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在夜色的笼罩下,阴暗得连一丁光线也没有,手足无措的寒露摸索着墙,柔美的脸蛋被惧意占据,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是甚麽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甚麽会来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对、她现在应该是在帮XANXUS穿衣服才对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本身已经遇到太多坎坷的命运,还是已经流泪到流不出来的地步,寒露悲愤地暗自吼着。
是谁?到底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是嫌她悲惨得还不够吗?虽然训练已由门外顾问接手,但是途中却还是被杀出一群闲闲没事做的守护者,说甚麽偶尔也要帮忙一下;听他们在说,明明是每天,根本不是偶尔!
还有、还有,那个XANXUS,她只是不小心看光他的身体而已啊!那有甚麽关系!会少一块肉吗?而且那时是因为尿急,她一看到厕所就冲进去了,根本无暇顾及有没有人在里面啊!
……好啦,这她也有错,但她道过歉了啊!为甚麽之後还要追杀她啊?
边碎念边探手摸索自己的口袋,须臾,拿出了小型银色的手电筒,开启开关,光线从电筒射出,照映在滚着金边的红毯。
呼,自从晚上睡觉时常常有人夺门或开窗进来,自称要训练她而泼她水之後,为了要比他们更快一步来阻止他们泼她水,所以就带了支手电筒来照他们的眼;虽然这个训练已经宣告结束,但她不太放心,所以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猫眸紧盯着有些黑漆漆的长廊,纵使前面看起来根本没有尽头,但站在原地说不定会更加危险。
好,就当作跟脱XANXUS衣服一样,一口气冲到底!咳,虽然有点冲动,但总比都不动还要来得好吧……
鼓起勇气,寒露踏出了脚步,疾步掠过阴森的长廊,途中,她感觉到这里似乎非常眼熟,不管是这条长廊连结的其他的地方或者路线,都令她感到这里好像是自家大宅。
应该是她太多虑了吧!哈哈……
寒露搔搔自己米色的鬈发,乾笑了几声。
正当她要继续踏脚步之际,一阵刺鼻腥臭味冲入了鼻腔,她赶紧以左手捂住嘴鼻,想试着阻挡腥味再继续盘绕在鼻腔中。
这味,很熟悉,熟悉到她马上知道是甚麽了。
这是刚与空气接触的血。
心弦像是被甚麽东西拨动了下,催促她赶紧上前探个究竟,且一直以来带着颈上的冰冷玉环,却开始发烫了起来,让她不适地皱了眉头。
脚,不由自主地循着血味走去,愈走愈快,血味也越来越浓郁,还隐约听见了彷佛受尽酷刑的痛苦惨叫声,让她愀然变色,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
方才强硬压下的惧意,在凄厉的惨叫之下,愈来愈茁壮,大得足以反弹压住牠的大石,然後仰天长啸。
惧意似野兽突破镇静,也似冰川快速流过她全身的血脉,抽光她的力量、热源,留下冰冷的无力。
腿正在颤抖,但她却不清楚,这是因恐惧还是喜悦。
因为,身体虽然被恐惧占地为王,而内心却滋生出一朵朵灿烂喜悦的花儿,各个迫不及待地绽放出最美的姿态争奇斗艳,与恐惧相互制衡。
那种喜悦,好像是要跟她很亲很亲密的人接触的感觉,而且那种喜悦程度胜过从出生到此所有的快乐。
本不见尽头的长廊在不远处有片与黑暗成强烈对比的光明,浓郁的血腥味也是从光明中飘散过来。
关掉了手电筒,寒露咽了口唾液,每当愈来愈接近那血腥的光明,恐惧渐渐地增加,心却也越跳越快,快到让她错以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当她踏入了光明後,见到的是地狱般的修罗血场。
满地的死屍和成海的鲜血,让寒露一阵晕眩,她连忙垂下首,伸手捉住门墙,支撑自己丝毫没有力量的身体,但却有不属於她自己的力量驱使她抬眸逼视着这一切。
除了满地的鲜血,还有一块块不知道是甚麽的血色爆裂物,静躺在一片血海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上头布满着深色的线条;然而,瞄到死屍空荡荡的胸口後,她当场明白那是甚麽。
「谁叫你不专心呢?要是被敌对的家族发现,你这边早就中弹了。」舅舅修长的手指比着自己的左胸,美丽墨水眸很认真地看着她。
摸上自己的左胸,恐惧霎时天翻地覆,吞噬掉她的意识和知觉;血液似蛇逆流至心脏,冰冷的鳞片和湿润的身躯紧紧缠绕住她的心头,冷眼吐着蛇信,让她几乎快不能呼吸。
一道带着烟硝味的枪声,震吓到了她,让她早已瞪大的猫眸随着声音寻去,入目的是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她倒抽了好几口气,直摇头低喃不可能。
大家不都说,死是不能复生的,不是吗?
