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二 風華初乍現 — 第九十五章 碧窗夢

「你怎会选中龙渊?」趁着汦苍悔替龙渊修复些有损毁的剑身时,长慕施展结界,避免让对话被听去:「龙渊并非最佳人选,若由我或离魂前往,还可与绝情相谈打探,可你怎会有这想法?」「有件事情想确认一番。」寒玥重新阅起书卷,眼皮儿轻垂,语气淡淡的道:「论历练和内劲,龙渊当然不敌你们,但胜在他擅於幻化,功力亦有一定水平,较不易被盯上。」「你就不怕他出事?」「自保这点能力他是有的。」

「你真是这般不安吗?」离魂落座在女孩对向,神情凝重地问:「两把剑灵仍不够令你心安?况且还有北蛮王…」寒玥抿了抿唇,轻声地说:「只是…心无法定下来,总感觉会有什麽发生似的,我又不愿同你们分开,只好派龙渊前去视察一回。」「可是预见何种情境?」长慕肃穆的询问:「上古神力多少会带给你些窥探之力,你看到什麽了?」

女孩沉默了许久,低茫忧伤的嗓音才轻轻响起:「…我看见…遍地劫火肆虐,万物生灵皆一夕灭绝,仅留一看不清样貌的人影…孤独的在火海中大笑…」顿了顿,寒玥语调感叹地再道:「那人…虽笑得恣意痛快…可我却觉得…他想哭,只是不知该如何流泪罢了。」离魂与长慕对视半刻,达成了共识後,便对寒玥说:「我们明白了。」「我会在龙渊身上下些术法,好确保他的安全。」「我让冥炎多看照他些。」「谢谢你们。」

「喝…哈…哈…」凤天青冷汗涔涔的猛然起身,手紧紧压住絮乱狂跳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神情同是满布惊惧。突来的变异,让原本在旁批阅奏摺的皇甫空吓了一着,飞快地冲至龙禢前慌张关切:「陛下,您怎麽了?」见少年凤皇像是被魇住般,一脸恍惚且并未听进自己的问话,皇甫空直接抓住他的臂膀,稍稍晃动试图引他回神:「天青?天青,醒醒!天青!」

「嗯?」凤天青回过心神,先是愣愣地看了皇甫空一会儿,才微微摇头道:「孤无碍,只是噩梦缠身罢了,宰相不必担忧。」「天青…」「让我静静。」「…好。」难掩抑郁的收拾桌案上的奏章,皇甫空离开寝殿,仅留少年凤皇一人坐在龙禢上,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麽。慢慢缓和狂乱的心拍,省得让自己因过於急促的呼吸,而感到难受窒息。凤天青重新躺回玉枕,神情悲怨交加,却又夹带一抹难以言明的疼楚,回想着方才的梦魇。

死伤片地、术光四起,他和那名异瞳男子,在千军万马的隔绝下遥遥相望。即便男子一身血污,依旧不减他非凡超绝的气势和俊美容貌,但男子眼里的受伤神绪,却是让凤天青莫名难受。「凤嵘!我绝不放过你!」鸾冕愤怒的对天咆哮立誓:「吾,天帝鸾冕,在此发誓。吾将誓死毁灭炼言灵凤,即使入魔亦在所不惜!凤嵘,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面对男子的毒誓,自己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嘲讽的扯出一抹冷笑,转身离去。

当战乱平息的数日後,凤天青重新回那日打斗之地,遍地死屍早已消灭如烟,半点痕迹都未留下。男人的立誓犹言在耳,令他有些恍惚,呆呆的在荒原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眼角瞥见一缕温润柔美的光闪,凤天青即朝那处步去,却在见着丈草中的物品时,浑身微微颤抖的跪下,轻轻触摸那物品。伸手将丈草中一块块碎裂的神玉拼凑,凤天青逐一将碎玉整理妥当,拼成一满是裂痕的玉扇。

无暇纯净的白玉扇面,绘上万紫千红的盛开藤花,扇柄细致华美的鸾凤雕纹,蕴含着无尽的神咒,道道皆是护人周全的禁术。「疯了…你这个疯子…」喃喃轻语出声,青年的语调满是不可置信和酸涩之情:「鸾冕…你这个疯人…」捧着玉扇又愣神良久,凤天青才在琅琊寻他的呼唤声中回过心神,且细心的把玉扇收拾入襟。直至他步入轮回,亦是将其携配在身,不愿舍弃。

