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入睡没多久,那皇帝便点了你的睡穴,并要我们立即出发。」离魂趁着寒玥更换外袍时,平静的开口解释:「想来你在太皇太后那儿说的话,激起他的自尊,当然亦可能和昨夜里,你们讨论或协议何事有关。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这招调虎离山,确实完美无缺,专为保你无碍而设计。」察觉到女孩的动作一顿,他皱起眉宇询问:「昨晚发生何事?」
寒玥默默的摇了摇头,不愿去细谈皇帝险些出格的举止,仅淡然的说:「只是和他谈论职权与能力的话题罢了。」语毕,她忆起离出使玄桦之日还有三日的差距,不禁担忧的问道:「我此刻离宫,不会被人察觉吗?出使当日可是得由百官送行,能假扮成我的人…」「昨夜是从暗部的专用密道出宫,因此无人能够察觉,至於假扮成你的人选,自然是龙渊莫属。」「咦?」寒玥诧异的望向离魂:「可龙渊尚在宁海城军营…」「三日足够他赶回连城了。」
微微抿起唇瓣,寒玥沉默的将碧涛和阗玉腰带束紧,接着便细心的将耀天帝昨夜那袭金织戏云蟠龙银雪华袍给折叠妥当,并收进马车一处极其隐密的暗格中。在她的记忆里,男人毫不忌讳的将龙袍褪下给她穿盖,已经不下三次,到底还是真心纵容她。寒玥喃喃的叹口气,自己终究动了心思,明知是飞蛾扑火,可却无法遏止自己不往前踏出。她究竟是要往前深陷,还是该悬崖勒马?
离魂眯起眼眸,无声且小心翼翼的探测寒玥的心绪,在感受到女孩复杂的情感时,脸色瞬间一沉。寒玥对欧阳亘轩的态度和情感,本就有些动摇,更不论现下,帝王竟是将她送往玄桦,接受凤天青的庇护,好远离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血腥争斗。换作是常人女子,早已深陷情海无法自拔,寒玥能坚守心思如此长久,已属实难得,可被耀天帝困住是早晚的事。一旦寒玥付出真心深情,恐怕永不会离开皇帝,到时任谁也无法撼动她的决定,简直令人头痛万分。
难道魔王不心急吗?离魂对此感到十分困惑。毕竟绝情和长慕曾为寒玥对耀天帝生情而苦恼,可并不显得慌张,仅是皱眉不悦罢了。纵然是魔王本人,亦是运筹帷幄的姿态,丝毫不急,甚至帮助青冥壮大实力,气度胸襟实是惊人。或许有些事,是他所不知悉的,但既然当事人都不慌张急迫,那他且静观其变。保护好寒玥不受任何伤害,才是他鬼剑离魂的职责所在。
「烟波。」寒玥将烟波给唤进马车内,仔细的询问一切:「皇上是如何安排宫里事务和替身?」「回殿下…」「在外唤我少爷,否则只会深陷险境。」「是属下失职,望少爷惩罚。」「惩罚就不必了,将事情交代仔细。」「是。」烟波简扼的道:「陛下道少爷您为出使一事忙碌,且有些困惑须帮助,因而接您短住傲青宫,并禁止任何人前来拜访。三日後,龙渊大人将代替您加入出使团中,好应付接下来的危险。」
「宁王那派的人?」「宁王爷的背後势力是一部份,尚有尚书令尹家、德妃娘娘的家族、镇南王夙家和…慕容世家。」听到烟波的禀报,寒玥眯起眼眸,冷声的说:「全说出来,宁王就不必了。」「是。根据属下和其他暗部们的打探,璇太妃因尹清蓉一事对您心生不满,故而想陷您於不义,德妃娘娘的汤家,则是担忧您圣眷过剩,将会夺取属於太子的皇权。镇南王夙家想掌握兵权已久,自夙家和林家联姻後,镇南王便开始动心思,让皇上十分震怒。」
