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头,蝉鸣蛙噪交会成诗,春夏轮替的时节已经到来。
房间里静谧昏暗。男人伸长自己的手臂,扭开了硕大双人床边矮柜上的灯座,打破了室内的维持已久的沉默,也让床上的春色一览无疑。
男人毫无遮掩的光裸着上半身,匀称的腹部没有一丝赘肉,结实的手臂与肌肉的分布倒有几分成年男子特有的韵味。此刻,他的左手臂上枕着一个女子。
这样的场合看起来一点也不适合她。
比起成熟女人,她也不过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棉被遮掩住她大半的身体,却无法隐藏她露在外头的腿,像是一辈子都与阳光隔绝那般白皙,而有些精壮的小腿则看的出她长期稳定的运动,和那头俐落的短发相衬。
妆粉未施的脸蛋上,午後艳阳灼伤了她的脸颊,鼻子也像个小丑似的红通,但却丝毫不减她的愉悦,此刻她笑得温柔餍足,彷佛刚经历过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她看起来很累,睡得很沉。简直就像是整个世纪都没能如此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男人的嘴角向上扬起了几度,没有发出声音。他轻轻的将女孩的头移动到枕边安置、并将她落在自己腹部的手小心翼翼的挪开,紧接着,他便迈开自己修长的腿下了床铺,套上裤子、随手拾起自己的烟盒与打火机,走往阳台。
在他的脚边,女孩的洋装、裤袜,还有贴身衣物,全和男人气味的装扮混在一块了。
点燃菸草,用力的吸上一口,味道呛鼻,但男人早已经习惯这种刺激。
多年来,他从未染上菸瘾,只是在需要沉淀脑袋里面混乱思绪时,才会不由自主的来上一根。当灰白色的烟雾从口里吐出时,脑子会变得更加清楚,好的坏的,清醒也就无法逃避。
他得想一想,自己今天抛下一切南下,到底是在做什麽?
三十三岁以後,他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具挑战性、超出二十五岁那年一倍以上的薪资,他才终於有时间去回想自己想要什麽样子的人生。
接着,没有半点意外的,这个二十八岁时认识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一年,他赚得不多,才能还没有被重视,像个愤青那般抱怨这整个社会,却也锲而不舍的奋发,拼了命的在实践自己脑海中的蓝图。而她总是听着,不多说话。
她非常崇拜他。不只将自己对未来所有的幻想都放在自己身上,更热衷於陪他实践梦想,尤其在聆听他描述自己的憧憬时会笑得灿烂,天真的告诉他自己会一直支持他──那麽单纯的眼光,不懂得是故、不懂得人情冷暖,完全让他感觉自己高高在上。
也难怪。当时,她也不过是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大学生简单的恋爱模式让他们全神贯注的锁定一个方向付出,毋须去假设现实的模样,对课业不负责、对自己的未来也不负责,却对每一个诺言信以为真。
偏偏他甚至没有给过承诺,仅只是不负责任的提供长达好几个月的暧昧期。
那时候,他在台中出差,第一次接到相对大型的案子,为了避免舟车劳顿的奔波,索性租赁了短期住所。认识女孩後,他才知道住处离她打工的咖啡店很近。
他们会意外的在书局相遇、意外的在某个展览上相遇,还有几次,他们在双方找灵感的散心「秘密基地」相遇──女孩子嘛,无论怎样的类型,命中注定像催眠一般根深蒂固。
尔後,就好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
他偷偷牵起她的手,她像迷路的小白兔似的不知所措;他得寸进尺亲吻她的脸颊,她没有排斥抗拒,上扬的嘴角写着沾沾自喜的心意……她上钩了,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他就像拿着逗猫棒的主人,看亲爱的小猫被戏弄,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饵诱导,却不懂得反抗。
几个月之後,手边的工作正式告一个段落,他离开台中,回到台北。
既然最初闯入女孩的世界无声无息,离开时就更没有道理大张旗鼓。趁着某个风光明媚的早晨,他提着一只简便的行李箱踏上归途。想当然地,他没有和她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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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系列文正式开坑(欢呼)
下篇....看看大家的反应吧,暂定下周三一样晚上八点把这个故事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