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經有一種生活】 — 【曾經有一種生活】(2)

出了公司大门不消多久,甚至不到十几分钟光景,何朗熙马上亲身验证一句至理名言:别太相信自己,或「话不要说得太早」。

尤其当他在颇有印象的小巷中绕来绕去,却始终找不到耿妶烨所就读的幼稚园时,第五次看到同一个路标後,他才不得不承认……好吧,他迷路了。正确来说是他真的忘记路该怎麽走。

为什麽这里的单行道这麽多呢?视线里不晓得几次闪过某个特定的交通标志後,他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很想置之不理,将100CC数的机车当场掉头,省去近乎大半的冤枉路程。

「糟糕,迟到了!」边注意路况、边掩不住焦急地挑空瞥了眼手腕上的表,随着分针秒针毫不留情的移动,何朗熙脸上的懊恼不由得加剧。

早知如此,应该要先问耿漫喜住址的,至少比较保险,不用在这里当无头苍蝇、漫无章法地乱窜。没机会做更多的反省,他加快了催油门的速度,同时间谨慎的双眼仍锁定於周围的一景一物,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看能否帮助他恢复一些记忆。

莫名其妙的,或许是老天可怜他找路找得辛苦、看在他诚心诚意祷告的份上,惊觉过来时幼稚园的路标刚好闪过眼前,他紧急煞车後连忙转了方向,朝上头指示的位置前进。

「你好,我是来接小烨的──耿妶烨。」匆忙停车、卸下安全帽等装备,何朗熙快速步入漆成红色的校门,眼见四周已经不见放学时刻家长接送小孩的盛况,一再提醒他、自己迟到许久的事实。

迎面而来一位应是该校老师身分的女孩子,看到他後一副疑惑的模样,他逮住机会上前一表来意。

「小烨?」没想到对方听完後更是惊讶得挑高细眉,「刚刚、大概五分钟前,她叔叔──我们学校另一位小朋友的父亲,因为他们认识,一起将她接回去罗。」语毕,她打量着何朗熙,虽没有怀疑他的样子,表情中却也隐约带着询问。

对於第一次打照面的陌生男子,除非有家长的特别交代,否则他们校方亦不会放心把小孩给他们接走,因此即使小烨人在现场,何朗熙也不一定能顺利带她回家。

这倒不是太难解决的问题,重点是──小烨被接走了?何朗熙一愣。

「可是,漫喜、我是说她父亲,拜托我来带她,请问是谁接走她的?」没道理呀,他相信耿漫喜不至於拿这点来捉弄他,那麽,那位老师口中的「叔叔」是何方人士?为什麽早一步、在也许没经过小烨父亲的同意下,任意带走了她。霎时间、何朗熙扬起一股责任未尽的歉疚感。

「是小烨爸爸的朋友,耿先生认识的人。也许你可以跟他连络一下,可能哪里没商量好吧。」露出了「抱歉」的笑容,表示她没能帮上什麽忙,为了表达歉意,她捎来个对何朗熙而言、堪称迟来的好消息:「他们一行人刚离开没多久,可能还在附近,你要不要追上去瞧瞧?」

「请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有了先前的教训,他学到凡事要确认清楚再行动,获得宝贵(最重要的是正确)的情报後,何朗熙赶忙道完谢,紧接着准备去追上没来得及碰面的一夥人。

用跑百米的速度离开,依循幼稚园老师指示的方位,何朗熙连机车都舍弃不骑,直接仰赖万能的双脚、天知道他多久没做这麽剧烈的运动了,不过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悼念自己上气不接下气般、不太可靠的体力,全心全意把焦点放在冲刺上面──不到五分钟的短跑距离,何朗熙成功赶上正要坐进一部轿车内的耿妶烨。

