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略显困惑的看向寒玥,似乎不懂她为何会道出这番话来,且语气夹杂些许苦涩的说:「属下已为慕容家从属剑灵,您亦是属下的主子之一。」女孩微微皱起眉:「你在慕容世家待了多久?」「大抵有五百年之长。」「五百年…你是如何被封印剑身?我记得封印剑身,需由剑主与剑灵共同立下誓约,少了一方誓言断不可能成功。」青冥难掩惊讶的瞪着眼前女孩,语气尽是不可思议:「你…你怎会知晓这般多…」寒玥忽地一挥手,在旁本是一脸茫然的紫静随即倒下,青冥赶紧上前将她扶到软禢上躺着。
女孩静静瞧着剑灵动作,思索该如何解释自身事由。施术令紫静昏睡,乃怕对方不信怪力乱神之事。至於青冥,寒玥倒不担心他不信,可要怎般解释才不耗时,毕竟她仅有现下沐浴的短暂时刻。青冥无声等待寒玥开口,心绪亦复杂难明,女孩知悉许多同剑灵相关之讯息。照理来说,一深养於闺阁,从未接触过外界的孩童,绝不可能知晓这些事宜。「我拥有两世记忆。」寒玥突兀地说出这话,青冥则猛抬起头,认真盯着她反驳:「不可能!阎王不可能会容许这种事…」「无论他允许与否,这是事实。」寒玥正色的道,并唤出逐日金錀,证实自己并未骗他。
「此乃逐日金錀,前世我为修仙门派-遥天宫之弟子,名为瑶玥。」逐日金錀被唤出後,活泼的四处转动,甚至亲昵的靠近寒玥,且用钝面处蹭着自己的宿主。青冥只觉一切太过荒诞诡异,他自是耳闻遥天宫盛名。遥天宫在当年乃三大门派之一,与上水门、擎天宗并列齐名。遥天宫有两位灵者十分着名,传闻其二人须具备先天资质,又须长年处於极寒极热之地艰苦修练,方能驾驭镇派神器。剑灵记得其中一人便叫…
青冥睁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呼:「你便是遥天宫月灵者?」眼眸滑过一丝想念,接着似是想起什麽般,女孩的眼底一片苦涩黯然:「我已不再是月灵者,现在的我只是慕容寒玥。」寒玥从热水起身,拿过一旁放置木架上的布巾,一面将水渍擦乾,一边平静的道:「上一世的瑶玥已死,待我醒来睁眼後,发现自己成了婴孩。虽不知前世记忆为何会保留,但有了新生,我便想好好活下去,好好为自己而活…」女孩陈述的声音并不大,尾端甚至转为轻细呢喃,朦胧热气将她笼罩在水雾之中。
那一刻,剑灵瞧见一抹沧桑倩影。那是一容貌清丽动人的少女,如画般细致的眉宇,一双淡漠深幽的杏状瞳眸,略尖的鹅蛋脸与秀气挺直的鼻,及一张淡粉的唇。她的身影散发着宛若寒星般,难以靠近的清冷气息,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寂寥。少女倏然回过身,朝青冥露出浅浅笑容,那笑像是乍然盛开的冰山雪莲,美的让剑灵看得有些痴了。待他定神想再看仔细时,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徒留一幼小身子,却住着饱含沧桑寂寥灵魂的慕容寒玥。
穿好里衣,寒玥坐在床禢上,静静抚摸着逐日金錀。她感谢这至始至终,与她日日相伴、不离不弃的神器。逐日使她不受孤单寂寞困扰,甚至确认自己尚且存活,只不过是不同皮囊罢了。青冥沉默的看着女孩,眼前孩童让他心生怜惜,这已非他头一回替寒玥感到心疼。或许在瞧见她的第一眼,自己便对她上了心,只是那时自己未曾留意。「今日谈话,希望你别告诉任何人。虽说我并无指使你的权力,可仍盼你助我守密。」寒玥突然开口,平淡的语气宛如同陌生人讨论天色般疏离,令青冥不禁皱紧眉头。
