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快过午,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突然下了场雨。
傅楠悠停在红灯下感到郁闷,望着车窗外是一片细密交织,夜景溶在水气中微微扭曲。
疲惫。
这几天连续开会下来,主编居然翻案,要他别写外文专栏了来点不一样的。
他们要他写原创小说。
小说他不是没写过,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的他还有多余的心力胡思乱想,现在要他再去构思一堆非现实的情节恐怕很难。
他向编辑提出顾虑却被回了接近干我屁事的一句:「那就写爱情啊,爱情最现实最好写了。」
几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不爽情绪的他,很用力的皱起了眉头。
现在到底谁比较资深啊?老大爷一个在美国赫赫有名的专栏作家,来台湾居然被当白痴一样指使,他很不爽,超级不爽。
爱情,书局架上处处泛滥的小说类型,谁不会写?唯独这个被主编随意打发掉的大爷不会。
没错,这不科学,但是是非常不争气的事实。
黑色富豪在医院专用停车场停下,雨势变大,大得即使他撑起了伞还是会被泼湿。
快步的走入院前长廊,抖了抖黑色毛呢大衣上的雨水才进门。
这几天出入医院,他已经习惯了护士们赞美的视线及指点,习惯了处处飘散的药水味和沉重气氛,习惯了过冷的空调,习惯进入电梯直按三楼。
在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他僵了僵,一阵乾呕的声音传来。
「苡尚……」仓促的甩上门,他快步来到苡尚的床边,手掌抚拍她激烈颤动并弓起的背部。
一股难闻的气味在黑暗潮湿的空气中漫开,他没有皱起鼻子,很意外的明明是个极度洁癖的人。
「唔……」她替自己顺了顺气,眼一抬见是傅楠悠全身一颤:「老师?」
「我在。」他的手掌摩挲,安抚着她紧绷起伏的背:「大概是後遗症。」
「我现在很脏,」她摇摇头避开,抽了卫生纸:「帮我叫护士……」
「我帮你,」他拿走她手中不透明的呕吐袋:「等我,我去拿新的来。」
苡尚呆住了,彻底的。
「不用……」
「安静。」他命令,冰冷的语气让苡尚像被训斥的孩子一样,低头默默拿卫生纸善後。
傅楠悠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新的塑胶袋和几叠湿毛巾。
见他倾身手拿着毛巾悬在空中,俊容面无表情的朝她逼近,苡尚下意识的抬起手阻挡。
傅楠悠命令:「手拿开。」
「不要,谁叫你一副要拿毛巾塞我嘴巴叫我闭嘴的表情。」苡尚蠕蠕後退直到背抵住床头板。
他一个冷哼:「再抵抗就是了。」然後直接扳开她架在前方的小手,以不容避开的近距离执起毛巾往她嘴角拭去。
「我可以自己来。」
「别动。」
为了固定她闪躲的脸,傅楠悠一手按在她的下巴,擦拭她唇瓣,那力道意外的轻柔。
在他缓慢认真的动作及有些霸道的碰触下,她僵住了,脸在他细细的注视下烧红了起来。
接下来他手顿了顿,毛巾往下抚去,她屏住呼吸让他扶住肩颈,并撩起垂散一肩的长发到颈後,替她擦拭白皙的颈部与锁骨。
原本应该感到丢脸或羞耻的,可当他的眼神在她锁骨附近游移时,她只感觉到胸口用力的一窒。
听见了她加快的心跳声怦然,傅楠悠停住手,有些恶趣的抚在她锁骨以下。
不出所料苡尚立刻挣开他弹起来:「变态!」拉起棉被阻挡他毛毛手。
「我对鸡肋妹没兴趣。」他鼻哼了声,隔着棉被斜视他。
「老师是大坏蛋,」她闷哼:「明明和Finick是亲戚为什麽个性差这麽多……」
「意思是我对你不好?」打断她的抱怨傅楠悠道,语气里有点挑衅。
「……」这样说好像也太忘恩负义了,她摇摇头不吭声。
傅楠悠见苡尚没打算拉下被子好像还在防范他,嘴角扯了个近似苦笑的弧度,不自禁的:「怎麽每个人都这麽挑剔?」这话是真心的,只是听起来挺讽刺的。
「最挑剔的明明是你。」苡尚默默拉下被子瞪着他。
「不想吃毛巾的话就安静。」所幸她并不当真,刚才忍不住的示弱让他浑身不自在。
接收到冷淡的威吓她反而是顿住了,从他别过的眼里她见到一瞬间的情绪,在那寒泉般阴幽的眸中掀起一波异光。
那是,悲伤?
「老师。」钻回被窝时苡尚忍不住又看向坐在门口用笔电的傅楠悠。
他回以一瞥。
「谢谢你。」突然不知从何提起,她只能朝他挤出微笑。
而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优雅的换了换坐姿:「嗯。」
「晚安喔。」
「早点睡。」
交换了道晚苡尚才乖乖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傅楠悠看着床上蜷成球状的人儿,眼中是一丝异样闪过。
老师是大坏蛋!
刚才她的指控,让他脑中陷入罕见的停滞。
他在暗中露出浅浅落寞的笑,看着笔电一片刺目光幕陷入思绪。
「明明不了解,为什麽就这麽笃定呢?」他喃喃。
第一次觉得深夜有点太安静太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