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二 風華初乍現 — 第三十章 定遙世子

仲夏之末,帝王寿诞。

在寿宴当日来临前,寒玥未曾离开过耀天帝半刻,帝王在册封嫔妃一事後,亦不曾去宠幸过任何一位后妃,让朝廷大臣和嫔妾们是又急又恼。有几位嫔妾因此在养华宫拜见太皇太后时,隐晦的朝太皇太后和一旁的华阳郡主抱怨,盼望两位能劝阻一番。没料到,太皇太后大为震怒,当场喝斥之外,还下令将几位嫔妾降为七品美人,让灾厄突临的嫔妾们是惊慌失措,赶紧赔罪禀退。

「愚蠢至极!」太皇太后即便骂完了人,依旧不解气,欧阳夫人则柔柔的劝道:「嫔妾们的生活封闭,自是不知其他两国的君王对玥儿另有图谋,皇祖母就消消气,别气坏身子才好。」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握着欧阳夫人冰冷的手,语带悲伤的说:「你这孩子,是哀家对不住你,竟是让你嫁给那软弱无能之徒,在宰相府里受尽委屈。寒玥也是个可怜的,从小就吃尽苦头,别人若待他好,却是让他劳神防备。哀家真不知该如何让他卸下心防,皇上虽是用尽心力,可仍毫无效用。」

欧阳夫人微微抿紧唇瓣,平淡的道:「玥儿的性子,儿臣算是了解最深,皇祖母且原谅儿臣这番话。玥儿思虑重,若是心怀不轨的接近她,定会遭她厌恶。皇上…正因玥儿看的通透,才会任由皇上操控,可却也无法让玥儿松懈一丝分毫。皇祖母,您比谁都明白,踩疼了皇上,下场会是如何。」「哀家当然知道。」太皇太后无奈的摇摇头,换了话题:「明日寿宴,你万不能踏出养华宫一步,哀家让林梓在这儿守着。林梓武艺不弱,在皇宫里地位亦不差,即便是他国使臣也要客气礼待。烈日帝…哼!」

凤眸满是厉狠锐光,太皇太后阴沉的道:「哀家绝不让他靠近你半步。无耻之徒,就算是一国之君,亦休得无礼!」「儿臣明白。」欧阳夫人温和的应下,可脸上仍是忧思重重:「可玥儿…」「若是情势不宜,哀家会将寒玥携在身侧。逍遥王父子约莫亦受到皇上的嘱咐,想必是不会放寒玥一人才是。」回想起林梓的禀报,太皇太后冷声的道:「烈日帝的心思好猜,哀家断不让他靠近寒玥。虽不知凤皇有何盘算,但看紧点总是好,毕竟凤天青深不可测,即是哀家亦怕他三分。」

「但愿…别出事才好…」欧阳夫人喃喃轻语,眼眸却布满悲惶。若是翼王爷此刻在京,寒玥定会受到最全然的保护,亦不必日夜陪伴阴晴不定的耀天帝,为求安全而付出代价。只盼寒玥的剑灵,离魂,能好好守护她的爱女,保她一生平安。

帝王寿诞,百官朝贺。寒玥在寅时起身,与刘承李准一同替耀天帝换上五丝彩绣龙祥纹,点缀各色上等珠翠的明黄龙袍。耀天帝一面理着十二垂玉珠旒冕,一边对寒玥吩咐:「今日,你切记别离开皇祖母或逍遥王父子。朕特意让你以翼王府继承者,出席这次的寿宴,好让逍遥王能就近看照。烈日帝和凤皇若是寻你谈话,千万别独自赴约才是,最好让皇祖母跟着,明白吗?」

知道耀天帝是真担心她,寒玥便示意刘承和李准退下後,上前抱住耀天帝,轻柔的道谢:「皇叔,谢谢您。」欧阳亘轩弯身将寒玥抱起,温柔的在女孩的额上落下轻吻,低笑着道:「若真感谢朕,好歹也换份贺礼,让朕开心才对。」寒玥撇了撇嘴,闷闷的说:「早朝时辰将至,皇上还是赶紧驾临议政殿,别让文武百官久等。」「朕让人替你备妥正式朝袍,放置在华阳郡主那儿,你等会儿便过去。」「是。」

