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在我颈上吮着。
一点的刺痛,热度在血液蒸腾,我的吐息瞬间也变得灼热。这时理智有被慾望吞没的危机,我好不容易才能按捺下疾驰的心跳,我格开他黏人的手。
「走开。」
他安静地望着我,想从我平静的脸上搜寻出些把柄藉以调侃甚至是羞辱,我了解他这恶劣的个性,抿紧嘴唇,丝毫不敢懈怠。
妖异的笑痕跃上他嘴角,男人从我身上退开。
「嗯,我来做点东西吃吧。饿吗?」他舒展身子,像只方从睡眠苏醒的野兽慵懒美丽教人移不开目光。
扫了他一眼,说句「随便」,男人歪头褐色卷发俏皮地掩住白皙的脸皮子,笑得很是无害,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在念高中的时候和这个叫石央的男人结识,在初见面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肤浅但无可奈何的一见锺情。那段时间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相有股难言的阴柔致丽,举手投足间老有种诱惑般的意味,很多人都喜欢他,不管是女的,还是男的。
但他是个阴险的家伙。
我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情书塞进他的信箱,石央在把我叫过去只是和我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喜欢我,学狗叫几声看看?」
他头微倾一侧,眉眼弯起温柔的弧度,这样的石央却让我全身发冷。
所以我逃走了。
而现在,经过数年蜕变的石央从厨房捧着一大碗饭向我走来,衣服的黑白横纹被肩膀撑得有些变形,牛仔裤在坐下时变得绷紧,牢牢包裹住长且直的双腿。
「糟糕啊,我只会煮蛋炒饭。蛋不够了,所以没煮你的。」
「……我出去吃。」
我想都没想就抄起钥匙往玄关走去,感觉石央饶富兴味的眼神不断刺在背後,我挺直脊梁,要他晚上不要太晚睡觉就落荒而逃似的夺门而出。
石央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与他,我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某天我和石央在一家书店偶遇,他在看到我的时候笑得颇温和,不停问候我的近况,我想起毕业那天他令我感到耻辱的话语,连一秒都不想待在他身旁,不断地编出理由想藉故逃开。
石央不怒只笑。他稍稍倾身,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在我耳旁宠溺低语。
「看到我只想逃,你还是一样没用。」
我面无表情,但心里早就已经七上八下。在他面前我始终都怀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眼神从来不敢与他的接触。
我不回口,转身就走。
好像听到石央的笑声,从鼻间发出的,不屑意味浓厚的,我走出书店才惊觉冷汗冒个不停。
像是老天恶意安排,不久後我和石央又碰面了,不过地点是在我家,男人在看见应门的我时也掩不住讶异,然後他看着手上的纸条好长一段时间,抬头笑了。
「你叫范姜咏絮吗?这名字配你真是糟蹋了。」
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
他会一直是我的恶梦,一直。
我住的这间公寓原本是我弟租的,但他一个月前搬去和女友同居,所以暂时让我住在这。石央和我弟也认识,他是我弟大学的直系学长,感情相当不错,在听到石央家被火给烧光後很大方地要他到我这里住,房租和我五五分摊就好。
房间正好有空的,我只和他说句「你住那间」就不想再搭理他,坐在沙发看原文书。
石央的生活习惯还算好,换洗衣物不会乱丢,垃圾也会分类好再扔,也不会吸菸喝酒把狐朋狗友带回家搞轰趴,除去他喜欢羞辱我这缺点,他其实还挺不错的。
只不过他喜欢熬夜,有时候三更半夜我起床上厕所,都能看到客厅一片明亮之中,石央蜷在沙发看DVD。
「我有失眠症。」
一天早晨石央冷静地解决我的困惑。
「所以你以後不要再起来半夜偷窥我了。」
我只是皱下眉头,没有说话,安静吃完盘子中的三明治。
根本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担心电费的问题……而已。
石央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冷漠,学生时代的开朗畅谈好像仅是障眼法,随後我又想到如果对象是我,他根本不可能会有爽朗健谈的时刻。尖酸刻薄倒是没有变过,我大部分的时候都装聋作哑不去回应,和他相处的日子越久,我已经学会忍耐石央的任性。
