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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拽着门走进来。
「xxx,我已经打给你三次了干嘛不接啊,早餐我买好罗,来吃吧。」
他那爽朗的嗓音被我抛诸於脑後,我听见他在喃喃自语,踱步走向这里。
「你还在睡吗?xxx……xxx?」他疑惑的语气在屋里回荡,直窜耳畔。
他走进房间,一步步逼近,我只听得见赤脚摩擦木地板,那种平顺不恼人的声响,房里充斥着寂静。
一片死寂。
血还在流,她从伤痕间走出。鲜血淋漓的刹那,伤痛感觉有了出口,疼痛似乎有了寄托,我的心肺疯狂抽搐着。
他用眼角余光找到我,慌张的走了过来,我倒进他胸口。
我只记得他的眼泪滑落。
「你在这里不要动。」他的话语朦胧边际,没有终点。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到目前为止我都做了些什麽,那个神情是心碎,夹杂着一些愤慨,还有深不见底的情绪。
好陌生。
我看着那些尚未凝固的鲜血,心底五味陈杂的情愫翻腾,第一次彻底悔恨那些不堪入目的举动,他抓住我的手臂,似乎在拿捏力量,深怕弄痛我。一股暖流渗进血液,我看着他标致的脸,赫然发觉他的双唇在颤抖。
「古羽霏,手借给我。」他的语调意外的平顺而自然。
他大腿上的医药箱是他小学六年级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景象我依然刻骨铭心,稚嫩的脸庞,一样温热的掌心……
「古羽霏,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
我的嘴角僵硬的抽动几下。
「别哭啊……」
「没有啊,我没有。」我故作冷静,而且还特意重复。
「你看,你的坏毛病又犯了。」他轻抹我的脸颊,我才发觉滚烫的泪水依然存留。
「哪有人哭的时候没有声音,这样我要怎麽找到你啊。」他的手还在我脸上游移,我打了他的手。
「没关系啊,反正每次你都找得到我。」我笑了,这才惊觉,我似乎有好几个礼拜冰冻了嘴角。
「你看你,多久没笑了,来啦,我帮你包紮。」
他的视线开始固定在那些伤痕,细心的察遍每一个角落。
「徐浩啊!」
「嗯?」他心不在焉的轻声应答。
「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我……」
他把手边的药膏和绷带放下,用他的深邃大眼真挚的看着我。
「从小啊,你明明知道无法强求又不肯放弃,每次我都跟你说会伤到自己,现在你终於後悔了吧,当初没有相信我,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好了啦,事情过了就别难过啊,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嗯?知道吗?」我的眼眶再次泛起泪水。
「好了啦……你这样看起来就真的很蠢喔!」他捏住我的颧骨下方,我的眼泪不停的滴在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他摸着我的头顶,我靠在他的肩窝里,他给我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答应我,以後别做蠢事。」他拿着布满血迹的美工刀,板起一张严肃的脸。
「嗯,我答应你。」我虽然没什麽精神,小指却一直勾住他的指尖不放。
「好,我们约定好了。不过,以後要做这种蠢事的时候至少要在我身边。」他握住我的小指甩了甩。
「为什麽啊?」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对不起我,而我死也会阻止你。」他的笑窝始终显眼。
「我知道。」
「来啦,等一下我把地板拖一拖,然後我们一起去洗棉被,还有你老实说,你的衣服是不是好几个礼拜没洗了?等等都一起处理完吧!走,一起去吃早餐,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你的培根堡。」他爽朗的说道。
「的确,很久没吃了。啊,好痛……」伤口像纸一般脆弱的撕开。
「肯定痛吧,你又不肯去医院,忍着点,晚上再帮你换药。」
他担心的神情刺痛我。
「别担心了,去吃培根堡啦!」我一心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方面也是真的饿了。
阳光从窗户斜洒进屋里,衬着柔弱的灯光和肥瘦适宜的培根,还有我和徐浩的拌嘴声。时针指着十一点,我无心知道确切时间,至少我们都不饿。整个屋子并不大,顶多四间教室的大小吧。地上铺满木地板,我很喜欢木头,它的香气让我感到安心舒适,我总是跟商家要求平滑柔顺的木板,只要徐浩从隔壁进来我就严禁他穿拖鞋,而且必须是赤脚。似乎是被我熏染吧,他的木地板也逐渐遍布房子。我们还有一个後院,上边都是草坪,绿油油的一大片,其实这我跟他商量很久,他从小就怕蚊子,一直不肯让我种花草树木,不过基於美观,他依旧同意,而且看起来颇为开心。
我们在後院洗棉被。
「你看你看,这白棉被都便黑了,只要看到肥皂变成灰色就代表脏了好吗,真受不了。」他搓着泡沫,手里是那脏兮兮的被单,还有残留的血丝。
「受不了还不是一起活了十几年,更何况前阵子我忙着准备演讲,没空啦!」我没好气的回嘴。
「唉,哪个男人要是娶到你这种不会打扫,不会煮饭,虐待小孩,整天发疯的女人,肯定不到一天就签离婚协议书了啦!」
「那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一直抱怨,叽哩呱啦,嫌东嫌西,整天鬼叫,我看应该是没有人要嫁给你喔!」
「你说什麽?!」他挖了一些泡沫抹上我的鼻尖。
「你怎麽这样啦!」我挖了一点泥土涂上他的嘴角。
「你真的很不卫生诶!」他这次变本加厉,拾起脏水泼向我的脸,喔,好冰。
「你完蛋了!」我拿起地上的树枝,挖点土,连同树枝一起插在他的头顶。
他的头上都是污渍,夹在着树叶,眼瞳真切顽皮的看着我脸上的泡沫,随後将棉被盖住我。
「徐浩,我看不见了啦!」我在一团被单里,仍然能感受外面的阳光艳丽。
「救我啦!」我哀求。
「古羽霏,你要开始承认你做了些什麽坏事。」我看不见他,但却完全能想像那种一脸稚气,止不住笑意的脸。
「哼,我没有啊。一切都是因为你开始的。」我从棉被里逃脱,立刻就看见他清晰的笑窝。
「古羽霏你……好了好了,继续洗棉被啦。」他在退缩。
「徐浩,这件忘记洗罗!」我从房门走出来,拿着一件内衣。
「拿给我啦!」他的嗓音几近破裂却又厚实。
「哪有女生拿着内衣大剌剌的走出来啊……」他咕哝着。
「反正我的内衣有哪一件你是没看过的。」我完全不以为然。
天边是朦胧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挥洒於地平线,与那笔挺的五官玩着影子游戏。他有时看起来真的好孤寂,如同深渊般毫无界线,抑或失去灵魂般的让人无法捉摸。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
「怎麽啦?」我寻找着他眼眸里的感情。
「怎麽不说话,是伤口疼吗?」我回过神。
「徐浩……」
他把手边的东西都放下,真挚的看着我。
「有时候,我觉得你会突然消失。」
「怎麽说?」
「算了。」
「什麽啊?说啊!」他的笑容依旧。
「没事了啦。」
「古羽霏……我一直都会在这里。」
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