待寒玥恭送耀天帝去早朝後,简单的梳洗一番,领着清平和紫静一道前往养华宫。在拜见完太皇太后,寒玥便随着欧阳夫人回至寝殿,开始换上亲王的朝服。华阳郡主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一袭用雪蚕冰丝制成,三彩繁绣海东青振翅且点缀些许帝王绿翡翠的银蓝华袍,幽幽的叹息:「皇上待你,当真是用心了。」「娘亲?」见寒玥不解的模样,欧阳夫人静静的解释:「朝服需着十层衣,现下又是临近夏日时节,自然会热昏许多官员。雪蚕冰丝的质地凉透,且薄如蝉翼,可又是保暖的上等衣料。玥儿明白为娘的意思了吗?」

寒玥有些愣神,仔细回想起来,她这身朝服确实比耀天帝的龙袍还轻上许多。嘴里有股莫名的苦涩感,寒玥歛下眼眸,静默的整理自己的银缕镶璧深蓝腰封,欧阳夫人则是轻叹口气,替寒玥束好发冠,簪上金缕雕蟠缀珠簪,柔声叮咛:「皇祖母会携着你参加朝圣大典,莫让有心人士伺机找麻烦,明白吗?」「孩儿明白。」「时辰差不多了,为娘送送你和皇祖母。」「娘亲,请您要小心。」「好。」

目送太皇太后的凤辇离去,欧阳夫人又再叹了口气,林梓瞧见後,恭敬的上前劝道:「郡主,请您回寝殿休息,莫过於忧心才好。娘娘是何等厉害人物,您定是清楚的,趁这时让张太医替您把脉调养,方是上上之策。」「劳烦林总管了。」「这是奴才的荣幸。」挥手遣了名宫女,去太医院将张太医请来,林梓扶着华阳郡主回到偏殿休养。欧阳夫人知自己多想无益,只好祈求老天,能让寒玥安然的度过今日。

耀天帝站在议政殿前台上,接受百官的朝贺,眼角瞥见太皇太后的凤辇後,薄唇便微微弯起。满朝文武恭敬的跪身请安,只见太皇太后牵着一身亲王袍服的寒玥,姿态威严雍容的下了凤辇,温和的道:「众卿们平身。」「谢太皇太后。」努力压制内心的震惊和思绪,百官们不着痕迹的审视寒玥,想瞧出一些情绪来,可寒玥的脸庞,依旧淡漠无波,让人弄不清她此刻的想法。世家族长们看见那身海东青华袍,便知寒玥已无法再回慕容世族,耀天帝已明确表态,寒玥,是召告天下的皇族成员了。

逍遥王和逍遥世子步上前,温和的对寒玥道:「皇侄,逍遥皇叔带领你朝拜一回。」「劳烦皇叔公和逍遥皇叔了。」太皇太后拍拍寒玥的手,噙着温柔的笑容,望着寒玥跟着逍遥王父子走上大红金织滚边长毯,向耀天帝行亲王朝拜。欧阳锋嘴角微动的吩咐:「待会儿说你是定遥世子,明白吗?」「是,多谢皇叔公提点。」「虽是尚未册封,可今日过後,你也算是真正的欧阳皇族人。往後对百官嫔妃不必客气,省得让人欺到你头顶去。」听到欧阳焕黎的话,寒玥轻轻的笑出声:「好。」

顶着众臣们的注视与打量,寒玥随着逍遥王父子一同步至百阶前,恭敬的跪身祝贺:「定遥世子欧阳寒玥,恭贺皇上寿诞。」耀天帝温和的道:「三位爱卿平身。」「谢皇上。」寒玥半垂着头,站起身,本要随着逍遥世子一同退至右侧官列中,没料到耀天帝突然开口:「欧阳寒玥听令。」寒玥诧异的回过身,在逍遥王严肃的眼神示意下,赶紧重回方才跪拜的位置,跪下身子等待耀天帝的命令。

