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先是接过皇甫空递上的热茶,慢条斯理的洗漱口中残留的血腥气息,待嘴里的铁锈腥味全数去除後,他才懒懒的开口:「寒玥在前两日,派了她的贴身婢女,似是唤紫静的女子,来乾坤宫寻孤。至於她是如何避开耀天帝您,让紫静毫无动静的抵达乾坤宫,孤当真是不知。请您等世子身骨好些後,再亲自询问她才是。」耀天帝阴侧侧的瞪了面无表情的离魂一眼,冷淡有礼的道:「朕会另外盘问定遥世子,请凤皇继续。」
「说实话,孤看见那宫女来寻孤时,还真是吓了一着。」凤天青散漫的摇着手中的摺扇,笑嘻嘻的说:「那宫女仅携来一封信签和孤的摺扇,随後立即告退。孤打开信签,上头则是寒玥简扼的三言两语,大抵上的意思,便是希望孤能在今日申时至御花园逛逛。」不意外的瞥见炎家兄妹的脸色,有一瞬的慌张失措,凤皇不屑的冷笑出声:「虽说孤至御花园後,才明白孤被寒玥算计一回,可孤倒是佩服世子的好胆量。相较之下,孤更是瞧不起觊觎人妇的烈日帝呢!」
炎宸玺强稳心神,现下他只能赌,赌凤皇是在沁瑶公主离去後,才出现在御花园中,但凤天青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毫不客气的点破他:「烈日帝是否期盼,孤是在公主离去後才驾临御花园?」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鄙夷,凤皇嗤笑道:「可惜的很,孤可是在申时准点,便至御花园四处走走。孤从未瞧见烈日帝和沁瑶公主在御花园内散步,仅瞧见沁瑶公主在申时一刻,自擎阳殿的方向走来,威胁李修容同自己离开後,烈日帝才在下一刻出现,开始骚扰华阳郡主。」
「凤皇这番说词,寡人强烈质疑。」烈日帝大声反驳:「既然世子早先给了您信签,难保凤皇已和世子套好说词,因而来诬陷寡人和寡人的皇妹!」皇甫空站起身子,从衣襟拿出一张白宣纸,恭敬的递给耀天帝:「此为定遥世子的信签,请耀天帝过目。」欧阳亘轩接过手,静静的细看片刻,语气淡淡却满是肯定的道:「这确实是寒玥的字,上头的内容亦如凤皇所陈述那般简单。刘承,将信签拿去给烈日帝瞧瞧。」「奴才遵旨。」
刘承将信签捧至烈日帝面前时,却是被恼怒不已的炎宸玺给撕个粉碎。耀天帝见着後,缓缓的站起身,散发着压迫性的帝王威仪,居高临下的睨着被镇住的炎宸玺和一脸死白恐惧的炎智雪,阴冷的道:「烈日帝,朕今日是给你面子,才让你和公主坐在这里。要不真要清算晨国对澜沧国的欠帐,朕早将你们赶出澜沧,而非让你们在皇宫作威享福。」顿了顿,耀天帝勾起一丝诡笑,冷淡的下令:「刘承、李准,将屍体搬出来。」
「是。」得要耀天帝的命令,刘承和李准便匆匆步至另侧厅房,费力的拖出一只裹屍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里头的乾屍给拉出。凤皇噙着浅笑,好整以暇的品茗看戏,皇甫空虽是无多余神情,可在看清乾屍颈上的墨黑刺青後,鹰眸闪过一丝诧异和嘲讽。炎智雪摀住嘴,强忍恶心的情绪,撇开头不愿再看一眼。反观另一名同为女人的华阳郡主,神情镇定自若的啜着茶水,对那具乾屍毫无反应。
烈日帝在瞧见刺杀失败的风狼部属,神情顿时灰白交织,正当他想命令赤霄去抓住欧阳夫人,好来行威胁之举时,离魂森冷阴郁的嗓音响起:「赤霄,你敢动一步,我鬼剑离魂发誓,定会在三日内,让晨国沦为死亡之国。」「你不能那麽做。」赤霄满脸愤怒惊吓的现身,朝着离魂大吼:「你无权擅改凡人寿命!」「可笑!我当然能如此。」讥讽的看着一脸畏惧的炎家兄妹,离魂扯着宛如阎罗的狞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出残酷实情:「你难道忘了,造我者为何等厉害之人,你认为他会受限制吗?」
