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是这麽发现这件事的。
那天的天气很阴凉,是个舒服的礼拜天。不若平常秋老虎发威的猛劲,一股脑热死人的气候,那天很令人愉快、放松。
距离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周末总给我一种宁静的感觉,倒也不是学校不好,只是偶尔一个人放假发呆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穿着一件七分棉质上衣和花花裤,还把头发紮高成形状怪异的包包头,悠闲的走在家附近的小路里。刚刚眼镜行的老板打电话来,说我的眼镜可以去拿了,因为这几天都没有眼镜,也不能模模糊糊的过人生,所以第一次尝试了戴隐形眼镜,想不到还满好玩的,眼睛还会水汪汪亮晶晶的,戴了一个礼拜也习惯了这种感觉,视野前方清晰无比的感觉真是好。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是台湾栾树,洋洋洒洒的开了整条小路,这种树在秋天的时候最猖狂了,先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瞬间转成橘色,再来过个几周,黄色又映入眼帘,粉红的果实是最後的妆点,光是一个秋天就转换了三种缤纷的颜色,虽然现在还是初秋,不过可有得期待了。
转出小路之後我走进眼镜行,拿了眼镜之後返回公寓,上楼梯的时候从左边闪出一个亮黄色的影子,足够把我假日悠闲的好心情全部吓到无影无踪。
凌亦衡穿着过份亮眼的黄色T恤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路,一双眼睛笑的眯成两条线,举起食指和中指并拢朝我轻轻一挥,「哟。」
我惊吓的张大嘴巴,指着凌亦衡往後跳了两步差点摔下楼梯。
「夭寿喔怎麽你会在这里你这变态跟我跟到我家喔──」一句长长的问候在我站稳之後毫无顾忌的冲出我口外,凌亦衡叹了一口气之後露出了看起来像是受伤的表情。
「什麽啊语平姐你很伤人欸,这样把我当成变态真的好吗?我可是正常的男高中生喔。」
「基本上男高中生就已经不正常了。」我轻轻闭眼再叹了口气,睁眼之後抓紧手上的眼镜和继续往楼上走,凌亦衡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後头,上了三楼之後我转脸狠狠瞪他,他无辜的看着我,还耸耸肩。
「你要干嘛啦?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吧还跟我跟到这。」再度叹了今天的第二口气,想着我难得的好心情被一场惊吓破坏殆尽就让我忍不住想发火。
「所以我就说你误会了嘛──我才不是跟踪狂。看清楚。」他无奈的插着腰,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他拉着我的左手到我家门口,「这你家。」我点点头,歪着头思考这家伙到底在干嘛。下一秒他拉着我到隔壁的大门前,「这我家。」我再度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盯着他。
就这样和他对看了五秒左右,我才忽然睁大双眼,理解到他从刚刚到现在试图想和我解释的东西。
「蛤蛤蛤,你住我家隔壁?」
「不,正确的说是你搬到我家隔壁。你搞笑吗我在这住了十六年欸,哼哼请搞清楚先来後到,我是前辈喔。」凌亦衡松开握住我的手,一脸超级骄傲的抬高了下巴,我偷偷翻了两个白眼之後拿出我家的钥匙,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无视他。
果不其然,意识到凌亦衡小剧场没有观众之後,他摸摸鼻子转向我这边,卑微的朝我说着「语平姐我错了」。
「好,对话重新开始。你怎麽知道我住这的?」轻轻靠在我家大门上,我把玩着手上的钥匙圈,一边询问凌亦衡小朋友。
「刚刚在整理房间,瞄到楼下好像有个身影是你的样子,跑出来刚好看见你上楼梯。」他侧着身看着我,想到了什麽似的忽然笑出声来,「只是没想到语平姐假日的装扮也挺随便的嘛。」
他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我的头发和花花裤,还不停的哈哈笑,霎时我红了脸。
「花、花花裤是现在的流行指标好吗!」只不过我把它当睡裤穿就是了,假装咳了几声,硬生生把话题导回来,「不过,都开学一个礼拜才发现彼此住在隔壁也有点夸张,我们上学路上都没遇到也够厉害了。」
「是阿,以後一起上学吧?」凌亦衡顺势问了这麽一句,我笑着说好啊,然後我反身找大门钥匙,开锁的瞬间我听见一声悠悠的却坚定的声音。
「好同学也是好邻居,以後有什麽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声音太过坚定自信了,听到的当下我愣在原地,想着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些什麽,否则怎麽会这麽坚定的说出这些话。深呼吸之後我转身看他,尴尬的气氛充斥在我俩之间。
凌亦衡双手插着裤子口袋站着,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点复杂。像是要隐瞒什麽似的,他抓抓头忽地笑了。我轻轻点了头,也送他一个客套的微笑。
「那以後要借酱油就拜托你了。」说完之後我迅速闪进门内关上大门,手里握着我的黑框眼镜发呆。
原本以为他只是客套或顺势这麽说了,没想到隔天出门时发现他坐在公寓外面,朝我说早安和好慢。我愣住的同时他还拍了一下我的额头,笑得很灿烂。
没错,是个充满着隐瞒味道的笑容。
我没多说什麽,只是抓紧了侧背的书包,和他肩并肩一起往学校走去。
是我多心了吧。
「喔喔喔,人好多。」站在我右侧的凌亦衡望着前方嘴里喃喃说着,顺着他的视线我也往前看,发现有好多学长姐笑容满面的站在校门口发着传单,一旁穿着湛蓝色军服的教官似乎也在旁边帮忙维持混乱的秩序。
「一大早欸,有什麽事吗?」我吃惊的看着前方,侧脸问着凌亦衡。
「有什麽事……喂,美美老师讲话你都没在听吗?」凌亦衡转过脸来惊讶的看着我,好像我不知道有什麽事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今天早上的连续四节课都是社团博览会啊,学长姐们应该是在尽力在拉人加入社团吧。」
说起来,好像有这麽一回事。但美美老师讲的时候已经第四节课了,我对这件事的印象很恍惚,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只勉强吃了一颗茶叶蛋,第四节课已经饿到快死了,那时候的我心里大概只有便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