。」这小ㄚ头根本不懂男人的代名词是野兽,绝对没她想像的单纯。
田馨懒得跟他争辩,反正争下去也没结果,直接替他下赦免令放人。
「总经理说下午的会议记得把资料准备带齐。」
黎显檄才刚要反驳就被田馨以更大的音量盖过。
「那……没事了,快去吃饭,别误了开会时间。」
几乎是在话一落下的同时,三人向黎显檄道声谢,随即以冲百米的速度朝电梯所在地狂奔,一刻也不敢多留,彷佛後头有什麽洪水猛兽在追赶。
黎显檄没料到她敢假传圣旨,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一时间来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头色狼脱逃。
「你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们?一点也不生气不觉得被冒犯?」她是人太好还是根本是傻的?
「反正你刚才也警告过他们了,而且我也没事啊,就当扯平了嘛!」
黎显檄听了实在很想吐血,「那是因为有我刚好出现解救你,不然你有这麽简单全身而退?防人之心不可无,拜托你谨记於心好吗?」善良不是不好,但是太过善良可是会害人害己的。
「知道知道,我会记住的,你别再念了啦!」田馨讨饶地陪着笑脸,拉着黎显檄的大手摇晃,希望能让他消气。
原本一肚子的怒火被她这样娇嗔安抚下熄灭了大半,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她几句,这麽不懂得要保护自己,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身边看顾她,万一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
「对了,你不是跟那个谁……啊,我想记起来了,琳达对吧!今天轮到跟她约会,怎麽突然跑回来?」
等着要和黎显檄约会的女人多到她这个秘书记不清,三天两头就换人谈情说爱,她实在替他担心这样拼命会不会把身体弄坏?
经她这麽一提起,黎显檄这才想起半途折回公司的目的,走回办公桌自抽屉中拿出一只包装精巧的绒布盒递到田馨面前,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闪耀炫目光芒的钻石耳环。
「哇!好美哦,一定很贵吧!」
尽管她不懂珠宝的行情,但光看这对耳环透露出的光芒是那麽样纯净彷佛不带一丝杂质,不用多想也猜得到价格应该不斐。
「在我送过的礼物中,这并不是最贵重的。」只要能在他身边超过一个月没被淘汰,基本上都会收到这样类似的一份礼物。
田馨深知他并不是在夸耀自己多有钱,他只是单纯陈述一项事实,却仍是克制不了心里泛酸。
「如果你对交往过的女伴都这样大方,那麽我就能够理解为何她们用尽手段想尽办法想要成为你的唯一。」黎世集团的唯一接班人,他不单只是金山银山,说穿了更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钻石山。
黎显檄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突然蹲低身子和她面对面,讶异她带着讽刺的语气。
「怎麽了?你似乎很不高兴?」
没料到他会这麽敏感发觉,田馨当场呆住,抬头一望便望进漆黑如子夜的眼眸中,她甚至能清楚地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如果可以,她贪心地冀望那抹倩影不只出现在他眼里,更能烙印在他的心上,让他时时刻刻想着、念着。
「是我说错话惹怒你?还是你不高兴我送女伴礼物?」黎显檄觉得自己真的吃错药了,竟会突然这麽在乎起她的回答,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压根儿没注意这样的举动有些失礼与不恰当。
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红晕瞬间爬满俏脸,田馨紧张到拎着包包的手心逐渐冒汗,慌慌张张地解释。
「我没不高兴啊……你送礼物和我有什麽关系,我又不是你的谁,才没资格管你哩……」收收收,田馨只想尽快离开此地,随身物品看也没细看就全扫入包包中。
「哦,想当我的谁还不简单,你要不要试试?」黎显檄再度逼近,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引起她一股轻颤。
她的大脑只不断发出一个警讯—离开!马上离开!
「你少发神经了!我、我……我也吃饭去了!」话才落下人就狂奔逃离。
黎显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他总说把她当妹妹宠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越来越喜欢看她慌张脸红的模样,那会将她身上那股女孩般的纯真染上属於女人的妩媚。
况且要不是田馨及时逃开,他也没把握能够克制住自己。
因为靠近的那瞬间,他真的有吻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