同样的剧情,发生在类似的人身上,目光再也离不开那对峙的一男一女。
艳丽的红,在女人的左胸上渲染出一朵红花,凌乱的脚步一个不稳就顺着墙,跌坐於早已被血染上的雪白地毯上,墙上也拖出了一道怵目惊心的血迹。
深墨如瀑的发丝从白玉簪的落下而披散,不拘束缚地散在她早失了血色的脸蛋和肩上,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狼狈,却又有种令人心动的美丽。
胸口源源不绝地涌出血泉,生命正在流逝,但她却笑了,笑得极为蛊媚猖狂。
「没有用的,你再怎麽逼我,我也不会说的……」
「你、你……快说!彭哥列首领在甚麽地方?不然、不然我……」对着她的男子颤抖着手,停不住心里呼之欲出的恐惧。
苍白的唇溢出银铃似的笑声,她以手支撑起逐渐无力的身子,如子夜的水眸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疯狂。
「呵呵……你在害怕,对不对。」已被血染成红的中国汉服与颈上那漾着艳红的玉环相呼应着,她勾起毛骨悚然的笑,缓缓拖着身子朝着男子走来。
「你、你别过来!」握紧枪械的手剧烈颤抖,他不安地大喊。
她依旧在笑,沾染上红的雪足却没有闪避地踩上那多得几乎可成山的屍体,披散的青丝被从破碎的窗呼啸而来的冷风吹起,此刻,她似疯狂的魔女,笑得如此猖狂。
「害怕,你在害怕……哈哈哈,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想消灭彭哥列?哈哈哈,笑死人了!只要我还活着,任谁都不能消灭它!」
语毕,玉环的红光瞬间似洪水猛兽迅速吞噬整个血迹斑斑的房间,男子凄厉的惨叫声随之突破云霄。
须臾,红光缓缓消失,胸口的伤痕逐渐癒合,她缓步走向面目因痛苦而扭曲的倒地男子,沾满鲜血的柔荑托起他的脸庞,如兰的气息吐在他扭曲的面上。
「来吧,说说看。你死前最想知道的是甚麽?」
「你……你到底是……」
她咯咯地轻笑着,「,。」话落,五指并拢,一举没入男子的左胸。
心,爆裂,血似喷泉洒在她清艳的笑靥上,也震撼了寒露那尚年幼的心灵。
女人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到纤弱的身子也轻颤着,子夜凤眸陶醉似地望着背负着无数罪恶的纤手,笑够了,她才对着刚死去的男人幽幽地开口:「没听见是吧?也对,还没接受洗礼的你是听不见的。」
望着这片血腥,寒露虽然被恐惧笼罩着,但却感觉得出来这句话是对她这个旁观者说的。
「亲爱的孩子,这震撼很大吧?」女人缓缓地转头,望着躲在门墙旁的寒露,凤眸荡漾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水波,彷佛刚刚的冰冷、疯狂都只是寒露不小心看错而已。
声音在喉间哽住,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抚着玉环站起,然後往她这边走来。
好像,那面貌和神情几乎跟妈妈一模一样……难道是妈妈?不,不可能!因为妈妈死了,死的人是不可人复生的!
