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划破夜空,曙光逐渐将墨黑给消退,街头巷尾的生物懒懒地掀开眼帘,温驯地接受阳光温煦的照耀,使其体内的活动机能达到一定的标准,准备来迎接未知的一天。
阳光骤然从窗口照入习惯黑夜的金绿眸中,夹带碎绿的金黄瞳仁先是受惊地缩成细缝,而後才适应地放松,她先是揉着有些酸痛的眼眸,接着从位置上坐起,有礼地对着帮她上药包紮的医生道谢,拿出几张钞票轻放於桌面上,旋身离开。
疲惫地踏出略微老旧的屋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呵欠,剔透的泪水从眼角溢出,米般色泽在阳光的轻吻下,好似参了熠熠金粉在为湿润的发梢上,她搔了自己的鬈发,撩动出的弧度令金粉似流水,荡漾出令人目不转睛的金流。
套着些许破旧的鞋子,漫步在被阳光洒了满地金黄的石版街上,大气中令人为之放松的静谧带点慵懒气息窜入寒露的鼻腔中,她舒适地伸了懒腰,却吃痛了声,略微瞥了肩上苍白绷带上依然点缀着鲜红的花蕊,猫眸里荡起懊恼和无奈。
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怎麽还是这样呢?
无奈地叹息,寒露拐进了一条暗巷,淡淡的血腥味袭入了鼻腔,或许闻习惯了,她不以为意地踏过一摊乾涸的暗红;相较於其他堆满垃圾的暗巷,这条显然乾净许多,但由於许多不良份子都会在这条进出,导致没人敢放垃圾这在吧?
微扬起眸,她瞅见几位慌张带着恐惧且衣衫不整的青年,一边惨叫一边从她身边逃过,金绿眸淡然地看着越来越小的人影,习以为常的她把视线再度调回眼前的路。
以为能占地为王的家伙,又被里头那两个搜完身赶出来了吧?
「寒露!你未免太慢了吧?肚子都饿了!」
思及此,耳熟不耐又聒噪的男嗓从更深的尽头船入她耳里,也打断寒露的思考;她编踏着脚步边挑高一边眉,抿了唇没好气地叹息。
「拜托,我去看密医不行吗?更何况骸晚上不是给你吃的了吗?」一夜没睡好的寒露以指腹摸了眼下的阴影,依着昨晚的记忆回应着某只饿得受不了的狗。
走了几步路,寒露终於见到一直喊肚子饿的犬、倚靠在墙的千种以及扬起诡谲笑容的骸。
拿出怀里那三、四叠厚厚的钱交给骸,寒露感觉额上已经爆了青筋,「还有……我说你不要边喊饿边吃面包好吗?我可一晚都没吃饭了。」咬牙切齿地,寒露心理不平衡地望着拿着面包狼吞虎咽的某狗。
好、很好,她努力去外挣钱,而这只狗却在这边闲闲没事干地等着吃?这分明当她是甚麽?奴隶吗?一开始还好,大家都会分头找东西,但几个月之後,大夥都混熟了,他就可坐享其成吗?
有着动物敏锐的感觉神经,犬明显感觉到寒露的怨气,连忙把剩下的面包递给寒露,但此举动马上被千种给住止。
「犬,把自己咬过的东西再给别人,是很没卫生的一件事。」漠然解释,千种以你很麻烦的眼神望着显然恼羞成怒的犬。
「那你说怎麽办啊?你这个眼镜河童仔!」将剩下的面包两三口吃完,犬暴躁地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因眼镜河童仔五字而爆出青筋的千种。
冷静地掏出前些日子从某黑手党家族中正大光明拿出来,暗藏致命毒针的溜溜球,千种的眼神透过镜片似乎比方才更加尖锐。
不服气地将各种动物的牙匣拿出来,犬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クフフ,好了犬、千种。寒露,今天早餐就你来帮忙挑吧。」骸扯出浓浓的墨黑笑容,轻巧地抽出了几张钞票,无所谓地将今天的餐点大权交予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的寒露。
见到骸那双不怀好意的异眸,寒露顿时知道骸想传达甚麽,接着感激地含着泪水凝着他。
呜呜,骸你人太好了!