眼前景致一转,漫天火光,万物死寂,那双本美不胜收且罕见稀有的金银异瞳,却是染上邪恶入骨的魔红。男人阴狠恶劣的朝凤天青道:「不可一世的凤凰,在劫火中痛苦挣扎至死吧!」烟硝呛鼻使呼吸困难万分,烈焰高温将血肉蒸烤的痛苦,让凤天青一心想死,仅想快让自己解脱。临死前,耳畔尽是那人嚣张的笑声,可鸾冕的笑竟饱含苍凉孤独,使青年在闭上眼的那刹间,滑落一滴泪水。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噩梦…」少年凤皇低低叹息,尔後又拧起眉宇,对自己时常入梦一事感到疑惑。「打从寒玥到来…入梦次数似是逐渐频繁起来了啊…」狐眸闪过一丝凛厉,凤天青伸手抚上苍白,并微微泛紫的唇瓣,轻声细语的说:「看来那碗血,怕是不如寒玥说的那般简单,是该好好盘问一番了…」忆起男人疯狂却沧桑的笑,凤天青神色难辨的抿了抿唇,决定先将这事摆在心底,待日後慢慢挖掘真相。

目送龙渊离去後,寒玥召来一名太监,淡淡的吩咐:「请转告皇甫宰相,本世子想会会澜沧暗部,劳烦宰相大人协助才好。」「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离魂眼看着太监身影远离,嘴里同是不得闲的询问:「怎会突然想和暗部见面?」「有些事总是要当面交代,否则会增添不必要的风险。」平静的替汦苍悔三人倒上茶水,女孩接着说:「况且澜沧现下的局势,我亦想了解一番,省得娘亲和大哥被人给害了。」

「确实是该厘清一回。」离魂懒散的啜着茶,一面简扼精要的分析:「兴许在慕容琽大婚後,那皇帝便会有所行动,莫被他利用了。」「被他利用是肯定的,减少险恶才是重点所在。」寒玥放松身子,向後靠进垫着软枕的玉禢,沉吟一会儿,才转而询问长慕:「你在玄桦这段时日,可曾见过单心葇?」「你指未来的澜沧宰相夫人?」长慕偏首想了想,露丝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不是什麽好对付的角色。」

见女孩微微颦起眉宇,长慕便知寒玥想偏差去,立即开口解释:「对慕容世家的长老们而言,单心葇的出现绝对是麻烦的开端,但慕容琽却是一大助力。」「怎麽说?」「玄桦铁骑军首-单栀尘,对自己的胞妹疼爱有加,此次和亲亦是亲自护送。」顿了顿,长慕再道:「单心葇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且不论她的母族家世,光要独占生父-单文瑀的宠溺,便是极不易之事。单家族母,同是他们兄妹俩的娘亲,并非单文瑀的挚爱。」

「大哥…不会喜爱她的。」寒玥喃喃叹口气:「终究是要步上娘亲那貌合神离的路程…」「生在这般特殊的身家,一举一动本就备受牵制。」汦苍悔平静的开口:「你大哥既然想镇压长老们,自是需要藉助其他人的势力,同如你需要权势地位,以保全王府上下众人,必须听从欧阳亘轩的命令一样。你们的身世带来无尽的荣耀权贵,相对要付出更庞大的代价,否则怎会公平。」

女孩闻言,便静了下来。汦苍悔说的没错,想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付出对应的代价。顶上的桂树飘香,叶荫疏密透着日阳的温采,可寒玥却感到无尽的疲倦。宇文殇对极了,她想振翅高飞,但却被困在皇宫里,无法自由飞翔。纵使她逃至玄桦,让自己有一年喘息的机会,仍无力改变肩上所背负的责任,以及帝王冷酷无情的算计利用。似是明了寒玥的苦闷心思,剑神仅是淡然的说:「时候未到。」

待绯莲闭关而出,一切将会天翻地覆。汦苍悔隐隐有这等直觉,况且凤天青的灵魂,有股令他莫名熟悉怀念的气息。或许,是时候前去和少年凤皇,或那名神秘的绍太医,仔细的秉烛夜谈一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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