寒玥静静的颔首,并将这些事全记下,又再问道:「慕容世家呢?」「慕容家族的长老们,希望能将您抹杀,好让宰相能为家族一心一意。」「愚蠢。」一旁的离魂讥笑出声:「果然只有慕容琽是个有脑子的,现下来找你麻烦的蠢货,想必一年後,定将死於市井街头。」「他想威震世家大族。」寒玥微微歛下水眸,轻声的说:「恰逢慕容家迎着枪口撞上,耀天帝不会放过此次良机。」
烟波满是复杂的看着眼前年仅九岁,却深受帝王宠信的孩童,内心当真佩服万分。欧阳帝家的人,果然各个深藏不露。寒玥能将皇帝的旨意背後,所隐含的含意和决策看得一清二楚,真不愧是皇上欣赏,并仅愿将其留在身旁的人。「那夜前来暗杀的刺客,除了康家之外,可还有其他人?」「镇南王夙家。」「皇后知情多少?」「回少爷,皇后并不知悉。」
冷冷的撇了撇嘴角,寒玥难掩嘲讽的道:「镇南王还真是好打算,可惜却不知皇上正等着他往火坑里跳。欧阳玦的事情,你知情到何种地步?」「属下全数知晓。」「这趟密行,有多少暗部跟随?」「回少爷,属下所掌管的地阁三十人,以及暗影首领所掌控的天阁十五人。」寒玥错愕的低喊:「他将天阁半数的人派来?」「是,暗影依旧留在皇上身边。」
想到接下来一年之内,连城将会发生什麽情况,让女孩不禁气急败坏的大骂:「他疯了吗?怎麽可以把天阁的人调离皇宫!」烟波有些呆愣的看着动怒的寒玥:「少爷…您…」挥手示意烟波噤声,寒玥抿着唇思索而後的情局发展,反覆思考算计後,开口问道:「照这般速度前进,需花多久时间抵达玄桦?」「若是无任何暗杀和危险,约莫十日至半个月便可抵达。」「待我安全後,你立刻带着天阁的人和地阁半数暗部回澜沧,皇上需要你们。」
「少爷,属下不能离开您身边,天阁的人暗部们亦是如此。」「他下死令?」见烟波默认不语,寒玥简直觉得荒谬:「欧阳亘轩这个疯子…」「寒玥,太阿和龙渊想必会随身保护他,你不用太过紧张。」离魂瞥了烟波一眼,淡淡的道:「耀天帝功力深不可测,加上太阿和龙渊的存在,仅有极少数人才知悉,若真要伤他,恐怕比登天还难。况且事关兵权和翼王府生死之际,你爷爷断不可能坐视不管,我说的可对?」
寒玥微微拧起眉,语气带着一丝隐虑的询问:「爷爷会回京城?」「是。」烟波暗恼离魂的心思缜密锐利,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皇上严格下令不准让寒玥知晓的事情给道出:「翼王爷将会率兵秘密回京,以防逼宫情况发生,并将镇南王府给斩草除根。」「我明白了。」既然木已成舟,那她只能让事态顺其自然的发展。对耀天帝和翼王府双方而言,若能将兵权全数奉还给耀天帝,那便是最佳的结果。
收敛心思,寒玥沉吟片刻,便将自己的打算简单的告知给烟波:「你且传讯回皇宫,让人去给皇后使绊子,好镇压夙家的气焰。镇南王并不蠢,想必他定清楚,若皇上被斗下龙椅,最吃亏的便是他们夙家。」「少爷想如何威震一番?」「欧阳玦虽交由太皇太后指导,可脾性仍不够稳重内敛。传言他和林家长孙有些摩擦,不如让争执更甚些,你这般禀报给皇上,那坏心眼的人能明白的。」「那皇后娘娘…」「欧阳玦闹出事来,她的后位哪能坐的稳妥?」
