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昕……昕……呜呜……昕……
我听见,小鹿在哭。
怎麽会?
我怎麽舍得……
我双目紧闭,意识还很浑沌,拚命的捕捉前方一丝丝亮光,凭着一股求生意志,我一次次拨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强迫自己清醒,寻着小鹿的声音,艰难的前行,咬牙一撑,终於,我自深海宁静之处浮了上来!
「咳……咳咳…」
嘴里嚐到血腥味,每咳一次,就让我的胸口产生一股闷痛,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一吸一呼都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脑袋隐隐作痛,我皱起眉头,扯动额间的肌肤,传来一阵麻辣的痛感。
受伤了吗?
总觉得有股温热的感觉,还有乾涸的血迹所造成结冻般的紧绷感。
我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冰凉潮湿的地板贴着我的脸颊,四肢受箝制的感觉,浅浅地传达到大脑中枢神经,我勉强挣扎一会儿後,就浑身酸软、无法动弹,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背,我听见骨头正为这不自然的姿势,发出抗议的唧嘎响,还伴随阵阵蚀骨的疼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思考能力逐渐恢复清明,痛觉也逐渐清晰,忍不住想哼出声,却发现喉咙乾涩得不得了,彷佛快渗血撕裂一般。
费力的睁大双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失明了,不过仔细定睛一瞧,虽然的确是让人打从心底忧惧的黑暗,仍是有微弱的光影在跃动,因此,我了解到我正处在一个密闭空间。
怎麽回事?我迷糊了。
小鹿……对了,小鹿呢?我的、我的小鹿……
脑里猛的闪过被雨点打湿的玻璃车窗,远方传来阵阵雷鸣,天地歪斜着,玲珑娇小的身影隔着一层玻璃,映在视线的一角,朝我的方向歪歪倒倒的拚命奔跑着,跌倒了,就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不断重复着,无论怎麽狼狈也不肯放弃追逐,我见了,几乎都要撕心裂肺,瞠大眼睛死命凝视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湿得发亮、划出无限涟漪的柏油路面。
「咳……咳唔……」
被绑成虾米般的我,在地板上难受的喘息,一连串的回想,实在让我困惑非常。
漆黑的周围,及地板传来的潮湿及霉味,并不能提供我太多环境的线索。
漫长的时刻一点一滴的过,间歇性传来的疼痛,抽得我直想发疯,只好不停的运转脑子转移注意力,琢磨些细碎的小事。
如此一来,就越发的思念起小鹿,想牠的眉眼、想牠的笑靥、想牠的天真牠的任性、想牠的一切一切。
牠现在肯定还在哭哭啼啼吧?
早知道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当时喝下午茶,就让牠多放几颗方糖了……。
我无奈的笑笑,忍不住为自己的苦中作乐自嘲。
我不断尝试挣脱紧缚的绳索,时不时胸口一疼,便咳得死去活来,只能凭着一颗思念小鹿的心,暂时超脱肉体的痛苦,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久得几乎让我咬牙也忍受不了的地步,冷汗已经让我浑身湿透,还不时的抽搐打颤,简直比死还难过。
待寂静的幽黑室内终於有吵杂人声出现时,我的意识已经睡醒之间飘荡了好几回,室内的灯光彷佛救赎一般,啪啪啪全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眼睛不适应的强烈刺痛感,及邪佞的咆啸声。
「死人,起床啦!」
我在一片白茫茫的视线里,瞧见前方的出入口缓缓开启,全身穿着黑色西装的两名陌生男子凑到我跟前,踹了我一脚之後踩上我、粗鲁的解开困住我手脚的绳索,我咬牙忍住对方扯下绳索那一瞬间几乎要烧断我神经的灼热疼痛,楞是憋着不肯痛哼出声。
「嘿,头儿好兴致,马上要见你,你可真有福气,还没见过头儿给人那麽大面子。」
「记住,上一个敢在我俩眼皮下逃跑的人,坟头的草不知道长多高了,我不介意你试一试,反正你大爷我最近是烦透了,正好玩个够本。」
听他们坏笑了几声,把我从地面跩起来,给我铐了手铐桎梏双手,按着我的肩膀不发一语,使劲逼着我往前,我踩着虚浮不稳的步伐,离开这半大不小、似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又是这胸章。
明白自己的体能状况根本抗不过这两人,我一路垂首、听话的走着,透过被冷汗给浸湿的刘海,我瞥见两名男子胸口也别着人马被刺的图样胸章,不过和印象中略有不同,多镶了两条金圈,难不成,这胸章还有等级之分?