这决定可引起犬的不满了,「骸大人!为甚麽早餐要让寒露选?照理说应该是轮到我啊!」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犬,别忘了,钱可是寒露赚来的。」言意之下,想吃东西就别多嘴。
千种的话成功止住犬接下的话的,虽然犬也不是有意这麽说的,因为他知道他等会一定没有肉可以吃!
为甚麽知道?那是因为动物的直觉。
「老板娘,三份鸡丝沙拉和一份田园沙拉,谢谢。」
四人一进入刚开启的店家,在福态妇人的带领下,分别入了坐,寒露有礼地点了餐。
望着回去厨房忙碌的福态妇人,犬有些惊讶地望着拿起荡漾透明流体的水杯的寒露,没想到她竟然还帮他点有肉的早餐,正当犬还怀着这种想法时,被他视为救世主的骸接下来的话让他梦碎了。
「哦呀哦呀,寒露真会计划,要让犬吃田园沙拉是吧?」笑呵呵地,骸那双邪魅的异眸流转名为笑意的流水。
框啷。
清脆的心碎声,犬忍俊不住地趴在桌上哀号──他根本不知道他一餐没肉的生活──他要肉啊啊啊啊!
「嗯啊。」随便应诺,寒露别过头,舔了舔湿润的唇瓣。
「吵死了,犬。」坐在犬旁边的千种蹙了眉。
「罗、罗唆!你这个四眼仔!」心情坏到家的犬。
「骸大人,等会午餐是轮到我吗?」青筋。
「クフフ,是呀。」心情颇不错的骸。
接过妇人的四碗沙拉,寒露轻声细语地道谢,然後将全部都是菜的沙拉往犬那边推,把自己其中一份的鸡丝沙拉拉了过来,拿起银叉衔起挟带着嫩鸡的生菜,往嘴里一放,然後开始慢慢咀嚼。
陆陆续续地,被晨光唤醒的人们开始在街上活动,而本没多少人的沉静早餐店,也涌进了不少热闹的人潮,老板娘开心得合不拢嘴地上前接待客人。
无视犬因上前抢夺千种的鸡肉而发生的争执,寒露默默地将沙拉往嘴里塞,试着要把哀号的五脏六腑好好填补一下,但接下来她所听到的对话,让她根本吃不下眼前这碗鸡肉沙拉。
「你知道吗?听说彭哥列频频被其他虎视眈眈的黑手党袭击呢。」男子喝着现榨果汁,对着身旁的友人是如此说的。
「为甚麽?照理说彭哥列在黑手党中是势力最大的家族耶!他们也不至於会明着动手吧!」友人显然不相信男子所言。
「我是听说原因好像是旗下的暗杀部队──瓦利亚叛变,让彭哥列元气大伤,据说不只首领受了伤,连守护者都没有幸免,甚至听说雨守还差点死於叛乱,好险彭哥列首领及时把瓦利亚首领也冰封起,才没有更大的伤亡出现……」
「那是甚麽时候的事了?」
「好像是一年前吧……」
听到这里,寒露执着银叉的手一顿,血色在面上迅速褪去,脑中一片天旋地转,让她见到眼前的沙拉有种反胃的感觉,然而胸口传来了闷闷的刺痛,让寒露生出逃跑的念头。
一年……一年了……他们…他们都──
率先察觉到寒露不对劲的骸,先是眯起了深沉的异眸後,瞅着摇摇晃晃从位子站起的她,然後问道:「寒露,你怎麽了?」
这一问,使快扭打在一起的犬和千种纷纷扭过头,略为担忧地望着脸色死白的寒露,有些纳闷。
牵强地勾起嘴角,她隐忍着心中渐渐起变化的痛楚,「没、没事,只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语毕,便丢下纳闷的犬、千种,以及若有所思的骸。
看着寒露一把推开玻璃门,犬咬着抢过来的鸡丝,含糊不清地问:「骸大人……寒露她怎麽了?」
睐了犬和千种,骸先是嗤笑声,从口袋拿出钞票拿给千种,「我去看看,你们吃完就先去买些东西吧。」不待他们回应,骸将寒露未吃完的鸡丝沙拉推向犬面前,然後也跟着离开了。
此时的寒露狂奔在已有些许人潮的街道上,心中的闷痛已经快变成撕裂的痛楚,她紧锁着眉头,一手摀住欲呕的口鼻,窜进了无人的小巷,一把打开垃圾桶的铁盖,将欲呕的痛苦呕出。
泪水沾上了纤长的眼睫,她感觉咽喉有种腥甜味,紧接着浓浓的血腥味随着胃酸以及尚未消化完的食物一起呕了出来,鼻腔也滑落了挟带着淡淡血丝的液体。
天旋地转的脑海里不断重播着她所听见的话,心脏不堪负荷的不停紧缩着,甚至让她有种心脏会爆裂的错觉。
为甚麽?为甚麽瓦利亚会叛变?为甚麽舅舅差点死了?为甚麽XANXUS被乾爷爷冰封起来?为甚麽在她被掳走之後,甚麽事都发生了!为甚麽为甚麽为甚麽为甚麽?
