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末将救援来迟,请殿下责罚。」司徒明率领着轻骑兵队,难掩紧张情绪的奔入竹林里,在看到孩童毫发无伤地伫立在屍堆之中,内心不免松了一口气。幸好无碍,否则静婉定会夜夜垂泪…他,司徒明,已不奢求其余之繁华美人。他只盼心尖人能安稳地活着,眼前的幼童,他亦希望自己能偷偷护着。纵然,他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可耀天帝的命令,总会将一切的美好给毁去。
翻身下马,司徒明一面皱紧眉宇,观察地上屍体的来处,一边询问道:「殿下可有受到伤害?」寒玥轻轻的摇了摇头,指了那两名尚且存活的刺客说:「劳烦将军派些人,将这两名刺客送至逍遥王府,让皇叔公和逍遥皇叔能审问一番。本世子猜测,郭家女儿和百姓被杀害一事,同样是这群人所为。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是难给百姓和郭家人一个交代。」「末将遵旨。」
司徒明点了四名手下,将昏迷的刺客给五花大绑地送往逍遥王府,而後又再仔细查看暗杀者的样貌和衣物,却惊觉这些杀手们,皆是丧命在一招之下,可见下手者的强大与锐利。注意到司徒明震惊且打量的注视,寒玥微微侧过首,语调平淡的道:「徒弟并无如此高深的功力,师父想来是最清楚不过。今夜幸得侠客相助,否则徒儿难逃死劫。」
没去理会司徒明脸上复杂的神态,她看向离魂,声线稍柔的说:「辛苦你了。想必你也耗了不少内劲,不如先歇息一会儿,现下兴许是安全。」「我明白了。若有危及事情发生,我会再现身。」「好。」见离魂在原处消失踪影,寒玥又静默的朝竹林深处凝视片刻,才回过身对司徒明问道:「将军能否送本世子去逍遥王府一趟?」「这是末将的职责与荣幸。」
「这般抛头露面,又将你这世的本名大喇喇地告诉她,不怕澜沧帝王发现北蛮王大驾光临,或者该说侵门踏户?」汦苍悔立在一枝竹梢端上,淡淡的说:「我记得那女娃身边,一直有位擅於隐匿的人存在,虽然不知他是何种身份,又替谁办事,但气息同那些杀手无异。不怕那人将你今夜的所作所为逐一往上禀报?」拓跋墨竹望着寒玥和司徒明一行人逐渐远去,语带冷意的道:「就凭那个杀手也想识破本王?你太高估他了。本王做事向来不留痕迹,那个杀手若能说,本王才佩服他。」
汦苍悔偏头思索半刻,兴是了解拓跋墨竹定是下了咒术,混淆了那名杀手的五感,可他有兴致的并非这点。「那杀手是谁的?」「欧阳亘轩的。」「传闻耀天帝宠信定遥世子,甚至为她正冠赐号,怎麽那杀手只是冷眼旁观今夜的混战呢?」那双勾人心魂的凤眸渐渐染上腥红色彩,拓跋墨竹阴郁的说:「约莫是玥不合他意,因此想藉这回暗杀,来教训她一番。」「可被你这程咬金半路杀出,坏了他的春秋大业呢!」「本王总有一日,定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司徒明和轻骑兵队护着寒玥一路前往逍遥王府,所经之地皆了无声响,乞巧节庆的喜悦热闹,早已被暗杀者们破坏的一乾二净。司徒明见寒玥正在察看情况,便开口道:「多亏殿下派来的王府侍卫,不然现下连城定依旧混乱不已。」「多少百姓受害?」「粗略估计,大约是十五人至二十人之间。虽说是乱箭齐发,可要射中奔跑中的人,还是有些困难。」「如此甚好,多谢将军协助。」「殿下客气了,这是末将的职责。」
逍遥王府灯火通明,正门处甚至伫立着一脸忧虑的欧阳焕黎和几名常服禁军,寒玥一见这阵仗,便明了必定是宫中的那位亲自驾临逍遥王府。身旁的司徒明神色一变,与逍遥世子遥遥互望一瞬後,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若说今夜发生的一切,他先前并不知情亦是疑惑重重,那现下,他当真是全然明白了。这次的暗杀事件,耀天帝绝对是知情者!明明知情,却仍是毫不犹豫的,将寒玥给推向死亡边缘…
「将军辛苦了。夜已深,将军夫人想必还留有灯盏守候,好等您回将军府。」欧阳焕黎牙一咬,嘴里吐出的全是他最不愿,可却不得不说的话语:「陛下…盼司徒家能早日诞下继承人,因而亲自为您挑了几名侍妾,此刻已在府上等您归去。」瞧见马背上的男子,脸色瞬间苍白抑郁,逍遥世子内心替他悲苦万分,亦为华阳郡主心疼不已。「末将遵旨。」司徒明忍着颤抖,深深吸了口气,对已翻身下马的寒玥道:「殿下,末将告辞。」
静静的凝望司徒明一眼,寒玥微微的颔首,抿唇不语的看着司徒明率领轻骑兵队离去。待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後,她才淡淡的询问:「皇叔,晴岚和华枫可回宫了?」「是,皇叔早派人将他们送回去。不必担心,他们都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多谢皇叔帮忙。」「这并非什麽大事,寒玥何需言谢。」欧阳焕黎顿了顿,开口低声说:「那两名刺客,已在正厅等待审问,皇上也久候多时。我们…进去吧…」「…是。」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进王府正厅,入目眼帘的,是早已死透的两具屍体和满地的鲜血。逍遥世子难掩惊异的望向逍遥王,不懂为何在这短短的一茶盏之时间内,审问便已全部结束,甚至连活口都没留下。欧阳锋皱紧眉头,几不可察的对欧阳焕黎摇摇头,示意此事并非他们能够插手干预。反观站在欧阳焕黎身旁的寒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具死屍半刻,便跪下身子朝主位上的男人问安:「参见皇上。」