还没从已然迟钝的脑袋找出答案,穿过几阶楼道,踏上与地下室截然不同、装潢简单素雅的长廊,一个无预警的转弯,我被押入一间大大的书房,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顶上闪烁着温暖淡黄色光晕的水晶灯,左右两片墙嵌满各色书籍,中央摆着一张原木书桌。
我被推至原木书桌的正前方,一如即将被仔细盘问的囚犯,身边还站着俩负责看管我的典狱长。
里边背对着我坐着一个人,那人坐在办公椅上,正专注的把玩手上设计精巧的钢笔,发出喀答喀答的微响,被椅子遮掩大半的人体轮廓,感觉上有那麽点熟悉,却又想不出来在哪见过。
那人不说话,我自然也懒得理他,光是这样无声的对峙,对此刻的我而言,是一项相当艰钜的任务,浑身上下受到的创伤,都选在这种时候大声的朝我抗议叫嚣。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终於还是选择打破长久的静默︰「韶昕是吧?」
那人跟着椅子一道,缓缓的回过身来,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找你来,只有一个目的。」
沧桑老迈的嗓音、教训後辈的语气,坐在我正前方,正是一名面带和蔼笑容、少说七十好几、白发苍苍的老男人,老男人气色不是太好,两眼冰冷无神、双颊凹陷,似是刚经历过什麽不得了的大风大浪,使挂在他条条皱纹的脸上、那抹姑且算是可亲的笑容,着实显得格格不入。
我一时半刻想不起他是什麽人,不过我肯定有见过他。
老男人站起身,绕过原木书桌走至我跟前,稍作停留,便转身朝一旁的书墙走去。
他一手背在身後,就像全天下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另一手则在群书之间来回抚触,最後,在一串同色系的书籍前停了下来,老男人用手指勾出其中一本,看见那书的封皮,我禁不住惊异的眨眼,那是……
「《水歌》、《夜艳草》、《蝉蛹》、《楼亭》……」老男人每说出一本书的书名,就将它抽出书墙,任书本唰唰滑落,一本本摊在铺实地毯的地面上,传出声声钝响。
「还有……啊,《左手的昼夜》,这本书,写得好啊……虽然换了个名,不过我一眼就瞧出,这是梧桐写的书,错不了的,文笔更加精练踏实、深沈内敛,梧桐的书,文笔虽然谈不上极好,却总是可以震撼人心,会得奖,真正实至名归哪……真是可惜了。」老男人发出浅浅的叹息,而印着《左手的昼夜》书名的精装书本,也随着那声哀叹,凄然落地。
是的,在地上摊成一片的,一本不漏,全是自我从事写作至今,所有出版过的书籍,除了《左手的昼夜》挂的是『韶昕』两个大字,其余全是以『梧桐』为笔名。
这老男人,让我得知他是我书迷,到底用意为何,我实在摸不着头绪,以我目前的景况,也不可能朝他握手致意,顺道附赠个亲笔签名,并说感谢您的称赞与支持……云云。
只听老男人做梦般恍惚着,嘴里喃喃说道︰「像梧桐这样的人,赢得社会上的声誉、荣获国宝级导演的赏识,照理说是位成功人士,到底为什麽还需要养那种……那种污蔑人性、百害无一利的次等生物呢?」
老男人说着说着,逐渐激动起来,面部表情剧烈的扭曲,几近歇斯底里︰「那到底有什麽好?那种鬼东西到底有什麽好?可以一再的让我内心认定的贤达人士沦陷呢?不管是文华、还是阿楷……全都一个样,全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我、背叛人类、背叛整个世界!」他似乎遗忘了我、以及在场……姑且算是手下的两人,使劲的搥打着书墙,愤恨的怒吼。
我不发一语,就这麽瞧着那老男人发疯,当他提到陌生的人名,却稍稍勾起我的回忆,『文华』是谁压根没听过,不过『阿楷』……
『阿楷…这、这是真的吗?』
我还记得,当时这个人在全国直线转播的镜头前,脸上闪现震惊万分的可怜神色。
啊……我想起他是谁了,他是前阵子失踪的金銮大学政治系副教授伍正楷,在学生时代的恩师,也是退休多年的老教授,更是『反半兽人联盟组织』的荣誉会长——翁友道。
翁友道情绪一度失控,却又忽然冷静下来,恢复他原本和蔼的笑容,转头朝我说道︰「不过无所谓,还是有许多人是很明智的啊,韶昕。」
「反半兽人联盟没有文华、没有阿楷,仍是一天一天在茁壮着,组织也越来越严密健全,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而努力、致力於拯救那些无知的人们。」
「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不可能划上等号的,这才是世界应有的模样,是造物主制定的规则,不容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正视这股清流的时候了呀……。」
翁友道笑眯了眼,彷佛站在他面前的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那样温柔︰「韶昕、韶昕,还是该叫你梧桐,你一定能理解吧?我一直都知道的。你的书,反应了你的思想,你是多麽冷静又聪明的人啊!你饲养半兽的原因,我始终想不透,不过……我相信你只是一时受迷惑,没关系,如果你好好解释,并诚心悔过,我就原谅你,只要我原谅你,大家都可以原谅你,让你加入我们的行列,为未来的世界尽一分心力,如何?」
语毕,翁友道似是要拥抱他口中的『世界』般,张开了双臂,裂到颊边、牵动根根皱纹的愉悦怪笑,几乎让我忍不住要反胃。
以旁人察觉不到的幅度,我蹙起眉头,我开始不耐烦了,不论是对於眼前的处境,还是这个应该找家高级精神病疗养院,住进去专心养老的男人。
为什麽要饲养半兽?
