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玥发出轻细的呻吟,她觉得自己像打了场仗般,浑身无力且头极疼痛。她努力睁开了眼眸,入目的是耀天帝略显疲倦的俊美容颜:「皇侄醒了?」欧阳亘轩在女孩发出呻吟时,便已清醒,他有些期待的看着寒玥睁眼,毕竟她已昏迷高烧了五日。这些日子以来,孩童的情况时好时坏,烧得太过严重时,甚至会流下泪水,发出令他略感心疼的呓语,张太医亦为此没好好睡过一回。
「…皇…上。」沙哑虚软的声音从喉里发出,寒玥不适的皱起眉,喉间的辣疼令她不想再开口。耀天帝抱着她起身下了龙禢,坐到暖禢上且替她倒杯温热茶水,一手扶着女孩的後脑,一手则缓缓的喂她喝茶。「你已高烧昏迷了五日。」见寒玥神色尽是诧异之情,帝王淡淡的再道:「那日你在雪地昏倒後,张太医耗费两个时辰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朕和太皇太后虽勒令对郡主保密,可仍被她知晓此事。」
寒玥难掩紧张的想出声说话,欧阳亘轩放下茶盏,动作仔细的替她抹去唇上及下颔残留的水渍,语气平静的说:「郡主没事,皇祖母断不会让她多想或忧虑万千。慕容华枫现下交由环妃和云贵人照顾,朕将清平和紫静调来傲青宫照顾你,直到你病癒之前,便先和朕同住。」女孩张开嘴想说些什麽,但看到耀天帝疲倦不堪的模样,逐沉默的点头应诺。「睡吧!离早晨还有一些时辰,有想问的等晨起後再说。」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男人将寒玥抱回龙禢相拥而眠。待孩童再次睁开眼时,欧阳夫人与慕容琽已候在她身旁,张太医则老神在在的喝着清平端上的茶水,一边研究手里的医书。
「玥儿!玥儿!你可醒了。」欧阳静婉泪眼蒙胧的看着自家女儿,双手紧握着寒玥的手。这五日来她胆颤心惊,深怕爱女就这般抛下她离去,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瞧见她清醒,却激动的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不停的落下泪水。慕容琽温柔体贴的拿出一条丝绢,替华阳郡主拭去泪水:「嫡母莫哭,寒玥会心疼愧疚的。紫静,将寒玥扶起身,倒杯温茶让他润喉。」眼里露出感激之意,女孩让紫静扶起身子,慢慢啜着茶水,慕容琽则在旁徐缓细说她昏睡的五日里,宫中发生了什麽事情。
「皇上抄了漠家与陈家九族。漠松和陈诺被斩首,漠幽嫇和陈祉绫被贬为军妓,其余的人则被贬为奴,男子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女子亦不得入宫,漠家和陈家从此可谓是无法翻身。」见寒玥满是惊讶的神情,慕容琽微皱了皱眉:「寒玥觉得惩罚过重?大哥倒认为罚得过轻些,意图杀害皇族本是株连九族之事,陛下这回已手下留情。」伸手摸了女孩脸上结痂的伤口,慕容琽那双温和的凤眸染上一丝杀意:「他们将你伤成这样,简直该死!」「大哥…」寒玥错愕的看着与平日气息迥异的少年,她从未见过自家兄长动怒。
欧阳夫人看到慕容琽此刻模样,满怀欣慰的点点头,暗道将寒玥交给少年看顾果真是最佳选择。慕容琽鲜少动怒,这次却为了女孩的事有了情绪,可见他对寒玥的重视。思及此,华阳郡主逐出声开导:「玥儿,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中,琽几乎都陪在你身旁照料你。你的病况时好时坏,为娘和你大哥担心极了,自是希望那些歹恶之徒的责罚能重判,你爷爷对皇上的惩戒亦有些不满。」张太医见寒玥仍有些犹疑,便淡淡的道:「小娃儿在心疼那些人?你可知自己差点没命?老夫倒认为该让那些人嚐嚐你受的苦後,再流放边疆才是。」
「就是啊!主子,您都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差。」紫静一边嘟囔,一面替寒玥将锦被盖实,清平则是跪下身,语带哽咽的说:「主子,奴才没能照顾好您,实是愧对您和太皇太后,请您责罚小的…」女孩略感头疼的摆摆手:「我没说自己心疼漠家和陈家人,仅是有些讶异大哥生气罢了。」望向跪地请罪的清平,她轻声叹息:「清平,你当时的做法很是正确。若你没携着华枫及其他宫奴离去,众人怕是会全数遭罪。快些起来,你如此通透的人,想必清楚我当时的顾虑。」见清平起身後,寒玥转而询问欧阳夫人:「娘亲,您身子可有仔细照顾?」
欧阳静婉噙着柔和浅笑的点头回应:「有皇祖母看着为娘,自是不会让为娘多想。倒是琽,这几日在宰相府与皇宫间来回奔波,眼见是清瘦不少。玥儿,你可要好好感谢你大哥,知道吗?」女孩先是轻声应诺,後察觉欧阳夫人脸上出现疲倦之色,便对清平吩咐:「清平,麻烦你送娘亲回养华宫休息。」「可是为娘…」「郡主,小娃儿说的对,您脸色不佳,想来这几日亦没睡好。皇上和老夫会在这儿盯着,还请您先将身子顾好,娃儿方能放下担忧。」
