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雅的替自己斟上一盏碧螺春,慕容琽一派散懒的坐於上位,平静的对眼前的两人道:「在下身骨孱弱,无法招呼二位,还请将军和单姑娘见谅。」单栀尘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的落座在左侧首席,同时开口说:「怕是慕容宰相不欢迎本将军和单家千金啊!」「将军说笑了。」慕容琽写意的啜上口茶,淡淡的道:「能迎娶江湖上,无人不闻风丧胆的『鬼哭魔女』,实是慕容世家的荣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单心葇笑嘻嘻的坐在右侧首座,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认真的打量眼前,显然少自己一足岁的少年宰相,心下倒是拿他和皇甫空比较一番。「单姑娘太抬举在下了。」慕容琽无视单栀尘所散出的杀气,依旧平淡无波的温雅开口:「身为一国宰相,若是连这点事,都无法替陛下分忧解扰,那在下可是无颜面对父亲和嫡母的教导。」「你不担心我俩对郡主出手?」
「你们敢吗?」面对单栀尘的隐约威胁,慕容琽抬起满是讥讽冷意的狭长凤眼,语气冰寒的道:「单家兄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虽是奉命迎娶,可入了这宰相府,一切皆是本官说了算!」「看来耀天帝有了个铁血宰相啊…」单栀尘站起身,准备出手教训慕容琽时,单心葇突然开口制止:「哥哥,别伤他。」「怎麽?莫非你的心尖人要换对象?」「当然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凤皇陛下。」
慕容琽淡淡的斜睨了单心葇一眼,语调带着些许讥笑:「单姑娘果真识时务。」「我很好奇,你那捧在掌心、温柔呵护的宝贝弟弟,可曾见过你这付模样?」「寒玥什麽都明白,故从不过问。」「那麽,鼎鼎大名的『公子』,不知小女可能与您做笔交易?」「代价。」单心葇沉吟半晌,才正色询问:「潣骅山庄包含所有暗道密室的地图,不知公子可能接受?」「所求为何?」「请您饶过兄长及小女一命。」
冷淡的瞥了一脸紧张的单心葇一眼,慕容琽放下手中茶盏,语调温和的说:「单姑娘将在五日後,成为澜沧宰相夫人,将军自是本官重视的大舅子。自家人打脸,可谓失礼。」「多谢公子。」有了这席话,单心葇便松了口气:「小女和兄长先行告退,避免打扰您处理政务。」「江络会带你们至居院。」顿了顿,慕容琽再道:「在下没替慕容世家繁衍子嗣的意愿,单姑娘可懂?」「…小女明白。」
拉着满脸阴沉的单栀尘出书房,单心葇客气的朝一旁守候的管事江络道:「麻烦管事了。」「请夫人不必如此,这是奴才的职责所在。」随着相府管事的带领,单家兄妹经过秋意渐浓的庭院,寂静的气氛令两人感到些许压抑。单栀尘微微皱着眉,出生询问:「江管事,这宰相府为何静无人烟?」「回将军,在大人上位後,便立即下令将後院姨妾全数赐死,故现下仅有大人独自居住。郡主则固定每五日前来探访一回,偶尔亦会留住几宿。」
单栀尘神情凝重的朝书房回头一望,看来是他们太小瞧慕容琽,认为他仅有十之一岁,魄力和心性怕事不足以镇压世家众人。江络心细的观察单家兄妹的神态,语带劝戒的道:「大人向来明事理,亦承诺仅有主母嫡系当家,绝不纳进任何妻妾,还请将军和小姐多多协助。」「这是他个人的承诺?」「皇上已核准大人的请求。」「说到底,终是为了欧阳寒玥做打算。」「无所谓,反正是场互惠联姻罢了。」
三人来到欧阳夫人先前居住的引云阁,门外已有两名婢女等候,江络开口向单家兄妹解释:「此院乃郡主先前的居住楼阁,右边是澯岄,左边是纋溺,由她们负责照料小姐的起居。将军暂住的院落是在一旁的憘扬居,若您有任何需求,小的会全权打理。」「若舍妹定居於此,那郡主回相府的住所…」「郡主会入住世子殿下的悠鸣楼。」顿了顿,江络低声提醒:「请将军和小姐莫踏进悠鸣楼,这是大人设下的规矩。」
「哼!规矩还真是不少。本将军实在瞧不出定遥世子到底哪里出众,竟是受到多人爱戴礼遇。」「哥哥,你就少说几句吧!」客气的朝江络一拜,单心葇温和的致谢:「多谢管事了。」「这是奴才的职责。」示意澯岄和纋溺服侍单家兄妹,亲眼看着四人进入引云阁後,江络才皱紧眉宇转身离去。挥手把两名婢女赶出楼阁,单栀尘神情不悦的坐下,抑郁的道:「他在监视我们。」「『公子』有那份资格。」