就算有千百种理由,也与他八辈子不相干,我不需要对一个我毫不熟悉的无聊人士解释,更不需要他所谓的原谅。
我冷冷的开口︰「你囚禁我已经是犯罪行为,我有权对你提出告诉,与其让员警找上门,放了我对你比较有利,至少,会因此从轻量刑。」
见我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翁友道反而笑了,笑得开怀︰「哈哈哈……韶昕,出乎意料你竟然还是个孩子……」随即整张脸垮了下来,浮现有如地狱修罗般可怖的神情,暴起的青筋,在翁友道额上骇人的跳动着,他忽然冲过来,猛的揪住我双臂,比我矮一个头的老人,力气大得吓人,手指都深陷入我的肌理,我吃痛了一下,诧异的望向翁友道浑沌充血的双眸︰「不要逗我笑了,一点都不好笑,不许耍把戏、不许忤逆我,阿楷,你那麽想要那些生物吗?宁愿瞒着我也不肯放手吗?荒谬、荒谬!你安安份份的不好吗?不好吗?啊?你想当第二个文华,带着该死的半兽远走高飞?是不是?是不是!」
「回答我!」翁友道声嘶力竭的咆啸,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所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
一旁的两个黑衣人抢上前来,抽出刀子架上我的脖子,刀刃刻在我颈上划下一血痕。
「头儿,处理他吧!让你不高兴的,一个都别留下。」
「咱们可以代劳。」
闻言,我浑身一阵恶寒,全疯了,这群人没一个正常的。
「不!」翁友道大喝,暴冲的怒火,又逐渐消散下来︰「留着他。」
他的模样多了平静,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的温和笑容,又再次出现,但,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再度失控?
在内心大大翻了一白眼,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我得感谢你,韶昕,你让我有机会,再次见到我那可爱的孙女……文华。她就要来了……就在一个星期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在那之前,我,会让你活得好好的。」翁友道朝黑衣人下令︰「带下去,别让他跑了。」
「是。」
我被拉扯着离开书房,脑袋里一团浆糊。
翁友道的……孙女?
◇◇◇
再次回到幽暗的储藏室,我已经体力透支,或许知道我是跑不掉了,那群人不再大费周章的把我捆起来。
茫茫然的靠墙而坐,腕上的手铐,随着我因为疼痛及寒冷而不停抖颤的身体,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这里好黑。
我本身对黑暗并不存有恐惧感,应该说,我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到很难有情绪起伏的地步,不过像这种情况,容易想起不愉快的事倒是真的。
将後脑杓用力的撞上墙壁,我努力想保持清醒,思绪却依然不顾我的意愿,缓缓的飘回那年湿热的夏季。
当时,我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生活相当困苦,我刚上中学,就得面对付不出学费的窘境,房租、水电费、生活费就更不用说了,曾经是千金小姐的母亲,做女工挣到的辛苦钱,根本无法负担庞大的开支,万不得已之下,我们只好回到母亲的老家,寻求亲人的协助。
那一次经验,简直是糟到极点。
『韶琴,你好啊你,爸爸才刚死,你就回来,回来做什麽!是想分家产吗?我告诉你,没门儿!』母亲的姊姊,也就是我尚未出嫁大姨,挡在韶家豪华的大门口,凶狠的吼道。
母亲牵着我的手,同我一起朝大姨深深地鞠躬,便宜的素色洋装,在热烈阳光下晒得微黄。
『姊,我不要家产,给我一笔供我孩子读书的钱,我立刻走。』
『哈,孩子?』大姨鄙夷的瞧了我一眼︰『还不就是当年你被人掳走个把月,和强暴犯生出来的孽种,值不值啊?你带他来,是想污了咱韶氏家门?我告诉你,这里不欢迎你。』
『求你了,姊,求你了……』母亲低垂的脸孔,没有什麽太大的起伏,不喜不怒、不嗔不悲,活像个瓷娃娃,连哀求也是一派淡然。
从大姨口中吐露的讯息,我理解到,我的出生没有得到任何人期待,我使得母亲在重视贞节的亲友、邻居面前几无立锥之地,最後终至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
因此,年轻气盛的我曾经一度怀疑,或许,总是冷漠的母亲,对我只有憎恨,没有爱吧。
她从不为此辩解,我就一直如此深信。
後来我才知道,其实爷爷的确有将家产的一部分,记在我母亲名下,但那群人并不想如实奉送,逼母亲签了一份放弃继承的文件,换取供我读书的三十万,我靠着那笔钱以及自己争取的奖学金,成就了我的现在。
而母亲,在我上高中的第一天,便因工作过劳去世了,除了一间破烂的矮房,什麽也没留下。
同时我领悟到,原来母亲早已经竭尽所能,只求让我温饱,证明当初怀疑她的想法,真是愚不可及,母亲自头自尾,都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情感的,温柔女性。
我从来不曾有机会好好把握得来不易的亲情,所以我更珍惜从小鹿身上得来的爱情,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战战兢兢,就怕哪一天,会骤然失去,然而我想和小鹿平平淡淡过一生,却是这麽不容易,最後还得莫名其妙的被人关在这里!
