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两百天,这对准基测生来说无非是场更深的恶梦,尤其当三位数的开头由二变成一的时候,那种惊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的,而是你得深深呼吸好几次,才能接受惊疑却无可奈何的叹气。
不断反覆交错的考试,虽然沉闷却也逐渐步上习惯的麻木,也对每天一叠叠的考卷习以为常,这说来或许有点可悲,但这的确就是国三生一成不变的生活。
只是我没想过,班上念书的风气却变成我念书之余唯一的放松了。
「欸彭以琴,你知道陈绎娴的绰号是什麽吗?」我前方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来,眼神飘向绎娴的座位。
「什麽?」我印象中她可没有绰号。
「她可是武则天的女儿喔!」他贼兮兮的笑了笑,而我周围的男生跟着大笑出声。
「为什麽?」我愣愣地。
「因为武则天的女儿是太平公主呀!」他话一说完,身旁的男生笑的更大声了,而这一切当然都传入了绎娴耳里。
虽然这麽做等同於是附和这男生,但我还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接着我就听到了绎娴气急败坏地叫骂,其中还挟带着不少脏话。
眼前这群正笑的乐不可支还要不忘闪躲绎娴扔来的课本的人,大概是我们班上最没有考试压力的人吧,有时候觉得他们很吵,但这种时候,总不免认同他们的存在的确会对死气沉沉的班级上添了许多欢笑。
「妈的彭以琴我也看见你笑了!」她的眼神扫向我,害我只好忍住张扬笑意的嘴角。
「吼唷,陈绎娴你也太神经兮兮了吧,她又不是笑你,再说……别怪我说句中肯的话,还真的蛮平的。」吴崇凡突然插嘴帮我说话,害我讶异地看向他,不过他的话又惹地我笑了出来。
「吴崇凡你找死!」於是我看到了健康课本在地上已体无完肤。
班上不时的笑声的确松懈了一些紧绷的气氛,另外,艺文课也是班上可以藉机大吵特吵的课堂,而女生通常都会趁这些没有考试的时间大聊特聊,偶尔我也会加入。
「陈冠翔!」又是一个女生尖叫着,她一手抱着书一手抓着自己没有被抢走发饰的马尾,这声尖叫完全掩盖了音乐老师在讲台前方讲解课程的音量,但老师也只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继续讲课,大概是对班上的情况已经束手无策了吧。
「那些男生真的很幼稚,一个比一个嘴贱。」
「是呀,虽然有时候真的很好笑,不过陈冠翔前几天把後面布告栏其中一张拆了下来,我很不爽对他骂了一声干,结果他给我笑着说对不起,表情有够欠揍呀。」绎娴身为学艺股长,忿忿不平的瞪向陈冠翔。
「那个谁才过份吧,整天不知道在嘴炮什麽又草包的跟什麽一样。」
「欸不是我要说,你们开始群体抱怨那些男生了吗?」我在旁边翻着书,随意地说了一句,「不过我不得不同意你们的话。」
「欸,老师找你。」有个男生突然站在我面前,我抬头才看清楚是吴崇凡。
低应了一声,我起身,结果就听到身旁的女生吵着,「欸吴崇凡,你还记得吧?你欠我一支棒棒糖。」她立刻抓着吴崇凡的衣角,像怕他跑掉。
「我哪时候说要给你了?」
「上次你打赌输给我了耶,明天给我喔不然欠一天多一支!」
边听着他们吵嘴,我走到讲桌旁边,轻轻地叫了声老师,音乐老师算是老师里头我难得会认识并且尊敬的,因为音乐的因素,我常常遇到问题就会跑来请教老师,而老师都不厌其烦的指导我,让我很喜爱她。
「你来了啊。」她从桌垫下拿出一份资料,「这你看看,看你有没有兴趣吧。」
「这是什麽?」
「这是外国音乐学苑在各地举办的音乐大赛,限十八岁以内,不限曲目,他们想寻觅一些有才能却没被发掘的人才,我一直很欣赏你的钢琴,况且你的水准真的超越了平常的国中生和高中生,所以我才特地找来给你。」老师停顿了几秒,「可是比赛时间就在寒假前,我怕你来不及练习,所以你自己考虑看看吧。」
我盯向第一名的奖金,有十万,还有机会可以免钱接受培育,那的确让我很心动,「我有机会获胜吗?」
「如果认真练的话,我很肯定你的实力。」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回到我的位置,仔细研读简章里头的细节,大部分都不是问题,就怕我来不及练习曲子和能不能承受双重压力的问题了。
「你在看什麽?」吴崇凡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也跟我看了报名简章,「哇比赛啊?原来你都有这种程度了我都不知道?」
「不然我程度是有多低?」我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高到贝多芬二世的程度了。」
「……你有够巴结。」我斜眼睨他,莫名的我对他没有平常对其他人的距离感,「说真的,那些谱有练吗?别白费我花一个小时陪你去。」
「当然有啊。」他点头。
「那就好,你要不要来当个舒曼二代?」我挑眉笑着。
「为什麽?」
「因为他的後辈喜欢上他的老婆然後最後他患有精神分裂,在精神病院里抓狂跑到河边跳河死了。」我笑的更开了,他却卷起了我的报名简章狠狠地往我头上敲下去。
「喂很痛耶。」我抚着被他打的地方。
「谁叫你莫名其妙叫我去当一个悲惨人物的二代。」
「我可没说你要和他有一样的遭遇呀。」我毫不留情的也打在他腿上,却是用他的艺文课本,「等你好好练好钢琴或许我会把你换个好一点的,莫札特。」
「莫札特?」
「他可是短命却光辉的音乐家唷。」我往後仰身,伸伸懒腰,「而且从小就被许多人推崇,说是音乐神童,好聪明呀好厉害呀,都被捧上天了,你说不好吗?」
「我倒不觉得那样很好,期待越大压力越大啊,平凡人还好一点。」
「也是。」我同意的点头,「海顿还是最好命了,顺遂的人生,没有太大困栀和瓶颈,还有莫札特这种知交好友。」
「那为什麽我不是海顿?」
「因为你不配呀。」我看着他,往後退了一步,「你还是当布拉姆斯好了。」我又悄悄退了一步。
「他是?」他已经卷起袖子。
「舒曼痴情的後辈,尊敬舒曼却不小心爱上了舒曼的漂亮老婆,但始终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悲情男子,他很好耶这麽痴情。」
於是我感到额头上有些红肿的疼痛,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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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欢笑的时光,一旦错过就无法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