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二 風華初乍現 — 第八十四章 玉關遙

对话声缥缈悠远,内容断续无法全数听清,寒玥一面追随音源处,一边压下内心的震惊之绪,努力不让自己遗漏每一字句。「我并不赞成你这般付出,更不论她根本不知你为她牺牲多少。」同样是那不熟识的嗓音,正带着谴责与劝戒意味道着:「仙魔自古对立,你们无法结果的!放眼六界天下,比她好的触目皆是,你又何苦为她如此?」

四周宁静良久,甚至让寒玥产生对话终了的错觉时,那人才轻缓温情说:「世间无任何人能取代她。」顿了顿,那人又再道:「她是唯一。」「真是受够你了。」另一人烦躁的道:「你想站多久?不怕外头被掀了?」「…会将事情办妥。」「他搭上你这主子也真是倒了一辈子的霉运。」「哼…你的才是悲苦,摊上你这主人,他才是仇苦深高啊!」「闭起你的乌鸦嘴,本王认识你才真真是倒楣。」「彼此彼此。」

谈话声逐渐弱去,女孩则微微拧着眉宇,思索对谈者为何人。两人的言语能轻易听出彼此交清匪浅,只是有些片段饶是她运功试图听仔细,却仍无功而返。其中一人定是绯莲,这是寒玥万分肯定的,可另一人她当真猜不透为谁。况且她亦担忧这是回陷阱,内心暗自告诫莫太过沉思,以免轻易着道才好。注意到谈论声再起,她便暂且放下心中疑虑,在聆听之时亦仔细关注周身安危。

「绵绵思远,悠悠情深,蒙蒙烟雨之幕,只愿与你相随…」「每次来趟忘川幽地,就听到你这酸倒人牙的诗词。」不明男子语带光火的碎念:「你是闭关过久,脑子浸水出问题了吗?有必要每落下滴精血,就跟着念这没人能听见的怪异情话?」「你怎知她听不到?」那人倒是低笑出声:「世事难料啊…吾友,度过如厮亘古岁月,你还能坚信凡事皆可掌握?」「你当本王残眼聋耳了?凤嵘那般凄惨模样,谁还会信世事如料。」

对话停顿一会儿,不明男子突然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你在忘川幽地做了什麽!?」那人,或该说魔王绯莲,语意轻描淡写的回:「不过下了几个简单的禁制罢了。」「禁制?简单?」不明男子咆哮出声:「『玉关』是何等损己荣乙的禁咒,你难道不知?」绯莲淡然的应了话:「她会成功。」「这等盲目的信心,你到底从何得来?」这次,男人并未回覆不明男子,仅重复那句话:「她定会成功的…」

尔後良久,寒玥未曾再听见任何对话声响,却也发现周遭的景致已变化万千。黑暮霭霭,朦胧渺渺的烟雾模糊眼前的视野,唯有脚下盛开的彼岸花愈发鲜红美艳,幽远湛蓝的川流载着算不清的思情蜿蜒无涯。据方才所闻的谈话,寒玥已明了自己正身处冥界的忘川境地中,只是此刻所在位置,怕是和最初有些不同。此地的生灵了无踪影,寂静的连自身呼吸都听得清晰,寒玥稍运了几分内劲护身,避免被突临事故给折腾的措手不及。

当她又往前行几步时,空气中倏然飘散的腥煞气息,令她警觉的停下步伐。锐利的环顾四周,女孩清冷的嗓音淡漠响起:「来者何人?」「魔族将领-滝瞳,奉命镇守於此。」随着沙哑的声音落尽,一手持通天画戟、高大强健的身影,缓缓从烟雾中出现。待那魔族站定在女孩面前,寒玥方能将这人的样貌给看仔细,滝瞳同是冷着脸,打量眼前使魔主倾尽一生的修仙女子。

粗旷刚毅的五官,搭配额间那突然睁开的邪红妖瞳,让面前名为滝瞳的男魔浑身盈满凶煞魔气。寒玥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平静的陈述:「奆白山青凤和饕餮一族诞下之子。」滝瞳闻言,微微扬起青蓝唇瓣,看向女孩的眼神倒是染上些赞赏。猛然怒张背脊那两片足以遮蔽半天的青羽,他淡淡的道:「能瞧出尔等身份,你还算有些能耐,月灵者瑶玥。」

瞧见寒玥那双水眸闪过一抹诧异,滝瞳态度随意的拍动羽翼,实事求是的道:「汝修为过低,尔等瞥上一眼即能得知,况且尔等驻守此地近数百年,便是为了等你前来。」顿了顿,他又再问:「你可准备妥当?」「为何?」「往前步十距离,禁制立即启动。至於尔等为何等你到临,你无须明白。」语毕,滝瞳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再次询问:「你可准备好,面对生死一瞬的考验?」