赤霄又急又气的瞪着离魂,他当然知悉阎王是何等厉害人物,更别说阎王想让人死,那人断连一刻都活不过。离魂向来言出必行,况且此地恐有太阿和长慕,隐在暗处等待耀天帝和寒玥的命令,若是他轻举妄动,只怕下场凄惨的只会是烈日帝和晨国。不甘心的设下结界,将自己给禁制住,赤霄恶声恶气的道:「这样总行了?」
「算你识相。」离魂正是心情极恶劣之时,寒玥出乎意料的自杀式举止,简直快让他气的升天,满腔子的怒火无处宣泄。若是赤霄蠢到来挑衅自己,他敢保证,自己定会亲自送他下地狱。炎宸玺没料到赤霄竟是示弱,让他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狠狠睕了赤霄一眼,烈日帝笑容难看的望向耀天帝,咬牙切齿的询问:「耀天帝这是何意?」
重新落座,耀天帝端起茶盏,半歛凤眸的啜着茶,淡淡的道:「请公主回国,朕没意愿迎娶。」「你!」炎智雪气的双眼泛红,那付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让常人瞧见,定会心疼万分。只可惜在座之人,谁没见过美人?更别提御书房中,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华阳郡主正落座在软禢上,沁瑶公主丝毫比不上郡主的气度和神韵,反倒是在众人面前出糗一番。
耀天帝连看也不屑看炎智雪一眼,却是往偏厅的方向望去。只见绍凉夏扶着脸色苍白的寒玥,缓缓走进御书房正厅,身後则跟着神情忧虑的张太医。「怎麽出来了?」欧阳亘轩一闪身,直接将孱弱不堪的女孩抱进怀里,神色不悦的道:「朕不是吩咐过,让你待在偏厅里别出来吗?」「咳咳…臣有事要请皇上处理。」寒玥怠倦的说:「太皇太后约莫逮到了人,算算时辰,也该派人送来了。」
正待众人不解寒玥的意思,外头传来清平的求见声:「皇上,奴才为玄云宫管事清平。太皇太后派奴才压制一名老嬷嬷前来,好让您亲自审问。」「进来。」「是。」门扉一开,清平领着两名压制老嬷嬷的太监入书房,恭敬的拜见在座帝王和皇族高官,耀天帝淡淡的道:「清平,将一切交代清楚。」「奴才遵旨。」
清平简扼的禀报:「此宫女乃为周美人的奶娘,因记恨被降为美人一事,逐派出老嬷嬷来探听消息。恰巧老嬷嬷曾耳闻过,烈日帝曾追求郡主的事宜,修容娘娘的请宴又被她偷听而来,於是周美人便派老嬷嬷去擎阳殿大肆宣传…」「好了。」耀天帝抬起手,示意清平可退下,朝凤皇微微致意:「朕管教後宫不当,让凤皇看笑话了。」「百密总有一疏,耀天帝莫自责才是。」凤天青站起身,客气的道:「接下来的事务,孤也不好参与,在此先行告辞。」耀天帝抱稳寒玥,起身相送:「凤皇慢走。」「耀天帝不必如此多礼。」
凤皇沉默的打量寒玥片刻,将摺扇放置女孩的怀中,语气里倒有一些真诚的关心和温柔:「世子的礼,孤永不会忘。赶紧养好身骨,有空来玄桦作客,这把摺扇便赠与你。若有一日,世子遭逢变故,只要派人持扇来寻孤,孤定会不计代价的协助。」寒玥诧异的愣了一会儿,才虚弱的开口谢恩:「寒玥多谢凤皇陛下。」「嗯。」凤皇平淡的应了声,随即转身离开御书房,皇甫空和绍凉夏客气的朝耀天帝和烈日帝行过大礼,便跟着凤天青离去。
待凤皇和皇甫宰相的身影远去,欧阳亘轩神情阴郁的睨了跪地发抖的老嬷嬷一眼,无情的吩咐:「清平,将人押去给皇后处理。告诉她,该死的人,朕明日都不想再看到一眼。」「奴才遵旨。」清平得令,赶紧指挥着太监,将老嬷嬷给押出御书房。一面运功让女孩活血暖身,耀天帝一边看着神情不佳的炎宸玺,嘴角掀起一丝冰冷不屑的嘲讽:「还请烈日帝,给朕和华阳郡主一个交代才是。」