落座在单栀尘右侧,并替他倒上茶水,单心葇语意深长地说:「哥哥你定明白,若说江湖邪派,最不能得罪的是隐门,那正派这方,公子率领的『嶟峪』,可是万万惹不得。」「慕容琽那病痨,怎麽可能是公子?」「我自幼辨识声调音线,对嗓音十分敏锐。」单心葇正色的道:「公子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慕容琽即是公子。」见胞妹如此肯定,单栀尘沉下脸来,低低的说:「若他真是公子,恐怕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单心葇闻言,仅是有些无奈认份的笑了笑。『嶟峪』在江湖上崛起的时间极晚,可率领者却是疾风厉行,一举将许多邪派歼灭,更不论竟是在去年比武大会上,单用三招击败当时的武林盟主,造成一阵动荡。『嶟峪』和隐门相似的,是分工极细的流派堂阁,以及无人知晓其真实身分的首领。众人唯一知悉的,是嶟峪众部属,尊称其首领为『公子』。
「能嫁给公子成妻,算是一生难求之幸也。」「你放弃玄桦后位了?」「不放弃不行啊…」支着红润的脸颊,单心葇轻轻叹息:「陛下恨不得国破家亡,好解脱一身责任,只有皇甫空那阴险执着的家伙,才能镇住陛下。」「我还以为你瞎眼瞧不出端倪。」「我可不是桯家的女子,到现在都看不开。」单心葇冷冷一笑:「贪心不足,下场可会十分凄惨。皇甫空是不会放过任何觊觎陛下的人,那个男人可不是念旧之人。」「你明白便好。」
「没料到是你自己先来寻吾。」月光洒落在神祉身上,晕染出碧蓝高尚的神采,汦苍悔将首转向来人方向,噙着浅笑道:「绍神医…或该说吾友琅琊,无事不登三宝殿呐…」「自是有要紧之事,否则哪会自曝身份。」琅琊从黑暗中步出,走至剑神一旁坐下,汦苍悔则淡淡地问:「你需要什麽?」先是沉默一会儿,琅琊才低声说:「我需要寒玥的血。」
见汦苍悔微微挑起眉,神态大有不甚赞同之意,琅琊开口解释:「吾主身中剧毒,你该明白半神之血,能延长他的寿命。」「你想让凤嵘苏醒。」对於剑神的一针见血,琅琊也不否认:「他是时候该回归了。」顿了顿,他又再道:「原本拿你的神血是最为合适,可凡人血肉无法承受神威,更别说他的筋脉几乎毁损殆尽。寒玥的半神血液,是最终亦是最佳的选择。」
「即便他恢复记忆,毫无神力的他又该如何抵御天界追杀?」「神力在魔王手中保管着。」「绯莲已入藏雪寒邃,你去寻他是去送死。」「我没说要让吾主一夕苏醒。」琅琊耸耸肩,淡笑着道:「倘若要他立即觉醒,怕是先葬送他的命了。」「你打算耗费多久时日?」「约莫要十年吧!先让他的筋骨恢复再谈。一月一滴半神之血,兴许差不多。」「索取血液一事,你自个儿向寒玥和离魂说。」「离魂大概会杀了我。」「你别忘了,还有一只嗷嗷待哺又霸道的神兽啊…」
「离魂说,你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无声的翻身上楼檐,女孩轻漫於莹莹雪瓷上,朝恢复原形且正趴身望月的神兽睚眦步去。凶恶煞气凝重的豺头回首瞥了寒玥一眼,语气冷淡的说:「你没有记忆乃是正常,轮回道是不允许投胎人留有前世记忆。」「我保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却对你毫无印象。」面对寒玥的坦白,睚眦显然不可置信:「阎王怎会犯下这等错误?」「我不清楚,但事实便是如此。」
睚眦裂撇了嘴,甩动着龙尾简扼叙述:「那时你还很小,尚未入遥天宫。我生性好斗,极喜杀戮见血,故得罪并触怒天帝。当时我被神将仙人追杀,险些没了性命,为求保命只好化形成一只狼崽,躲在人界以求生存。」察觉女孩若有所思的神情,睚眦平静的问:「想起来了?」「原来那只幼狼是你。」寒玥轻轻叹了口气:「我算是撞了好运,把你给救了一回。」
「兽会牢记曾得到过的恩情。」向来凶恶的血眸,此刻透了历经万世的沧桑与智慧,睚眦淡淡的说:「这是其余众生无法与尔等比拟的。」寒玥没再多说什麽,仅是安静的同神兽待在楼檐上头,度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