理智虽然抗拒相信,但心里却忽地涌起几近疯狂的虔敬,快将她的一切意志给淹埋,险让寒露当跪下对着女人膜拜。
彷佛知道寒露在想甚麽似的,女人不以为意地掩唇轻笑。「呵呵,亲爱的孩子,你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正在抗拒事实。」
方才托起男子的手,此刻抚上了寒露颈上那发烫的玉环,湿润的红血慢慢渗入暗色的玉环。子夜般的凤眸对上同样墨色的猫眸,望着猫眸里闪过了不置信,女人巧笑倩兮。
「很乱呢,亲爱的孩子。你的心正在疑惑,明明我已经死了,为甚麽会在这里呢?」凤眸里酿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醇酒,醉得寒露渐渐跟理智脱离,不由自主地颔了首。
女人的凤眸弯成了美丽的上弦月,伸出没有沾到罪恶的左手抚着寒露的鬈发,她笑得好温柔,轻启的唇哼出一首曲子的旋律,一首令寒露很熟悉的曲子。
听到熟悉的曲子,寒露的猫眸睁得大大的,水气慢慢在眼角形成泪珠,如樱的唇瓣因激动轻颤着,双手也不顾是会沾到红血,急忙捉住女人的被血染的衣裳。
你、你是……
「认得出来吗?孩子。」
是……
女人俯首,苍白的唇若柔羽轻轻地吻上寒露的玉环,以往若止水的玉环霎时大绽七彩光芒,玉身还浮现出复杂没规章纹路。
当女人的唇离开了玉环後,寒露彷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倒进女人的怀里,刺鼻的血腥麻痹她的嗅觉,但对方纤弱的身子传来的体温却是如此温暖,温暖到她的意识渐渐薄弱,瘦弱的身影也越来越淡。
不要……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她不要离开!
她努力抗拒那阵阵令她昏睡的暖意,但却力不从心。
模糊的意识中,她隐约听见女人悦耳的的轻笑声和告别。
「再见,MyD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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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
眼角湿润的咸水顺着芳颊那优美的弧度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印出深色的圆点,一点一点往外渲染开,似花绽放般。
不要、不要再离开!好不容易才见到的……
寒露惨白的面色透露出痛苦,双眉因此紧蹙着,无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捉住散发出暖意的源头,嘴上直低喃着几近祈求的细语。
死就不能复活,这是铁律,不能为任何人给改变的;但,也因如此,才会有痛苦、眷恋以及思念。
脑海里默默浮现残忍但也是事实的一句话。
她知道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亲眼看见她在她面前,无论是长相、体温或者凤眸中荡漾的温柔……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符合。
就算、就算她如以往美丽的双手沾上炫目的艳红又如何?她一直一直都是她唯一直系血亲啊!肤下血管里流的生命、心脏的跳动都源自於她,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啊!
死亡是不可能复活的,看到的,不过只是个梦境而已。
冰冷的字句,若诅咒不停回绕在她的脑海,不留情地摧毁属於方才的的经历。
不是、不是梦!
那就睁开眼看看啊。
掀开沾染水珠的纤睫,入目的是湿了一片的床单和早已坐起身靠着床头冷眼望着她的少年,她含着泪笑了,但眼角却不停溢出愈来愈多的咸水。
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此外甚麽都不是……
隐约听到少年的冷哼,她佯装没听见,只是迳自颤抖着身子,试着压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如今却似泄洪倾倒出的思念。
只不过,覆水难收。
哽咽声从紧闭的双唇间溢出,她再也无法压抑那一阵阵波涛汹涌的相思,只能无助地紧紧捉住少年的衣裳。
「是梦……只是梦而已……」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却意外地没有像以往大声斥喝或举起枪枝要胁,只是静静地任她捉着自己的,或许是当作回报,又或者是另外的种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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