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寒玥在破空剑啸声中,悠悠转醒。将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当,她轻轻撩开帘幕,静静的看着汦苍悔和离魂对招。周围倒是有不少暗部已清醒,且或蹲或站於树桠上,屏气凝神地观看两人一来一往的拆攻破防。倏然间,离魂突将剑身甩手掷出,直直朝寒玥所在的车驾飞去。在暗部们的措手不及、心提到喉间的紧张当下,只见女孩纵身飞出马车,姿态优雅的凌空一转,伸手接住剑柄并挡下汦苍悔而後攻来的剑式。
「第一日。」汦苍悔语调平板淡漠的道:「想办法朝吾使出蝶翎十殇的前五招,同时思考该如何破解後五招的攻势。若你办不到,吾将不再指点你於下的其他三套剑法,因为你已失去资格。明白吗?」「寒玥明白。」「期限是至今夜子时整点,逾期不候。」「定不负您所望。」站定身子,汦苍悔举起手中十分普遍的青铜剑,周身微微散出神威及浅圈湛蓝剑压,直指着寒玥低喝道:「进攻!」
女孩深深吸口气,全神贯注地闭上双眸,缓缓竖起右手手中的鬼剑,左手则是食指与中指并合,贴在剑面上头,徐徐往剑尖抹去。鬼剑被镀上一层极薄的银色光芒,但仍比不了其本身的幽绿剑芒,气势倒是被压下不少。不过,一旁的离魂却露出诧异和些微惊喜的笑意,看着自己部分身躯比以往淡化一点,虽是距离人剑合一的境界,还有长远的距离需要努力,可总比止步不前好。
汦苍悔不吝啬地称赞:「不错,有些进展。」寒玥睁开眼,正色的说:「请接招。」「来吧!」语毕,男子便提剑往女孩所在之处砍下,寒玥腕间一动,持剑挡下攻势并将之挥开,身形则趁势腾空而起,往後回圈且剑尖刺向汦苍悔的左眼,却是被男子用剑面狠狠拍向腰际,吃痛的落地半跪。「招式错了。」汦苍悔冷漠的道:「将第二和第三招混淆,白白露出空隙让人攻击。」
用剑尖轻点女孩的左腿的外侧肌理、右腿内侧嫩肉、腰肢和背部肌理,汦苍悔毫不留情的批评:「动作不够俐落、摸不准该用哪项招式、混淆招式的特性,这是你刚才展现出来的缺点。想来你本是擅於防守,惯用远距离攻击。可你曾思索过,万一遇到突发状况,逼不得已要近攻时,你该如何?」不待寒玥回应,他又再道:「方才的防守亦是糟糕的一蹋糊涂,不仅手法不够灵活,内劲也不足,你当是在过家家吗?可笑!」
寒玥沉默的低头,接受汦苍悔犀利无情的责骂:「你能存活至现在,在吾看来简直是奇蹟。若非暗中有人频频相助保护,这里随便来上两个暗部,都够让你死透不下十回了!我才不管耀天帝是否要求过什麽,想要顺利活在这世间,就必须变强。记住!你已经没有可遮风避雨的屋檐,或是包覆你、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的强韧羽翼,唯有让自己登上顶峰,才有资格与人对阵,清楚了没?」「寒玥清楚。」「午膳後,再来一次攻守拆招。」「是。」
将青铜剑扔给一旁安静观看的烟波,汦苍悔头也不回的进入车驾中,留下寒玥一人半跪在地。离魂轻轻叹了口气,走至女孩身旁蹲下身,替那双蓄着水光的乌瞳抹去泪珠,平静的说:「苍悔虽严厉些,但是为了你好。把眼泪擦乾,快些起身去梳洗,别延误行程。」带着些许哽咽之音,寒玥轻声应答:「…好。」将剑身拿回并收妥,离魂示意烟波挑出几名暗部,陪同寒玥去临近的潺溪梳洗,自己则去寻汦苍悔谈话。
「你为何事置气?」离魂踏入车驾中,语调淡淡的询问:「莫非在替魔王抱不平?」「你在说笑吗?」汦苍悔不甚喜悦地道:「你当吾不知?将本该冷心薄情、实力强盛的月灵者,养成这般娇气模样的人,就是那该死的绯莲!你们太过纵容袒护她,不怕她惨死在斗争之中?总要有人让她认清现实,认真精进才行。」「寒玥以往处处受限,这倒不是替她辩解,而是事实。」「那又如何?」汦苍悔阴郁的说:「敌人会等她练好武学,再光明正大的与她对打一场?」「…不会。」
汦苍悔喃喃叹息:「在我看来,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绯莲如此郑重的托付,定要让她有所长进才行。比起你们在那儿浪费唇舌的劝慰,寒玥反倒是个通透之人,忍着难过之情并虚心接纳批评。若她当真学不来吾的剑招,那也只能认命了。」「难得你动了收徒的心思。」「唉…」汦苍悔静默半刻,才换了话题:「你一直都知晓,绯莲跟在队伍後头?」「噬骨同我打过照面。」
「那任性张狂的家伙,难道不担心寒玥发现?」「你是指本命香的禁咒?」离魂略显散漫的笑说:「放心,寒玥虽对本命香敏感些,但有人故意施下遮蔽法术,要察觉还是有些困难。」汦苍悔将首转向离魂那处:「你弄的?」「长慕。」「他还真是滴水不漏,保护措施及人员居然安排的如此缜密。」「相信魔王陛下听到你如厮恭维,定会得意非凡。」「哼!下回遇到他,定要给他点教训。」
