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相思 — 四、肉湯

医仙不曾留宿,宁愿在郊外找条乾净的溪流清洗,也不愿在乾净舒适的客栈内休憩。会有这种坚持,不晓得是想省银子,还是单纯的排斥人多嘴杂的地方。

灰黄色的马车行於路途颠簸的山林间,医仙打算在山里采集特殊的药草,他们已经在同一座山里逗留了两天。

趁着天色尚明,两人决定找个定点升火解决晚膳,方云魄自愿去打野味,因为他再怎麽看也不觉得医仙适合这项工作。至於医仙也没有反对,决定继续沿着山路找药材,顺便到附近的河流梳洗。

等到医仙走远,而火也顺利升起後,方云魄才跃上树头,朝深山里前进寻找晚餐,就在他运气准备出发时,一只小麻雀停在他的肩头,鸟爪紧抓衣服,大剌剌地,俨然要跟着他的模样。

方云魄见状,无奈一笑,食指点了一下麻雀的头,道:「怎麽?你这小家伙也要去找食物吗?」

小麻雀歪头,在肩膀上赖着不走,方云魄拿牠没辄,想着等会儿这只鸟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姑且让牠任性吧。

也正如方云魄所想,麻雀尽管是停在他的肩上,但跳上跳下的轻功,加上极快的速度,没一下子就被甩在後头,完全跟不上他的身影。

方云魄也多没理会,迳自往山里移动。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大致恢复,内伤也调养得差不多,从他施展的功夫来看,实力不容小觑,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再看与他私下会面的黑衣下属,方云魄的真实身份或许大有来头。

医仙算是随手救了来路不明的方云魄,不曾主动问过他的身份和受伤原因,只是尽一个医者的责任,让病人恢复健康。

一想到那副不问世事、清高自持的模样,方云魄扬起唇角,说不清代表何种意思,但就是医仙那种不会多管闲事的态度,他才会如此放胆的於暗地里行事。

「主子。」

「转告了吗?」

此时天已全黑,在被茂盛枝叶遮掩的树头上,方云魄与属下例行会面。

「是,已确实告知。」

「是吗……」方云魄双手交叉於胸前,轻靠着树干,问:「他说了什麽?」

黑衣人一怔,面有难色,思量片刻後,才道:「他什麽也没说,表情也毫无变化,完全不当一回事。」

方云魄冷笑,似乎早就预料到。

「目前的情况呢?」

「我们已将残余人马全数困於秋山,他们插翅难飞!」

「很好。」方云魄给予部下一个嘉许的眼神,「按计画行事,我会将身上的伤,一一奉还!」

医仙提着一箱药草满载而归,身上还带着些微冰凉的水气,但头发已经半乾,可见他在梳洗过後,又花了不少时间摘采药草。

方云魄正在煮肉汤,身旁还留有遭到支解的动物屍体。见医仙终於回来,他顺手递了一碗汤过去,没想到对方却摇头,直接拒绝。

「我食素。」

方云魄讶然无语,怪不得医仙平时在饭馆用餐都没动几次筷子,因为他不曾提起这件事,而自己也没多留意,从未想过是这个因素。

「那……你不怕饿着吗?」

「我有乾粮。」

再次无语应对,方云魄讪然缩手,细嚼慢咽,将手中的那碗肉汤喝尽。

医仙藉着火光,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药箱,也从箱里拿出精巧的工具,低头专注的将药草捣碎磨粉,倒入罐子里会更便於携带。

「凤阳谷的人都吃素吗?」方云魄看着医仙的侧脸,然後问道。

「不,只有我。」

「那麽,是受到什麽影响?」方云魄大概是想找个话题,便一直追问下去,「当然,大夫若不愿说,那就别说了。」

医仙停下手边的动作,原本低垂的头抬起,望着方云魄的方向。火光摇曳,投射於银色面具上的影子让他整个人透着诡谲,一双眼在夜里更显得清亮,乾乾净净,毫无情绪起伏,深邃得令人喘不过气。

对医仙的眼神方云魄感到不太自在,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很是难受。脑中的记忆一涌而上,太过相似的两个人,若非十分确定这是不可能的事,他真的会去怀疑医仙和那个人之间,是否根本就是同一人。

「不过是个习惯,没什麽原因。」

「……也是。」方云魄主动避开视线,盯着碗里的肉块,道:「我还以为是受到别人影响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或许是受不了这般沈闷的气氛,方云魄草草解决大半的肉汤,但份量实在过多,他只好端起锅子,再将地上的动物屍体扛在肩上,打算走远一点处理掉,没和医仙再交谈。

医仙将自己的工具和药粉等收拾妥当後,便拎起箱子要回车上休息。进入车厢前,他注意到在马背上活绷乱跳的小麻雀,伸手让牠跳到掌心上,一同上马车。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夜里特别清晰,但也是持续一阵子,很快就安静下来。方云魄回来时,整座山林只剩下虫鸣和风声,他刻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不打扰到医仙的睡眠。

夜里的野外暗藏不少危机,许多夜行性动物都会趁着这个时候寻找食物。方云魄坐在火堆旁,忽明忽暗的光影让他的面部看起来有些阴沈,朝火堆里丢几根枯枝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看了一眼,也扔进火堆之中。

布包很快地就被火苗吞噬,逐渐烧成焦黑。

方云魄目不转睛的盯着红色火焰,似乎在沈思,但身体紧绷的状态又彷佛在戒备什麽,他若有似无的瞥向马车一眼,随即又移回视线。

时间就在方云魄静止的动作中流逝,大约是子时过半,他终於有了动静。

这时的火光因为缺少柴火补充而变得微弱,方云魄大脚一踩直接灭了火苗,尽管一片漆黑,但他行动无碍,准确地找到马车的方向,催醒马匹後,拉起疆绳,马车在夜里直奔而去,只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於山间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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