烟波稍稍细想事发後的局势,不禁对寒玥更加敬佩:「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传信。」待烟波离去後,离魂露出一抹浅浅的寒笑:「我还以为你会趁机让镇南王府垮台,毕竟敢将算盘打到翼王府上,根本是犯你大忌。」「夙家还不能倒。」寒玥面无表情的冲茶,并替自己和离魂斟上一盏,喝了口热茶再道:「至少在後宫嫔妃中,任一妃子诞下皇子且过继至皇后名下前,後宫仍需夙家的声势镇压。」
「耀天帝可是孜孜念念,想将你推上皇贵妃一位,你可曾想过该如何应付?」离魂饮着茶水,不着痕迹的试探寒玥的反应:「要当那家伙的皇贵妃,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更别说他那麽会惹麻烦。若是伤害到慕容琽和你娘亲,你又该如何?」寒玥愣了楞神,随後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说:「我也不是个能万般容忍的人,只要别过了头,我暂能撑下去。」她亦非好搓捏欺负之人,只要别往她底线踩下,她便可忍耐。
离魂听出寒玥话中的弦外之音,便沉默不再多问。女孩的意思已十分明了,只要别将她的隐忍和情感消磨殆尽,那座宛如牢笼般的血海皇城,她会一直待下去。不过,欧阳亘轩会轻易放过翼王府和慕容琽等人吗?离魂对此抱持着怀疑的心态。瞧那皇帝霸道的独占慾,连匹马都想毁灭,更何况是寒玥重视的亲人?欧阳夫人身中剧毒一事,寒玥已知悉,接下来便是查出当年的幕後主谋是谁,但离魂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烟波将密信传递出去,随即关注四周的情况可有危险。耀天帝已下死令,他们必须让寒玥毫发无伤地抵达玄桦凤鸣城,由地阁作为第一轮死士,天阁则在地阁全数死伤後递补而上。烟波对皇帝的命令满是复杂惊骇,寒玥虽能随意调派暗部行动,可对暗部的内部情况并不全然清楚。暗部分为天、地、默、殇、羽和春,每一阁部皆有不同的功用和任务。
暗影掌管的天阁,专为保护耀天帝而生,武艺和才智皆是暗部中的顶上。天河管理默阁,里头的暗部擅长隐匿行踪,以打听各朝廷权贵的秘辛。欧阳焕黎掌控的殇阁,是暗部中最血残的部门,虐杀求供全由他们处置。颖岽的羽阁,是暗部情报的总集之处,而咏靖所管的春阁,则是用来培养房术极佳的暗部们,藉此来陷害或探听朝臣消息。而烟波自己掌管的地阁,作用和天阁相同,只是他们誓死保护的人,是历代的后。
因此,当帝王下令要他们誓死保护寒玥,甚至不惜将天阁半数暗部派到寒玥身边时,他们暗部六首哪能不震惊。耀天帝这番举动,等同於变相承认欧阳寒玥的身份,即是皇帝最重视且後宫地位最权贵的帝后。烟波瞥了车内一眼,适才,他并没看错寒玥对耀天帝的担忧和关心,虽是有些惊世骇俗了点,可皇上的命令就是规定,无人会去挑战其权威。忆起自己所上报的内容,烟波不禁喃喃自语:「想必皇上会很愉悦的…」
连城皇宫,男人拿着刚传回的信签,薄唇弯起温柔欣悦的笑意。玥儿终究对他有情啊!即便让自己身陷危险又如何,只要能让女孩对自己的情感更深,他可不介意受些伤。一旁的欧阳焕黎看着耀天帝一脸愉悦的模样,不免好奇烟波究竟是传回那些消息,竟能让皇帝露出罕见的真心柔情。耀天帝将天阁半数暗部派出一事,欧阳焕黎自然是知情的,因而他才更好奇信签的内容。可惜,耀天帝显然不想让他知悉。
欧阳亘轩将信签化为粉末,仅是朝欧阳焕黎浅笑道:「逍遥世子,你报仇的时刻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