寒玥轻轻摆了摆手,逐日金錀便消失在两人眼前。正待女孩走下床禢,准备解开紫静身上的睡穴时,青冥忽然下跪宣誓:「上古剑灵青冥,在此认慕容寒玥为主。吾愿以剑侍主,永伴您世世轮回,直至剑身被毁方止息。」步伐顿了顿,寒玥先是沉默片刻,尔後喃喃叹息道:「万别立下这等折寿誓言,我曾说过,你不该如厮卑微。」转身走到青冥面前,女孩咬破指腹,将带着血珠的指轻轻按上青冥眉间,并温柔的立下誓约:「吾,慕容寒玥,接受上古剑灵青冥之誓言。吾将以全力保护青冥剑剑身,直至命终方休。」
青冥惊愕的抬起头看向寒玥,他不敢相信女孩竟立下如此慎重誓言,当他想开口劝戒寒玥更改誓约之际,二人脚底顿时出现饱含强大咒力的法阵。女孩的血融进剑灵眉宇之间,一道血咒则顺着他的筋脉,沿其流向心窝处。一幽青色光缎自青冥心口飘出,缓缓缠绕寒玥的左腕,徐徐往上攀爬,直至没入女孩心脏方消散。仅是弹指瞬间,两人的情感互相连通。寒玥感受到青冥内心,对剑身囚禁的苦闷愤怒、阴郁杀意,对无法阻止她更改誓约的懊恼烦闷,以及一丝窃喜。高高挑起眉宇,女孩无声用眼神询问剑灵,那丝窃喜的含意为何。
另一方面,青冥品嚐到寒玥两世情绪,除了清冷寂寞、悲伤苦涩外,他感觉不到其余情感,让他心疼极了。发现女孩察觉自身内心那股窃喜後,剑灵有些尴尬的转过头,不敢正眼瞧着新任剑主。青冥总不好说,他实是庆幸自己没来得及阻止寒玥更动誓言,毕竟世间极少凡人愿意如此真心相待剑灵。见青冥无意多谈,寒玥倒不勉强,可仍对某事心存好奇:「先前你怎会知悉我想唤你现身?甚至能听见我的心音?」剑灵思考半晌,突地明了女孩困惑为何,他有些脸红的回应:「属下…奉命要保护你,自是会多留些心神。」
寒玥斜睨了青冥一瞬,也不道破他漏洞百出的言词,仅淡声询问:「你向来清楚我常於夜半无人之刻修练?」剑灵见女孩不点破自身心思,微微松了口气并恭敬回答:「属下在昨日方留意此况,想必主上修练的功法,乃同地炽脉流齐名的天水心法。」寒玥点点头,平静的道:「昨晚倒是冲破第三重。」似是忆起什麽般,女孩突地回过头:「那夜可有人发现你?」「属下当时位置,恰好是那刺客视线死角,故并未遭察觉。在刺客逃逸後,属下跟随对方试图追查後续,却是发现…」见青冥一脸欲言又止,寒玥微微歛下瞳眸:「莫非那名刺客大有来头?」
剑灵神色略显阴沉的道:「那名刺客直属帝王暗部,目的是要试探您是否习武。」寒玥倒无多余表情,而是步至紫静身前,伸手替她解开睡穴:「我心里大概有个底,但不敢肯定刺客是否由奉命前来。」青冥难掩气愤的说:「虽说欧阳亘轩本无伤及您的意思,可这般危险的试探实是过份了些,况且那名刺客内功极为深厚。若非您已身怀内力,属下担心您…」「此事你可曾禀报给父亲?」寒玥语气平静的问,见青冥摇头否认便道:「晚点再说。」
紫静满是不解地望着女孩与剑灵,困惑着为何寒玥不让她参与谈论。瞥见少女一脸疑虑且略带不甘之情,寒玥静静的说:「有些事你现在不能知道,否则只会死得更快。」紫静脸色猛然变了变,不再存有追问心思,寒玥则示意青冥先行消失,并将幻术解除。剑灵颔首领命,随即无声消散身影,紫静逐起身协助女孩着衣拧发。在紫静忙碌之际,寒玥语调懒散的吩咐:「你且跟我说说宁王这人如何。」
一处黑暗地窖里,摆放三把布满封印法阵的古剑,绝情伫立於其中一把泛着幽华青色光晕,且缠绕柔和银色流光,封印法阵逐渐淡去的古剑前,有些妒忌地撇了撇嘴:「真讨厌,竟能找到帮他解开封印的新主人。」看了一会儿,绝情伸手触摸那股银色流光,治艳脸庞露出一丝邪气笑意:「可这亦象徵着澜沧即将变天,不是吗?」转过身,绝情往地窖大门走去,高大身影忽闪忽灭,只见一双铁灰色的瞳眸变得血红:「主上知道後,铁定会又气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