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玥略显冷漠的对书房门外的小厮发话:「通报吧!」「玥儿,直接入书房即可。」属於慕容曜低沉悦耳的嗓音,从门内飘出,寒玥闻罢,便迳自推开门走进书房。身穿墨竹白衫的男子,正坐在棋盘前静静的望着她,清俊的脸庞噙着几分笑意,一双狭长的凤眸示意女孩坐至棋盘对面。寒玥缓缓步行於慕容曜对侧,落座後逐执起黑子手谈,同时边开口询问:「父亲找孩儿有何事?」慕容曜微微挑眉道:「将烫手山芋扔给父亲,玥儿竟毫无愧疚之心?枉费为父花费一个时辰将枫儿哄回去。」
「孩儿清楚父亲定能处理妥当。」寒玥不热不冷的说,并再下一子将白棋吃下些许。慕容曜着手下了一子道:「玥儿还是一样,总不让着为父。」寒玥抬头看向慕容曜,直接了当的说:「父亲找孩儿来到底有何事?绝非向孩儿抱怨这般简单。」「玥儿,你的心思还是一样细腻,为父今天找你来,确实是有事相告。」慕容曜喝了一口茶,瞧爱子无开口提问之意,逐略感气馁地道:「当今圣上希望朝廷权贵,选出两名优秀孩童进宫学习,杰出者有机会担任太子侍读。」「父亲要孩儿入宫?」「虽然玥儿年纪尚幼,心思却是沉稳冷静,乃最适合人选。若有你相伴,枫儿的安全则有保障。」
「父亲要让华枫入宫?父亲为何不让大哥入宫?」寒玥只觉得眼前男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竟想将那乾净如白纸的华枫推进大染缸,还要她去保护他!「府里只有你和枫儿符合资格,你大哥的身子骨差,需要修养。枫儿的性子你也清楚,倘若稍不注意就会闯下大祸,你要多多注意才好。」慕容曜神情淡然的说着,一边欣赏寒玥难得一见的臭脸。他家玥儿什麽都好,就是太过冰冷,可爱的脸蛋总是面无表情,让他看了都郁闷。
「父亲…」寒玥正准备拒绝时,却被慕蓉曜硬生生打断:「为父心意已决,你和枫儿一个月後就入宫学习。」两人沉默片刻,寒玥便全身泛着寒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慕容曜静静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狭长的凤眸透出一丝阴霾,并冷着声调召唤:「青冥。」一道黑影凭空出现,仔细一看,是名身穿黑衣的青发男子,正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候指令:「主人有何吩咐?」「待寒玥入宫後,你便去保护他的安全,记得定时回报宫中局势。」
青冥略显讶异的望着面无表情的慕容曜:「那由谁保护主人的安危?」慕容曜平静的回应:「绝情游历过久,让长慕去顶替他的任务。」「可若是被玥少爷发现…」「入宫後便告诉他,退下吧。」「谨遵您的吩咐。」青冥说完後便消失。慕容曜起身站在窗边,看向寒玥居住的悠鸣楼,凤眸里情绪交杂,在无奈的叹了口气後,慕容曜便回到桌前,继续处理朝庭事务。
寒玥回至引云阁,逐将此事告知欧阳夫人,风华绝代的女子沉默好一会儿,方感叹地开口道:「唉…为娘本要通知你侍读一事,没料想老爷已下定决心要送你入宫。一旦是老爷决定的事,就难以变动。」顿了顿,欧阳夫人又再道:「且先撇开侍读人选不说,要让你的女儿身不曝光,宫里就必须有信得过的奴才,娘亲和你爷爷会去打点好一切。」欧阳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的告诫:「玥儿,圣上旨意还包含另一目的,入宫孩童即是帝王手中的人质,让位居要职的官员不敢有二心。即便是拥有封地的王爷,也必须将嫡子送入宫,这是开国以来所订下的规范,你定要万事小心。」「孩儿明白。」
「来用膳吧!明日起便开始准备入宫事宜。这个月就住在娘亲这里陪陪为娘,等入了宫後,除去佳节时分均是难以相见了。」欧阳静婉眼角蓄着泪光,语带万分不舍的说。寒玥看着辛苦抚养她长大,甚至甘愿付出生命保护她的欧阳夫人,内心满是疼惜孺慕的替她擦去泪水:「娘亲,孩儿入宫後,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才好。孩儿会定时寄家书回家,让娘亲少些牵挂。」
是夜,女孩坐在窗边软禢沐浴着皎白月光,回想起师兄与小师妹二人,联手杀害她的画面,内心顿时充满苦涩悲伤。三百年的苦恋相伴,换来的却是无情至极的漠视,当时种种,她想忘都忘不了。午夜梦回之刻,每每梦见整段过程,都令她痛彻心扉,对师父及师门的内疚,亦让她泪流满面,还有在她心灰意冷的闭起眼眸时,那饱含恋慕与苦涩的低醇嗓音,及透着温暖却悲伤气息的怀抱,同样使她感到心疼。寒玥并不知那人是谁,只清楚当她步入死亡时,他的陪伴让她心安;他对她述说的话语,亦让她莫名心颤。
寒玥难掩沧桑的笑了笑,若非自己识人不清,又怎会落到如此下场?此时,逐日金錀像是感觉到她的悲伤,出现在她身边左右摇摆,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开怀些,寒玥见逐日这般模样,倒也轻笑出声。说来诡异,她虽是遥天宫镇派之宝之一的逐日金錀之主,却非其唯一使御者。开宗立派以来,逐日亦有过四名主人,但随着主人仙逝,它均会陷入沉睡,直至下一任主人的出现。但逐日这次却跟着轮回来到她的身边,让她感到非常惊讶。
「或许是因为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逐日方会跟着我…」寒玥一面轻生呢喃,一边用手去轻抚錀身。思及入宫事宜,女孩便感到头疼不已:「唉…只好自己小心了。」再想到华枫也要入宫,寒玥的脸缓缓露出阴郁之色,即便性子冷淡的她也无法对此事淡然。她那深藏不漏的父亲,虽是甚少搭理妻妾之间的暗潮汹涌,却也比谁都明了宰相府里的一切,将华枫一同送入宫,必定是有什麽打算才是。
大哥慕容琽虽身骨病弱,但绝对不阻碍学习,让寒玥对慕容曜的决定充满疑问。若论家世背景,慕容琽的生母亦是皇亲国戚,当今皇后的表亲之女,只是不如欧阳静婉的郡主身份尊贵,但大娘夙晨环生下慕容琽後即离世。若非大娘临死前托母亲照顾慕容琽,大哥在宰相府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万幸的是,慕容琽自幼孝顺尊敬欧阳夫人,对待女孩更是极其用心,省却不少闲言闲语与麻烦。
在宰相府生活的日子,让她看尽人间百态,亦学会动手铲除威胁,原本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终究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意之人而沾满鲜血。寒玥神态恍惚的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八年来,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到底害了多少人?身上背负的血债是如此沉重,但为了娘亲、为了自己,她,必须如此残忍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