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突然想吃而已，」江野心想，幸好他没叫店员在上面插一个「生日快乐牌」，连寿星也忘了自己的生日，他一个谈不上是情人的床伴却去为温油然庆祝生日，那多没面子:「又不是特地买来给你吃。」
温油然咧嘴一笑，江野爱看他笑得显出酒窝的样子，那显得很孩子气，温油然说:「有什麽关系，我最爱吃黑森林蛋糕。能吃就好了，还哪用计较你是为谁而买的。」
江野心里酸溜溜:「也是，你一向不介意我为谁做什麽事。」话一出口，他察觉自己说得太过，可是已无法收回话来。
「小野，你还年轻，外面有太多机会、太多五光十色的风景，你当然要出去快活一下，我怎会介意?」温油然心不在焉地说，又一副食指大动的样子，切蛋糕、分了两碟蛋糕，剩下大半个，放回雪柜，明天吃。
「你今天到底去了什麽地方。」这次江野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紧锁着温油然双眼。
温油然先是不自在地微笑，说:「没什麽特别的地方去，就去了一个座谈会，在我和你常去的那间二楼书局。」
「是吗?」江野当然知道温油然在说谎。可他这谎也说得有根据，他就不点破了。他俩常去的那间楼上书局常办座谈会，有时不到凌晨十二点、一点，观众还不想走，硬要留在场内跟讲者交流的。他又眯着一双秀丽高傲的眼睛:「讲的是什麽题目?」
「一本重新演绎WalterBenjamin的书，但你也不想我一字一句跟你说起座谈会的内容吧?」温油然摊手。
「那个单良……也是在『座谈会』认识的吗?」
「嗯……算是。」温油然重新以肯定的语气说:「是的，在座谈会中认识。他很乖，很纯，不像你心高气傲。」
「你不是说我恃才傲物吗?」江野半开玩笑，又曲起胳臂，箍着温油然的脖子，问:「他真是长得很好看吗?」
「嗯，他跟你一样，也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他那双眼又圆又有神，但就及不上你那双眼的古典美。」温油然本想挣开江野，可是江野下了劲，温油然就懒得用力跟他抗衡:「人只喜欢美丽漂亮的事物，你教我的。」他的笑容夹带讽刺:「我比你还贪心一点，我不只喜欢漂亮的事物，更喜欢有新鲜感的事物。」
江野的心好似一下子被冰封，正想反击，这时才注意到温油然的颈侧有好几枚深红色的咬痕，情急下将他推倒在沙发，凑近仔细一看。江野倒抽一口凉气，温油然只是默默地别开脸，垂眸，任江野掀起他的上衣，露出锁骨至胸口处的零星吻痕、咬痕。
这时温油然才看了江野一眼，语气平常得似是谈论这天晚上吃过的一顿饭:「还以为你紧张个什麽。」
江野想问那是谁弄的，其实心里有答案。可是他又感到自己不能不问些什麽，以证明自己对温油然而言是特别的。
「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些什麽。」温油然摸上江野洁白的脸，轻喃:「我给你最大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与任何人来往。而你也该相应给我这些东西，这很公平。」
「但是老师，你只有我这麽一个同居人，也只有我……有你家的钥匙。」
「那是当然的，」温油然的笑容温暖得像冬天的火炉:「你的东西也放在我这里，如果我随意将这里的钥匙配给其他人，万一失窃就不好。在你搬出去之前，我都不会将这里的钥匙配给别的人。」
江野想吻温油然，但想起这一张嘴不知与几人接吻过，迟疑了。他想在温油然胸口上的吻痕之上，种下新的吻痕，然而一想到在几小时之前，不知哪个男人在他身上也做了同样的事，江野又迟疑了。那麽，当温油然与江野缠绵时，会去想「不知江野之前与几多人做过」吗?还是温油然根本从来也不考虑这个问题，因而江野即使与再多人有关系，他都不在意?
江野再次感到自己没有立场要求温油然不去跟其他男人发生关系，因为他自己也没给予对方承诺。若要温油然只专一於他一人，那麽江野也要做到专一於温油然。然而温油然比他大十年，他能够为这麽一个比自己大十年的人专一、收心吗?
「老师，你这一年来这样做，也不过是想报复我而已，是吗?是吗?」江野像一个崩溃的顽童，受了委屈後还是放下自尊，寻求长辈的疼惜。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温油然的颈窝，声音如暴风雨前的闷雷。
「为什麽你去想这些无聊事?」他温柔地抚着江野的背，好似为喝过奶後的婴儿扫风:「照你这样说，那你一直以来的风流，又是做给谁看?你也要报复谁吗?小野，我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这样做而已。」
江野感到自己心内一些坚固的东西碎裂了，他以蛮力拥紧温油然，全然失态，因此不敢抬起头，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只说:「不会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老师。」
这时，温油然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君子一样的老师，他沉声说:「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一旦我做了一些你们不能接受的事，就用一句『你以前不会这样』来责备我，好似我做了天大的错事，我背叛了你们，我欠了你们的债。好，好吧。如果我这样说能令你好过一点，你就当我以前并不会这样。好啦，我以前的确不会这样。怎样?你现在高兴一点了吗?」
江野不要温油然的敷衍，他只要他变回一年前的温油然。江野猛然拉下温油然的裤子，粗暴地揉着他软绵的性器，却被温油然猛然发力推下沙发。江野错愕地看着衣衫不整的温油然，对方也不拉好衣服，就这样半裸着、俯视呆坐在地下的江野，温油然脸上还有笑影，却傲慢地说:「今晚我没心情跟你做。」
「因为有谁满足了你吗?」
温油然慢条斯理地拉好裤子，脱下上衣，江野才看见他背部也有几枚吻痕。温油然没说什麽，绕过僵坐在地下的江野，只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都看到我的手机了吗?小野，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在江野冲上去前，温油然已进了自己的房间，锁门。
(<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