只见刘承捧着一置有九垂珠梳冠冕的红绒桦木盒,不疾不徐的步至耀天帝身後,李准则在接到皇帝的示意後,展开皇诏朗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寿诞,宜双喜临门。欧阳寒玥天纵才华,睿智多谋,亦为皇族至亲。在此册封翼王府世子,封号定遥,十之三岁立即继承翼王府世袭爵位。华阳郡主教子有功,特准搬回翼王府居住,钦此。」百官们全是一阵呆愣,就连逍遥王父子和太皇太后亦难掩讶异神情。寒玥在片刻愣神後,赶紧开口谢恩:「多谢皇上。」

欧阳亘轩缓缓步下百阶,站定在寒玥身前,柔声的道:「寒玥,平身。」「谢皇上。」待寒玥垂首站起身子,刘承机灵的走上前,双手捧着桦木盒至耀天帝手边,在帝王拿稳冠冕後,立即退下。「抬起头来。」「是。」寒玥闻言,将头给抬起,却望进那双满是柔情的璀璨凤眸,有那麽一丝恍惚与心悸。耀天帝将金缕雕蟠缀珠簪给拿下,李准则恭敬的替皇帝扶住寒玥的发束,好让耀天帝能方便将九垂珠梳冠冕帮寒玥戴上。

帝王亲自整冠,是多麽荣幸的礼遇。朝廷众臣和等候朝拜的後宫嫔妃们,惊异的看着一切发生,太皇太后则在惊讶过後,朱唇勾起满意的欢笑。往後,任何人都不能再欺到寒玥和华阳郡主的头上了。九垂珠坠遮掩了寒玥的神情,可欧阳亘轩却是看得十分清楚,女孩那双剪水乌瞳里,染上了层朦胧的雾气,让耀天帝有些心疼。

欧阳亘轩刻意选在今日册封寒玥,便是因现下是众官嫔妃聚集之时,甚至有他国使臣和君王在场,隆重的见证定遥世子和华阳郡主的存在。虽说他本是要在寿宴过後,再举行册封仪式,可凤皇和烈日帝的突然拜访,让耀天帝改变心意,顺水推舟的好好利用一回。寒玥定是明白他的用意,情绪因而如此失控。

伸手替寒玥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耀天帝温柔的轻声呢喃:「玥儿莫哭,朕说过,定会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皇叔…您…」「世子殿下,请您接旨。」李准隐诲的暗示,让寒玥回过心神。知悉现下不适合流泪,寒玥稳住心绪,双手接过皇诏,恭敬的弯腰谢恩:「多谢皇上。」「免礼,去一旁站定。」「臣遵旨。」寒玥握紧皇旨,神态则恢复以往的淡漠冷清,回到逍遥世子的身侧站好。

盛装的凤皇和烈日帝两人,在下一瞬现身在红毯上,缓缓步至耀天帝面前。「孤在此恭贺耀天帝。」「寡人恭贺耀天帝。」「多谢两位远道而来,朕真是备感荣幸。」知道自己被利用一把,烈日帝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耀天帝莫客气。」凤天青则毫不在意,笑眯着狐眸道:「耀天帝客气了。」

语毕,凤皇看向寒玥,神情赏识的说:「贵国又多了名才华洋溢的世子,让孤好是羡慕,不知耀天帝能否让定遥世子,在晚宴上陪孤谈天呢?」凤皇在大庭广众下开口要求,耀天帝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愿,温文儒雅的道:「朕的皇侄年纪尚幼,又是头次参加寿宴,不知凤皇可能让逍遥世子一同伴随?」「那便最好,孤可是十分欣赏逍遥世子呢!」

两王较劲,这回倒是不分胜负。至於被晾在一旁的烈日帝,神情莫测的笑着,似是对被冷落在旁一事,丝毫没有不悦。可真正的心思,又有谁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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