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碰到绿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了,绿心不甘情不愿的召集了所有的社员来开会,後来我才知道绿是个不适合当社长的人,她不喜欢召集聚会,也不喜欢担任主持人或者是主导人的工作。
或者从根本上来说好了,绿不喜欢「责任」。
而要成为一个「大人」,不见得要当主导者,重要的是要学会背负责任和处理事情。
我有时候一直在想,究竟是绿像个孩子,还是她有着不想长大的念头?不管怎麽样,那次的聚会,绿是搞得一团乱。
「绿,怎麽这麽少人来?」
「干嘛这麽凶,他们不来我有什麽办法?」
绿一脸无奈加上无辜的表情。
「通讯录呢?」
看到小猫只有两三只的社团教室,我在想这个社团要怎麽维持下去呢?当时这样的想法,现在看起来有点多虑了,因为我们後来发现到一件事,人少人多都一样,最後在做刊物的,就是只有我们几个人。
只是没想到,高一时对於社团冷淡的我,到了二年级时竟然对它热衷起来,或许只是种「想留下些什麽」的企图吧?
「你要做什麽呀?」
绿看到我在翻社团的通讯录,显得有点惊讶。
「把没来的人打电话叫过来呀。」
「不用啦,会来的人就是会来,不会来的人就不会来了,学姐餐会时就给过通知了,她说过新任社长要在餐会後的一个月,也就是今天召开集会,连餐会都没有来的人都不可能来了不是吗?」
「你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我从抽屉里找出了社团的通讯录,质问着绿。
「什麽叫做「放弃」我的推测难道不是合理的吗?」
绿又开始生气起来。
「好了,社长大人。」我将通讯录放到背後的桌上去,还真怕绿一把把通讯录给抢走,我已经猜到她大概会怎麽做了﹕「电话交给我打,可以了吧,我去帮你把大家叫齐。」
「你不要自做主张,喂!」
绿虽然不高兴,但是她拿我也没有办法。
※
那次聚会有许多人到场,都是我「自做主张」的结果,可是绿真的一点也不像社长,她讲话结结巴巴而且没有组织,好像是第一次上台说话的小学生。
我总是在想,绿在跟朋友说话的时候很活泼,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但是当面对一群人说话及演讲的时候,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和一两个朋友说话,静静的在室内说话,对很多人发表意见,这些都不是同一回事。」
曾有个朋友对我这麽说过。
绿就是「在众人面前」不善於说话的那型。
「如果,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们这样排日程表好吗?在上学期做……」
绿一边说话,台下的十几双眼睛盯着她看,我看到绿的手正在不安的玩着铅笔,她一边说话,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旋转着笔,头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
我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绿说话的声音。
「社长。」
我主动的举起了手。
「所以说……」
绿显然不知道要继续说什麽下去了,她握着一份日程表,除了日程表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要再说什麽话。
「社长!」
我又再叫了一次,绿终於抬起头来。
「你,你有什麽意见吗?」
「等一下日程表能不能印一份给大家呢?」
「对,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印好,是在社团会议前就应该先印好给大家然後再拿过来发,只是我不知道有几位同学要来,所以没有先准备好。」
绿讲话讲得极快,她好像认为我是在众人面前责怪她,紧张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关系,等会我陪你去印吧。」
我对绿这麽说。
※
我陪绿去印东西的时候,绿终於向我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习惯社团吗?」
「为什麽一定要我当社长,烦死了。」
绿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离开社团,她的表情好像「解脱了」那样畅快。除去了结结巴巴和紧张,绿又有了平常的笑容。
「绿,我说……」
「你想说我不适合当社长吗?随便你说啦,反正我只要能从那里出来就好了,我觉得这样很讨厌,被一群人的目光盯着瞧然後还要说着自己不太懂的事情。我一边讲一边只想着从要社团出来。」
当时的我,只觉得绿是因为怯场或是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说话,很多人都会这个样子,有更多人甚至要握着一份纸稿念着才会让心里头安定下来。
然而绿其实是讨厌责任,她讨厌她说的话会影响到一群人的那种让她不自在的责任感。
「你可以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先深呼吸一口气再慢慢说话。或者是准备一杯水在旁边,想不出要说什麽的时候就喝口水让自己慢慢思考。」
「对了对了,你来帮我!」
绿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拉着我的衣袖。
「我能帮你什麽?」
「帮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呀,比方说是宣布重要的事情,排日程表,影印,还有叫同学来。你从今天开始就当副社长好了!」
「不要自做主张呀。」
「可是是你打电话叫同学来的呀,这表示你对社团的事情充满了热情,我说的没有错吧,你很喜欢校刊,还有你大概是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对校刊有热忱了吧,只是学长姐都看不出你的热情而已。」
「喂喂。」
绿越扯越远,扯到我有点难以理解的地方去了。我当时是有那麽一点热忱,但是说什麽「一年级时就有看不出来的热忱」那就未免有点夸张。
「还有,之前的事情跟你对不起。」
绿突然又把话题拉到别的地方去。
「之前的事?」
「一个月前在公车上发生的那件事。」
「那个吗?我早就不太记得了。」
「那天是我心情特别不好,对不起。」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真的要我帮你?」
「对呀,就拜托了,我也不知道谁会选我当社长的,我一点也不想当什麽社长。」
「其实你只要用平常心去跟同学说话就行了呀,你是很会说话的女孩子。」
我尽量鼓励着绿,我不希望搞到後来她把社长给辞掉。现在看起来很可能就是这样。绿恨不得赶快逃离这样的工作。
可是我傻傻的觉得,绿是可以胜任的。
「我从小时候就讨厌当什麽长的,也没有人会选我呀,因为我看起来就不像是领导人物。你怎麽看我也不像吧,有很多朋友和当领导人物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绿说﹕「不要再讲这个了啦,影印店到了。你把日程表拿去给他印吧。」
我和绿从那天开始,变得比较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