「范姜,过来。」
吃完饭回家後石央招手唤我过去,那种态度让我又蹙起眉。他看我死杵在原地乾脆自己过来,拦腰将我抱住,把头蹭在我的颈子之间。
忘了是哪天我终於失控和石央扭打在一块,原因是因为他批评我的报告是坨垃圾,我向来无法忍受自己心血让人给糟蹋,母鸡护小鸡似的,眼睛一红就扑上去揍他个几拳。
从那之後,他就很喜欢和我有肢体上的接触,甚至是暧昧、充满暗示性的。
石央趴在我身上,很快就睡了。
我全身僵硬不敢动弹,男人完美的容貌仅在咫尺,吹弹可破的皮肤也在唇边几寸。我还是没习惯他靠在我身上才睡得着这事,我觉得很恐怖,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吊诡,石央太自然的举动让我忽略很多事情。
我小心翼翼把脚挪上沙发,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迷糊间,觉得他身体很温暖也就坠入酣甜梦乡。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石央托腮坐在我身旁,两颊上的酒窝深深陷落颇是英俊,眼神专注地看着我,褪下尖锐外壳的他说真的还挺令我动心的,我在心里这麽想,手掌也感觉到一丝暖意。
其实还是很喜欢他。
隔天起床石央还是一样,没变,早餐也只准备自己的份。我随手拿片吐司沾果酱就要开车去学校,石央报纸看到一半撩起眉眼,表情有些疑惑。
「吃那样就饱了?」
我动作一顿,「嗯。」
「你以为自己有多胖。」
石央把饭团扔到我怀里,没事人似的继续看报纸,我没告诉他就算带了早餐去肯定会忘记吃。
晚上我买了泡菜炒饭回家准备和石央一起吃,开门後他看见我手上的便当盒,脸色有点难看,他姣好的唇型霎时变得有些扭曲。
我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反正他平时就那样子,放下便当盒去洗澡。从浴室出来之後,我发现餐桌上摆满丰盛的食肴,但都已经冷掉了。
看向客厅,石央没有表情。
「……帮我煮的?」
「没有,多出来的,我等等拿去给隔壁的小狼狗吃。」
我语塞,「那多出来菜我吃光好了。」
石央耸肩,「没差,你吃你买回来的,别碰我做的东西,省得那只小狼够吃完拉肚子。」我哭笑不得,感觉像是在闹别扭。我不顾那番不留情面的话,拉张椅子坐下,举起筷子便大快朵颐。
石央没说什麽,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握筷子的手抖了下,不明所以然地看着石央。
石央线条优雅的下颌抵在手背上,「是吧,嗯?」他眯起眼笑,坏心眼的可以。
当下我感觉有什麽东西崩裂了,眼前的男人令我感到暂时茫然。豁出去似的,我吞下最後一口饭。
「我喜欢你。」
他的嘴角扬得更为跋扈。
我揉揉眼尾,「是喜欢你啊……然後,又能怎样呢?」石央笑意渐弱,严肃地看我一会儿,关上电视。我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起来,「反正那麽多人喜欢你爱慕你,多我一个又如何。就算你觉得我恶心又讨厌,甚至是好欺负,我也觉得无所谓。」我顿了顿,「不管怎样,我就是喜欢你啊。」
「……为什麽?」
「我怎麽知道。」我吐出口气,「明明清楚你这个人恶劣到一个极致,是个烂人,我还是没有办法将你抛在脑後。」
石央得意放肆地大笑,笑得无法自已,他走到我身边,深邃的眼凝视我一段时间,又在我脖子上狠狠地咬一口。
我下意识用手臂就想挡,但他不给我这机会。
石央拥紧我,将我抱在他腿上坐着。我意识到他的温度,浑身僵直,只能摒住呼吸靠在他肩膀上。我对现在这情形感到相当的不知所措,脑袋糊成一团,石央的不按牌理出牌让我欲哭无泪。
「我是烂人?」石央在我耳边喃喃。
我迟疑,点头,又赶紧摇头,之後深深叹气。
「嗯。」
「可是你还是喜欢我?」
「对啦。」
石央不断向自己咀嚼着同一句话,我听不懂,不安看向他的表情,却被他难得的苦恼和无奈给吓得嘴巴关不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石央露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良久,他掐住我的脸颊,「记住自己说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傻傻「喔」了声,任凭石央笑眯眯又将我紧拥入怀猛搓揉我的头发,开心大笑,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