耀天帝缓缓的啜了口热茶,语气平静的道:「平身。」「谢皇上。」「世子可有受伤?」「多谢皇上关心,臣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朕可是万分担忧世子的安危,看来世子福泽荣厚,处处都有贵人相助。」听出耀天帝话中隐藏的嘲讽与怒意,欧阳锋果断且识时务的拉着欧阳焕黎告退,并将门扉紧闭,留下帝王和寒玥两人独处在正厅之中。
「皇上谬赞,臣深感惶恐。」女孩不嫌不淡的回应:「不过是侠义之人路见不平,给予臣适时的协助。福泽荣厚一词,臣愧不敢当,陛下您太抬举臣了。」啪!欧阳亘轩拍碎掌下的白桧木方桌,厉声喝道:「放肆!」对於帝王的怒气,她毫无畏惧:「皇上您的决议,臣自知毫无身份和权位去过问,可臣希望您能替韩家姊弟着想,毕竟他们是您的亲侄。」
浑身透着疲倦和厌烦,寒玥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绪,语气漠然且饱含沧桑的说:「您想要臣的命,臣这就给您。在皇宫中多活一日,对臣和娘亲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只要您一声令下,臣马上自刎,又何需让臣陷入暗杀之中,还因有人相助而感到愤怒。」「欧阳寒玥!」耀天帝猛然的站起身,神情狰狞的道:「不要挑战朕对你的耐心和容忍的底线,否则…」
「您就要杀了娘亲。」肯定且冷淡的接过帝王的话,寒玥微微勾起嘲讽的笑容,眼眸牢牢的与那双无情的凤眼对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娘亲久病缠身,甚至无好些时日可活,或许您赐她一死,对娘亲而言才是种解脱。」不意外的发现男人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她冷笑一声:「您真当臣什麽都不知?张太医和娘亲虽是极力掩饰,可娘亲日渐衰弱的身骨和气息,臣又怎麽可能感觉不出?但娘亲不愿说,臣只好装作不知情。」
看着地上的死屍,女孩喃喃的道:「我什麽都明白的,只是我不想过问,亦不想知道。今日的暗杀,想来是康兆民冲着翼王府而来,燕温侯和宁王是否知情,我估计是知晓的。只是他们不愿放弃掉翼王府,但又觉得留着危险,因此没阻止康兆民的举动。若我大难不死,他们有理由可以推托,若我死於这场刺杀,对他们而言,等於您失去一份有利的势力,是一件好事。」抬眸看着已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寒玥轻声的说:「皇叔,放过我吧…」
放过她,别再逼迫她做出选择。帝王没事先知会她暗杀一事,不外乎是想教训她一番,让她明白自己该将谁放在心尖第一的位置。从烟波离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布满复杂之情,寒玥便隐隐有所猜测。而後那名唤为墨竹的少年,又隐晦的提点她,使她更加确定耀天帝,绝对是知情的人。这样的男人,要她如何全心全意的去信任,甚至於付出一丝感情?
没去理会欧阳亘轩阴郁的神态,寒玥弯下腰身,平静的开口请命:「臣愿前往玄桦国,亲自迎接单家嫡女前来澜沧嫁为宰相正妻,望陛下成全。」即使这项任务是那般吃力不讨好,况且必须应对令她畏惧的少年凤皇,但她真的不愿再留在这里。尽管只有一至二个月的时间,不久之後她依然得回到这座血海皇城,可她需要自由,亦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思索未来该怎麽走下去。
胸口有些发紧抑郁,耀天帝沉默的盯着眼前的女孩良久,才嘴里微微发苦的道:「朕准了。」「多谢皇上。」「你想带谁一同前往,朕不过问,五日後启程。」「臣遵命。」大步越过寒玥身侧,欧阳亘轩头也不回的推开正厅门扉,离开逍遥王府。依稀之间,他听到女孩轻而幽婉的叹息,让耀天帝狠狠的握紧拳,忍着不让自己回身将寒玥击昏,并带回傲青宫用锁链囚困她一辈子。
既然寒玥开口要求他,那他便不再步步相逼,而是给予女孩所期望的东西。压迫过甚,只会让寒玥离他愈来愈远,得不偿失。反正教训已给,不如趁女孩出使玄桦的期间,好好将朝野整顿一番,省得女孩厌烦。至於那名『贵人』…嘴角扬起残忍的笑意,任何让女孩留心的人事物,他全都要毁去!欧阳寒玥,仅能是他耀天帝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