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露安、隼人与无央之中总会有人抽空来帮忙试吃,今晚露安和隼人来吃浅纱作的菜。隼人吃了几口就摇头,倒是露安尽责地埋头扫空黏锅底的烤焦葱油饼、酸涩的虾仁炒蛋与硬如嚼腊的鸡肉咖哩,浅纱在旁看了连连劝阻,「你别吃了啦!会吃坏肚子!」
「浅纱作的菜我肯定会吃光光。」
「你看,隼人都不吃了。」
「那种没义气的家伙不用理他。」
隼人双手抱胸,冷冷地睨着露安悄悄按住腹部的手,「吃饭是吃美味,不是吃义气的。浅纱,到时在节目上吃你作的菜的人可不讲义气。你那节目如果是团体上的话,好像是要比赛的?」
浅纱当天是要跟团长霏雨、亚音以及另外两位成员一起参加。
「那更不能输!」露安对空气挥舞筷子高喊。
「那是由谁来评比?」
闻言,浅纱窘迫又感伤地摇头,她向来是被排除在成员们内八卦消息圈外。
「你这样不行,你得考虑吃的人的心情,才能把菜作好。」
听隼人讲得头头是道,一副不懂装懂的老成模样,露安深感嗤之以鼻,「出那一张嘴只会吃,不会作菜的人哪有资格批评。」
「谁说我不会作菜?」
「喔!你当然会作菜阿,我看就是泡面加蛋跟煮水饺吧!」
「还不只,我还会作蛋包饭、红烧狮子头、酸辣汤、鱼香茄子、红油抄手……」
愈听浅纱与露安两人愈是瞠目结舌,浅纱难得激动地拔高声线,只差没跪在他脚边,双手还要紧抱他大腿,「隼人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教教我!这次就看你了!」
露安急急将他推进厨房,「少在那光说不练,废话那麽多还不进厨房露两手!」
隼人面有得色地挽起袖子,从满目疮痍的厨房中拿出尚未使用的菜刀,「对了浅纱,你有没有我的专辑?」
「应该是有,但我要找找。」
「作菜要有好音乐才会有灵感,跟创作是一样的。」
「我看边听你唱歌边作菜才会拉肚子。」露安才出声调侃,竟就忍不住当众放了个响屁。
「该不会是真要拉肚子吧!」隼人大笑。
露安窘迫地摇摇手,背脊却有冷汗缓缓滑落。
不顾露安嘲讽他魔音穿脑五音不全,隼人自己唱起了歌来,一边忙碌地动手,不时指挥浅纱,还传授几种小技巧,浅纱认真地在旁作笔记,在旁的露安一手撑头一手按住胃部,看似懒散地望着隼人。
能久违地听见他亲口唱歌,又能吃到他作的菜,是既难能可贵又感动的体验,真不愧是她的偶像,生得俊美嗓音动人又会作菜,她的偶像真的真的很迷人很厉害。
享受了美味晚餐後,露安与隼人离开了浅纱的家,才踏出家门露安随即朝捷运站的方向狂奔,隼人快步跟上,「终於忍不下去了?」
露安额头爆出冷汗,屏息着夹紧臀部。
「说什麽边听我的歌边作菜会拉肚子,这下自己尝到苦果了,呵。」
露安瞪着他的双眼充满杀气,汗水从鼻尖滑下。
他无视她微弱的杀气,继续说风凉话,「俗语说没那个屁股就不要吃泻药,你要打肿脸充胖子我倒不会阻止你。其实在我教作菜时就不行了吧?好在有我出马,告诉你,没几个女人能吃到我作的菜,今晚算便宜你们了。」
两人好不容易跑到了捷运站,入口却有将近两层楼高的向下的楼梯在等着他们,她踉跄着两腿夹紧,再也无法移动半分。「你刚才为什麽不在浅纱家上厕所?」
「我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不希望她感到愧疚。」
他心想,这真的是她会说的话,她向来是那样重情重义。见她奋战到了这里却动弹不得,他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她一点婉拒的余力都没有,只得攀上了他的背。
她无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吐的暖暖呼气吹着他的耳朵,引得他俊脸一麻,「什麽样的女人能吃你作的菜?」
他没想到她还有力气提问,悄然低笑了声,「我的女人。」
在露安等人吃了一整个礼拜的免费午晚餐後,在各式菜肴中,他们为她挑选出海鲜义大利面这道简单又不容易出错的菜。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录影的前一天晚上,浅纱在收起食材与厨具後,走出自家大门。她随意在好几个路口转弯,双脚不停地走,直到脚下长路的尽头是一堵墙强迫她停下脚步,在停步的同时,她的人生似乎也遇上了一个休止符,这休止符可以是短的长的亦或是曲终人散,但她并不明白什麽时候该真的停止。
或许她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才会无路可走,这可能意味着她该返回,但她走得太久太远,她已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又能回到哪儿去。
心情低落地垂头往回走,她拖着缓慢的步伐转了个弯,走上一条她方才没走过的路,右方一间店面的落地窗散发出清朗的光亮,引得她成了趋光性的虫,飞往有光的地方。
这是间舞蹈教室,里头有几位小女伶在教室里练芭蕾舞。穿着粉色的蕾丝蓬蓬裙,她们以双脚脚趾撑起全身重量摇摆着身躯,像是迎风摇曳的花朵。看着她们旋转、伸展双手、抬腿,像是见到当年的自己。
无意识地,她跟着踮起脚尖,高举的双手如雨雁挥翅,她按照既定的节奏,脑中回荡不存在的乐律,在尚存白昼余温的柏油路上独舞。跳着跳着她将不合脚的高根凉鞋甩去,肆意扭动。
寂寥的白月是舞台上的镁光灯,柏油路是长而无尽的舞台,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但她的确作了一场表演。她化为无忧的花精灵,她也是泣血的夜鹰,她还是高傲的黑天鹅,舞蹈的世界没有极限,她可摆脱任何桎梏,成为她想成为的任何事物。
最後她停步,惯例地平举右臂要拉裙摆鞠躬时,才意识自己穿的是短裤,也才明白她完成了表演,只要有她,只要愿意,她就能跳,她就能表演。
她拾起了凉鞋,抚着有些红肿的肮脏脚板,走向明天迎接她的最後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