烈日帝勉强露出笑容,强力压制住怒气说:「不知耀天帝能接受何种赔礼?」「这就要看烈日帝的诚意了。」将困难回推给炎宸玺,欧阳亘轩心里冷笑,将扳倒他?别痴心妄想了。只要他欧阳亘轩活着一日,澜沧国的皇帝永远是他,江山领土亦会不减一丝分毫!长公主当年在晨国,想必是过的痛苦埋怨,否则怎会教导出如此无脑好色之徒?欧阳帝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好惹的人物。
寒玥安静的窝在耀天帝温暖的怀抱里,在烈日帝和沁瑶公主无法瞧见的角度,用指在男人的腰侧上,写下寥寥数字。耀天帝璀璨的凤眸,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惊叹和笑意,虽说他被女孩闷不吭声的算计给气的不轻,但却又无比庆幸她生在澜沧皇族中。想来寒玥是打算连着新仇旧恨,全数奉还给烈日帝,才会提出这厉狠的建议。
见烈日帝状似百般苦恼,实则暗中盘算如何将利弊调整至最佳的神态,耀天帝冷酷的笑道:「既然烈日帝这般苦恼,要不朕给提议吧!」「耀天帝请说,若能办到,寡人定会妥善完成。」「朕要烈日帝,处死风狼军队全部的二等将士。」「什麽!?」炎宸玺和炎智雪双双起身,一脸愤怒的厉喝:「耀天帝休要如此过份!」「耀天帝,智雪认为您这要求,实是欺人太甚!」
「朕倒觉得很客气了。」讥讽的看着烈日帝和沁瑶公主,欧阳亘轩无情残酷的道:「若是今日烈日帝擅入朕的後宫,调戏华阳郡主一事,『不小心』被人给传出,不知您的帝位可还能保住?更别说沁瑶公主这位帮凶,被人传出这般名声後,可还有人敢娶你?」「你!」「凤皇可是能替朕的说词,再添上几笔壮丽的色彩。」笑弯着薄唇,耀天帝好生好语的威胁:「不知烈日帝认为,帝位和几条人命,哪个孰轻?哪个孰重?」
烈日帝气的满脸通红,最後却是不得不选择自己的帝位,反正他是否真有杀人,耀天帝根本无从得知。欧阳亘轩看出他的决定和其他花花心思,低低笑出了声。寒玥这鬼灵精,定是算准烈日帝这无耻的脾性,才会要求让那人去晨国杀人。「这样好了,朕让离魂去晨国处死您的二等将士。」耀天帝欢快的看着烈日帝脸色大变,懒散的接着说:「这麽一来,您也不必担心朕对您起了疑心,继而将今日之事给说溜嘴。」
离魂恶狠狠的瞪了寒玥一眼,让女孩猛力打了个哆嗦,赶紧在脑海中,对自家凶狠抓狂的剑灵苦苦哀求道歉。离魂终是妥协,仅留下狠话,要寒玥等着被他教训。「快点决定,我好赶路去杀人!」离魂恶言相向,烈日帝又别无他法拒绝拖延,只能恨恨地答应:「就照耀天帝的意思。」愤怒的甩袖转身,炎宸玺不客气的道:「智雪,走了!」「是。」耀天帝见两人如厮无礼,并无显现不悦之情,只是挂着温和无比的笑容,看着两人离去。
「烈日帝稍慢。」一直沉默不语的欧阳夫人,在炎宸玺半跨出御书房时,淡淡的开口。见烈日帝停下脚步,神情复杂的回身望向她,欧阳夫人缓缓起身,神态平静对烈日帝盈盈一拜,淡然的道:「今世莫相见,来生永无缘。静婉话至此,恭送烈日帝。」炎宸玺握紧拳头,最终是什麽也不说,直接转身离开。
沁瑶公主厌恶的嗤笑一声:「郡主太看得起自己了。若没那张脸,谁会想多看你一眼?美人迟暮,还请慕容曜的夫人留在家中,少出来吓人才是。」语毕,沁瑶公主神情傲然不屑的走出御书房。耀天帝温柔的轻轻拍着,显然被炎智雪气到浑身发抖的寒玥,轻声对她许诺:「朕断不会让她好过日,玥儿莫气。」
「我先去晨国一趟,你好生养伤。」离魂冷淡的抛下这话,随即消失了踪影。耀天帝见寒玥已难掩倦色,只好将盘问一事往後推延,待女孩恢复些元气後,再来细问一切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