「嫡母,您先回去歇息吧!孩儿会看着寒玥,请您安心。」「唉…我明白。玥儿也要多休息,知道吗?」「孩儿知道。」欧阳夫人见爱女答应,逐扶着清平的手,缓缓离开盘天阁。「大哥,再和我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吧!」寒玥接过紫静端奉的药碗,微拧起眉的服下苦不堪言的汤药,待她饮毕汤药,一只修长的手随即递上她最喜食的薄蜜酿青李,清甜带点微酸的滋味淡化了药的苦涩。少年朝略显惊喜的女孩解释:「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大哥便帮你备了一瓷瓮的蜜饯,每喝完药时就吃一颗。」
听到慕容琽这话,寒玥不禁笑弯了圆眸:「谢谢大哥。」细长上挑的凤眸满盈笑意,慕容琽难掩宠溺的摸摸寒玥的头,後开口缓缓将五日来所发生的其他事给道清。寒玥在耳闻後宫被太皇太后整顿一番时,发现紫静面带惊恐的打了个哆嗦,令她有些不解的问:「怎麽了?」慕容琽抿了抿唇,且微皱起眉道:「太皇太后疾风厉行,手段是有些…铁腕。」女孩仍是一头雾水:「大哥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本是一位奇女子,行事作风倒让老夫自叹不如。」张太医拈了拈长须,淡淡的对寒玥解释:「宫里本人多嘴杂,谣言更流窜的厉害,小娃儿想必是再清楚不过。太皇太后此次为整顿後宫,下令将碎嘴的嫔妃均打入冷宫,其余犯错的宫仆则全数杖毙。只因这回人数过多,倒花上三日才将人全部处死,宫里又耗了一日时间将血污洗净。」女孩先愣了一会儿,後面无表情的低喃出声:「原来如此…」张太医见寒玥神色淡漠,暗叹这孩子的心性天生冷情凉薄,实是最好的上位者人选。只可惜她身为女孩,又非耀天帝子嗣,当真是浪费啊!
「今日先说到这儿,寒玥你刚清醒,仍须多调养休息,大哥明日再进宫陪伴你可好?」「好,大哥回途也要小心。」「嗯。」温和的笑了笑,慕容琽扶着寒玥躺下,细心将被褥压实,并在女孩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睡吧!大哥等你睡着再离开。」孩童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暗香,那静心安神的香气使她沉沉睡去。慕容琽确认她睡熟,方无声拜别张太医,并回至宰相府,向慕容曜细说寒玥现下的状况。澜沧宰相停下手上书写动作,抬起头问:「玥儿醒了?」
「是,只是身子尚弱,太医说仍需静养一段时日。」「张太医可有说需静养多久?」「约莫三、四个月。」「为父明白,你且回旖翔楼歇息。」慕容琽点点头,转身离开书房。待长子步伐远去,慕容曜逐抿紧唇瓣,神色有些不悦的喊:「绝情。」「主子。」「去宫里看看玥儿的情况。」「是。」一个闪身,绝情便消失在书房里。片刻後,门外传来管家江络的声音:「大人。」「何事?」「启禀大人,雅夫人她…」拧起眉宇,慕容曜厉声喝道:「又出什麽事?」「雅夫人希望能见大人您一面。」
「哼!犯下如此过错,还妄想些什麽…」慕容曜冷笑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卷皇诏:「江络,进来。」管家赶紧推门入内,瞧见男子手里拿着一份皇诏,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慕容曜神色阴沉的吩咐:「将皇诏宣读给上官凌雅听,再跟她说,即刻起搬到斋心堂,永生不得踏出宰相府半步。」「奴才知晓。」江络打着哆嗦,恭敬的接过慕容曜递来的皇诏,行过礼便带着几名小厮前往上官凌雅居住的落花苑。
一妙龄少女跪在黑暗中,尽是恐惧不安的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方听到男子冷漠且带参杂霸气的嗓音:「你可愿付出一切去保护她?」少女愣了一瞬,随即毅然的抬头回答:「我愿意。」「那好,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内,你必须成为另一个人,我会派人训练你。」一挥手,少女便昏倒在地,男子则静静抚着一只蔓藤雕花寒玉簪。倏然间,一道月光洒进黑暗中,只见一名身袭浮莲暗纹金绣黑缎长袍,红发披泻及地,容貌流转风华、冠世天下的绝美男人,深情的将玉簪往薄唇上靠,并轻柔的落下一吻:「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