「小烨!」在车门被关上前、他的唤喊引得两个人的注意。

「朗熙哥哥。」听到自己的名字,耿妶烨循声望去,看到熟悉的人儿,小小的脸蛋漾出甜甜的笑容。她对何朗熙挥挥手。

看到那样纯真的笑容,他倍感温馨,顿时觉得方才跑步造成的疲累一股脑儿消逝无踪,均在她天真的脸蛋里获得抚慰。何朗熙不知不觉中笑眯了眼。

他下意识向前走去,脑中谨记着耿漫喜的托付,一心只想安全地将人送回家、圆满达成任务,太过专注的结果却让他在尚未靠近车子时,车门就「碰」一声地被人给关了起来,着实吓到了何朗熙。

他略显意外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冷淡……也不到冷淡的地步,但就是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的眸子,温度不高,令何朗熙有种夏天、不过冷风拂过背脊的错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僵住了,刹那间不晓得要做什麽反应才恰当。

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搁浅在嘴边,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眸就这样不假思索地笔直盯住眼前的人、目不转睛。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直至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射出不明显的愠意,提醒着何朗熙的无礼,他这才回过神来。

会这麽诧异的原因之一,除了眼前这名男子接走小烨外(让他在意的是:小烨看起来真是和他认识),最大的理由其实莫过於──他、他,今早的「睡美人」!如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使得何朗熙有种时光向前挪移的错觉。

彷佛又回到了尴尬的清晨!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挤不出一丝有建设性意义的词句,浑沌掉的脑袋中只闪过不成型的记忆片段,此时的他即使身高上略赢过对方一筹,气势也不觉间消减了许多,硬是矮上那麽半截。

尤其是睡美人眼角边轻轻掠过的若有似无的嘲讽,隐约挑拨了何朗熙本已心虚万分的脆弱心灵──匆匆逃离他凝注的视线,他把预定要解释的说辞都给忘得乾乾净净了。

沉默就此蔓延……另一个人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无言了半晌後,正当何朗熙思考要如何打破这种诡异的静默时,他终於听见一个徐缓的音调淡然启口:「让开,不要挡住别人的路。」

同样的俐落、不变的气魄,和着他男中音音质,即使缺乏高低起伏,亦有种特殊的魅调──何朗熙简直不自觉要屈服在他无形的魄力之中,当睡美人绕过他、准备前往驾驶座前,他毫不考虑地早一步伸出手拉住对方。

显然没料到他的举动,睡美人皱起眉头,低下头、视线锁定在手腕处被扣住的地方,约莫半分钟的僵凝、在何朗熙暗责自己的莽撞时,以为他生气了,正要脱口致歉,无料他又早先开口:「原来你有对人纠缠不清的兴趣?」句末的鄙夷不容置疑。

当下、何朗熙突然懂了什麽,隐隐作痛的脑子难得闪过一抹灵光──睡美人全身泛有强烈的保护色。「你误会了,」他澄清,「我是来接小烨回家的。」指了指车子内的小女孩,何朗熙表达来意与目的。

「小烨?」顺着他的手指位置望向车内笑颜大展的女孩,她愉悦地朝外头挥着手,看起来似乎真有那麽一回事。「你来接她?」睡美人轻扬了眉。

「嗯,漫喜拜托我来带她回去。」他点点头。

「漫喜?」又一次夹含质疑的语气,而後不引以为然地扯扯嘴角:「那你也认识阡艾吧?她让我来接小烨。」言下之意代表……自己也是受人之托,俨然不是相同的人。

「阡艾拜托你的?」何朗熙迟疑了下。

无视於他的疑惑,睡美人耸耸肩、甩开被箝制住的手,绕过颇为挡路的躯体,懒得再搭理他。果决的态度表明了他亦不愿退让的决心。

「请等一下,我要接小烨回去!」姑且不去理会有点被他冷漠态度刺伤的心灵,何朗熙在他将再次拂手离去时赶忙把人留下。

果然,一句话成功让已踏出的步伐顿了顿。「如果我说不呢?」偏着头,漠然盯着他,睡美人眯起的眼睛透出不明的光芒。

他转过身、直接和何朗熙面对面,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半仰高下颔,冷冽的冰霜布满秀气非常的脸蛋。

无惧对方凛然的气焰,何朗熙难得有着强硬的坚持。「请你不要拒绝。」

坦荡的黑瞳直接迎上他的挑衅与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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