「你来替我收屍?」「若你失败,便是尔等为你收理。」寒玥静默片刻,淡淡问道:「最深处的物品十分重要?」滝瞳偏首想了想,又瞧上女孩许久,才开口应话:「让你突破天水第八重倒不是问题,甚至可窥探第九重。不过,也要你有命能抵达那儿。」「我该如何离开忘川?」「没有阎王的允许,你无法离开此地。倘若你破解前方禁制,忘川这等低下修练之处,倒能来去自如。」

正当寒玥和滝瞳谈话期间,阎王殿里的冥炎则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示镜朝一旁的下属怒吼:「这嚣张的魔族是何时进入忘川的!?该死的!他竟敢说忘川是低下的修练场地!」「属下不知…」「去给本王查清楚!」「是。」怒气难平的重新落座,冥炎臭脸瞪视镜中的魔族,内心暗自咒骂绯莲不下千遍。逐日虽是对滝瞳惹火阎王一事感到有些好笑,可心里仍是担忧寒玥,深怕她一去不回。

「如果你家宿主没了命,绯莲会跟着陪葬。」冥炎抑郁的盯着正做出抉择的女孩,语气不善的说:「绯莲在幽地设下五种禁咒,其中一唤为『玉关』的禁制最凶险。此种禁制成则荣乙,败却伤己,加上绯莲的本命香有一半在月灵者身上,寒玥死了,绯莲怕也跟着丧命。那个蠢货!」逐日一听,顿时紧张的站起身来:「我要去帮玥玥。」「给本王坐好!即便你去,滝瞳亦会拦下你。」「但是…」「绯莲对她有信心。」「唔…」

不同於冥炎和逐日紧张忧虑的气氛,寒玥及滝瞳之间反是弥漫平静的气息。「决定与否?」「若寒玥丧命於此,劳烦你了。」「自古谁无死。」滝瞳淡笑道:「不过是早晚差别罢了。」寒玥颔首附和:「说的是。」侧身让出一条道路,好让女孩能前行,滝瞳收起写意之情,神态肃然的说:「愿汝历尽万难,蜕变而出。」「借你吉言。」语落,女孩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在一阵白光闪逝後,仅剩魔族男子伫立於黑霭与彼岸花海中。

「你对她有信心。」在寒玥进入禁制不一会儿,另一人影缓缓从花海浮现,滝瞳瞥了身侧来人一眼,平淡的道:「她的能耐绝不如此。」「毕竟是魔王陛下亲眼挑中的后?」双颊蔓着墨黑魔纹,长相秀气俊雅的男子,折下一朵彼岸花,轻朝其吹口气。只见原本娇艳血红的花卉,霎那间枯萎腐烂,男子随手将烂花一扔,眯着全黑的双眸凝视禁咒之处:「你该没忘,若这修仙女命丧於此,陛下同会殒落吧?」

滝瞳点点头,表示自己并未遗忘此事,可态度却未改变。男子见状,有些惊讶的问:「你当真信她会成?」「世间上能认出尔等血统之人,寥寥无几。」「她很弱小,不过是眼好使而已。」「屸蠡,你不喜她?」「我只是就事论事,谈不上喜恶。」屸蠡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她是自行抵达此地。」「嗯,那又如何?」「那便代表陛下对她而言,是绝对重要的存在。日灵者和过往,她放下了。」

神情严肃的望着禁制方向,屸蠡正色地说:「『玉关』可不是一般的禁制。倘若试炼者对下咒者无深刻入骨之情,两人皆会断送性命,更别说步步需精心运走,每一抉择全是死劫。」说到这儿,屸蠡叹了口气:「她会耗去陛下万年修为。」「大人他不在乎。」滝瞳淡淡的道:「大人都将一半的本命香存於她魂,万年修为与之相比,无法相提并论。」「但愿她能成,陛下已孤身付出过多。」

滝瞳微微歛下眼眸,静默不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後,他突然开口:「身为魔界文官之首,你怎麽擅自跑来这儿?」「自然是想瞧瞧,陛下的心上人生的如何。」「阎王应该气晕了。」「能怪谁呢?谁叫鬼界的防壁这般脆弱,我随手一挥便通过啦!」「…你应去赔罪,并主动修缮结界损毁处。天界这阵子蠢蠢欲动,现下还不是时候打破僵局。」「我知晓,事成记得通知我一声。」「好。」

「把那天杀的魔族文官给本王逮来!」阎王殿充斥着冥炎抓狂的怒吼,逐日无奈的看着毫无一界之主尊贵形象的冥炎,喃喃叹息。希望寒玥能平安无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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