一连串未知的问句使她无助地颤抖着,心中除了扎人的痛楚,还有那很熟悉的恐惧,她受不了地伸手抓住自己的鬈发,金绿猫眸除了混乱还是只有那疯狂的混乱。
为甚麽为甚麽为甚麽为甚麽──?一年前、她还没被掳走之前,全部都好好的,不是吗?她待在瓦利亚那,他们都跟平常一样啊!然後,她被守护者训练时,舅舅他们不是也好好的?为甚麽在她走之後全都变了?
为甚麽在她走之後全都变了──
天际蓦地蒙上一层乌云,冰凉挟带湿意的雨水拍打在她身上、面上,随着雨水,豆大的泪水不停从眼角溢出,心无声地抽痛,让她难以呼吸,而颈上消失反应许久的玉环,在此时闪烁着白光。
无法控制,她无声地尖叫、卑吼,任满口的腥甜麻痹自己的感官,任浑沌淹埋自己的意识,但是,脑海中那无形的力量不放过她,不只重播那段令她震惊的话,还播出了在她被掳走之後的那场叛乱。
看见被摧毁的狼藉,满地鲜血直流、屍横遍野,相残的哀号与颤抖的求饶,全在嗤之以鼻的笑声中,刺穿她的耳膜之後,随风消逝而去。
再进一步,守护者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任自己的鲜血洒落於地无声的哭着,任敌人的鲜血在面上留下永不褪去的味道;反叛的瓦利亚自信地毁灭昔日的夥伴,任自己踩在屍骨上享受屠杀带来的快感,任历史写下他们最大的反叛。
再向前几步,映着愤怒的血瞳登时放大在面前,象徵死神的双枪不断发出令人心痛的愤怒之火,被扫荡的地方都烙下他的怒火,从未激动过的嗓子在此时振幅得特别大,他嘶吼地质问眼前面色复杂却着悲痛的老者。
负伤的老者苦涩地摇了头,含着伤心的话语想试着缓和他的愤怒,以不是血缘建起、却有着浓厚的亲情劝他不要犯下错误,但这些打从心底的肺腑之言,都被他对他的不信任给打破了,最後老者在无奈的叹息之下,全部化为乌有。
冰封,结束了叛乱,但他也苍老了好几岁。
悲吼,受不了脑海那惊涛骇浪的景象,她猛然往地上一撞,想要耍开那些情景,但那些景象却一直播放着。
血腥……全部都是红的……
血似条红流,在她面上蜿蜒,但她感觉不到痛觉可以消除脑中的景象,所以只能不停地、持续地增加痛楚。
XANXUS被冰封了……舅舅濒死…乾爷爷的心痛…其他人……还有其他人……
「为甚麽啊啊啊啊──」
摀住脸,寒露痛苦地蜷曲身子,颈上的玉环欲发欲烫,直道白光闪烁到一个极端,残留的意识被抽去,她才一个闷哼後,硬生生地昏了过去。
「心还真狠呐。」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的骸,随手拂去面上的雨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对着昏过去的寒露如此说道。
「不但对她猛下药,还不留情地将所有的画面强行输入她的脑海,且已经超出人脑所能承受的波动。」噙着邪魅的笑容,骸那双异眸斜睨着寒露。
「这次目的是甚麽呢?是跟上次一样吧。」
「呵呵……你说得没错,为了取得更好让我行动的身体,这麽做,可是百利无一害啊。」本躺下的寒露此时站了起来,金绿猫眸结上了不曾出现的冰冷,纤颈上的玉环大放异彩,照亮她那苍白沾染血迹的脸庞。
苍白的菱唇轻启,轻柔却带着冰冷的嗓音轻轻道出,这世第一句打招呼的客套话。
「好久不见了……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