我使劲的咬牙,强忍着满腔的愤怒,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条件大声抗议,更别奢望逃离这个地方,只能被动的等待时间流过,将头埋入膝盖中间,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浪费多余的体力在对现况毫无帮助的情绪上。
此时,紧闭的门突然间发出转动门把的细微声响!
我警戒的抬起头,眯着眼睛注视前方,大门开了一人大小的缝隙,待外头晃动的人影钻了进来之後,就重新恢复满室的黑暗。
细碎的脚步声朝我接近,我清清乾涩的喉咙,低声喊︰「谁?」
「是我。」那人也压低嗓门︰「吉赛儿。」
手电筒的光芒,猛然由下至上开启,阴森森地映出吉赛儿巴掌大的脸:「干麻吓成这样,我不是说了我是谁了吗?」
话虽如此,但眼前不远处一张浮在半空中活像拍恐怖片的惨白面容,就连我这不怎麽怕鬼的人,心脏都不免瞬间麻痹了两秒。
「我都查清楚了,外头的守备每七小时轮班一次,中间会有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的空档,等你养好体力,就可以藉机会逃出去,记住,你只有一星期,超过这时限,我也救不了你。」吉赛儿丝毫不拖泥带水,快速并清楚的说完此行的重点,同时将一些必要的东西交给我:「哪,这是手铐和门口的钥匙,收好了,还有这是整栋建筑物的平面图,花时间研究一下,上头画叉的地方就是你的所在地,黑点是守备固定站岗的位置,至於会走来走去的家伙,你就自己随机应变吧,只要出了大门直走穿过树林,就可以见到大马路,这几天可能会比较混乱,不过大致上就这样了。这支怀表也给你,从下一个小时开始计算轮班的时间,我走之前会把手电筒留下,省着点用啊!」
我将物品仔细藏在身体各部位,内心充满疑惑,吉赛儿是半兽,见黑衣人对牠的恶劣态度,想必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也受了不少折磨,但怎麽会……
最後我终於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你怎麽会来?还能够拿到这些东西,你……」
不等我问完,吉赛儿便打断我,语气倔傲的说:「我自然有办法,你少管。」
「总之,我能帮的就到这儿,不想等死的话,就机伶点。」吉赛儿说完,将手电筒熄了塞到我掌中,牠要走了。
「等等,那你呢?」
「我有事要办,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回答的是暗室内冰冷的空气,美丽的鹦鹉留下一丝醉人的香气,便消失无踪。
接着三天来,翁友道不曾『召见』我,除了固定给我送三餐的人会出现以外,我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储藏室内安安静静的度过,一是蓄存体力,二是等待脱逃的时机。
这段期间,我逐渐察觉,这里虽然看似组织严密,但实际上像翁友道这样的高知识份子并不多,尤其在基层部位,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大集合,光是在门口看顾我的人,每天总有一两次是聚在一起抽烟、打牌、喝酒及睡觉。
这样也好,提高我逃脱的可能性,还能偶尔从他们的聊天吆喝声中,听听外头的八卦及情况。
门口的钥匙我趁着他们戒备松懈,偷偷使用过一次,确实可以使用,至於手铐的钥匙就藏在胸前口袋,我打算要逃走的那天再解开,以免留下破绽,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力,我只在研究平面图和度量时间才拿出来用,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我咬破手指,用血在墙上不起眼的一角,留下别人看不懂的纪录,闲着无聊,还画了一只小小鹿,在它的脸上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等我,小鹿,我很快会离开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