寒玥站在溪畔边,沉默不语的接过烟波递上的拭巾,将其沾湿并拧乾後,开始擦拭脸蛋和脖颈上的薄汗。随身保护的天一和天七,无声的对视片刻,天七便从怀兜里拿出一罐化瘀伤药,捧至女孩面前,而天一则温和的道:「少爷,腰间上的瘀血,请您用这药推开。虽是有些疼,可会好的快些。」「嗯,谢谢你们。」收下天七的伤药,寒玥倦倦的闭上双眸,轻声的吩咐:「让我静一静。」
见天七满是不赞同,正想开口反对时,烟波却挥手示意他闭嘴,并恭敬的道:「少爷,属下会在不远处保护您,请您无须担忧。」天一同是开口说:「请您静下心思,待您觉得可动身前往辽涯城时,再唤属下等人。」「好。」语落之後,烟波和天一带着仍有微词的天七,一块儿退至寒玥身後的树梢上,徒留需要调整心绪的女孩,独自伫立在溪畔旁静思。
凝视着水光粼粼的溪面,寒玥重重叹了口气,内心却明白汦苍悔的指责,是那般血淋淋、无法反驳的事实。自己确实是娇气了!前世的她,断不会发生如此错误,更别说在被人责骂时,即便感到难受委屈,仍不会留下一滴泪水。寒玥缓缓蹲下身子,用指尖轻点水面,让本无波澜的溪水,顺着指尖往外成圆荡漾,模糊了她的容貌。
正当女孩愣愣的瞧着水面时,突然吹起一阵清风,夹带着让人心宁神安的浅淡莲香,朝寒玥所在之处飘散而去。在嗅及那股若有似无的暗香气息後,寒玥诧异地站起身,直勾勾的往莲香发散处望着,令後方安静守候的烟波三人,紧张的立即上前,且低声询问:「少爷,可是那端有异样?是否需要属下…」「不必。」微微摇了摇头,女孩淡淡的道:「是我多疑了。」「是。」「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属下遵命。」
在寒玥深深的朝莲香起端处看了一眼後,随即领着烟波三人离开溪畔,而隐身在枝叶扶疏间的少年,则静静的望着女孩身影远去。「吾主,若您再做出同样的举止,恐怕会被她察觉的。」噬骨平静的劝道:「想必玥姑娘已有所怀疑,依她极其警觉的性子,您暗地跟随的行动,怕是瞒不过几日。」拓跋墨竹对噬骨的话充耳不闻,反倒问了一牛马不相干的问题:「噬骨,你可认为本王过度保护玥?」
噬骨偏了首,细细回忆着绝情对自己浅提几次的宰相府消息,随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您确实太宠溺她了。」拓跋墨竹沉默的半歛凤眸,尔久後才开口说:「关心则乱,这回让苍悔跟着也好。」侧耳听了听前方的动静,拓跋墨竹静静地道:「他们要出发了,走吧!」「是。」
「没想到,你竟是派皇甫空前去接寒玥。」绍凉夏一面替凤天青把脉,一边浅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让单栀尘去护送定遥世子,而非皇甫空。」少年凤皇慵懒散漫的眯着眼,笑嘻嘻的问:「为何凉夏会如此认为呢?」「我以为你会信任单栀尘多些,看来我低估宰相在你心中的份量了。」「凉夏,你别忘了。」凤天青收起散漫不羁的气息,神情冷静果决的道:「皇甫空是第一个宣示,要永远留守朝廷边疆为孤办事的人。就凭这点,孤就该信任他比单栀尘多些。」
伸手接过绍凉夏端上的汤药,凤天青一声不吭的将其全喝下,在缓去嘴里的苦涩气味後,才又开口说:「况且,皇甫空的武艺内力,远胜单栀尘不少。加上一路上的策谋、暗算或刺杀情况皆需临变,相较两人的心计和智谋,宰相当然不负重望的胜出。」「陛下英明。」「少废话。」「不过…」绍凉夏微微挑起眉:「这般仓促的将单心葇嫁去,不怕单小姐遇到危险?」
「孤让铁骑军护送她嫁往澜沧,还怕出事?」凤天青撇了撇嘴:「如果单栀尘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孤不需要他霸占铁骑军首之职,而且,单心葇也不是好惹的女人。孤特意听你的建议,将那可怕的ㄚ头嫁去澜沧宰相府,不就是要让慕容琽坐稳世家族长之位?有她在,那些老不死会安歇的。」半眯着狐眸,少年凤皇似笑非笑的柔声问道:「凉夏还是不肯说?」绍凉夏无畏无惧的笑应:「时机未到。」「那孤也不逼你。」「多谢陛下。」
支着略带病态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凤天青望着窗外的湛蓝天空,轻声的呢喃:「凉夏…你说,孤还会拖着这病歪歪的身子,度过多少年岁?」「世子殿下即将到来。」绍凉夏波涛不惊、一针见血的回答,让少年凤皇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不怕寒玥的剑灵,恶狠狠地砍杀你吗?」「是您想偏了。」绍凉夏温和笑道:「我的意思是,您即将多位上心的人物,舍不得早死的。」
「哼!」凶恶的瞪了绍凉夏一眼,凤天青似是想起什麽,突然低低笑着,让绍凉夏好奇的询问:「陛下?」「孤啊…还真是万分期待寒玥的到来。」「小心宰相将您整治到一周无法早朝。」绍凉夏好笑的看着少年凤皇一夕垮下的神色,坏心的道:「想来宰相定是万分不甘的去执行这次的任务,待他完成任务回来,我会替您默哀的。」「闭上你的乌鸦嘴!」「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