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的模式,华宴熟悉不过。可当热情散尽、空余冷寂的一刻,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灼出个窟窿,可能才跟针眼差不多大,也可能跟纽扣没什么两样,也可能,只是幻觉。
华宴当即把这串号码记在手机里,加密在心里。这一记,就是十二个月乘以二。
第三次碰面有个小小的插曲,原本被录用的可乐选择了不与公司签约,转投另一间公司旗下,论实力,创亚比较高,论人才重视的机制,创亚比较完备,华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自己跻身于一个本土公司也不愿意进入创亚。
华宴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的样子掩饰不了不满,“为什么不来我们公司?”
可乐探看他的脸反问:“你不喜欢天天碰面吧,这种关系。”
华宴一怔,手指不由得颤抖,点落下烟灰。
这是个他本该想到的问题,但丝毫没出现在他脑袋里的考虑名单上。“摸黑作业”的他最怕遇到不清不楚的状况,何况他有过前车之鉴,何况他是有家事的人。可乐如此体贴他应该高兴,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
华宴捻灭烟头,拉过可乐没有预告就贴上他的唇。可乐的嘴里清新得像薄荷糖,没有半点烟草的气息。仓促甚至粗鲁的举动让华宴亏心,他觉得自己正在侵蚀这个剔透如玉的孩子,但理智早已雪崩,根本阻止不了他。
情节发展得想当然,借着窜上心头的那把火,华宴又让自己在可乐体内释放了回。可乐很温顺也很懂得迎合,激情过后再次令华宴空虚,他一反常态搂住这个年轻自己几岁的孩子,拨弄着他颈后被汗打湿的头发,幽幽地问:“其实你压根不希望和我天天见面对不对?”
“成天黏在一起干嘛,我们不该好聚好散吗。”
可乐的话再次让华宴语塞。
交往的两人间似乎总有一个选择留恋一个学会潇洒,这好像是定律。当了整整一年潇洒夜行侠的华宴终于体验了把纠结的滋味。他无力反驳可乐的话,因为他没这资格。
华宴只能缄默地揉着他的头发,嗫嚅:“我当然知道……好聚好散。”
可乐或许不该叫可乐,而该叫可卡因,因为他让华宴上瘾,欲罢不能。
手机是华宴和可乐间唯一的联系,可乐不怎么主动找华宴,而华宴也不愿显得自己有多放不下,宁可让自己忍耐上一星期、两星期,才好似冷漠地邀约:“今晚有没有空?”
从没得到过否定答复的华宴吃了闭门羹:“抱歉,朋友说要帮我庆生,不能来。”
华宴为自己的迟钝惊呆了,交往这些日子数数也有三四个月了,为什么他从来没留意到可乐的生日。华宴捏紧太阳穴凸起的青筋,拼命开动脑筋考虑起礼物的事。
在商场逛了整整两个钟头,好像除了送简约不失大气的手表外他想不出别的来,或许是呆在职场时间长了养成思维定式,也可能因为对象是可乐,EQ自然挤兑了IQ。
华宴蹩脚地选好礼物给可乐打电话,尽管时间的指针逼近凌晨,两人还是碰了头。
“生日快乐。”
“你特意……”可乐的表情没有伪装,大概是太过吃惊的缘故,反而找不到欣喜的影子。华宴的心像漂浮的枯叶,多少为此失落了下。
“收下吧。”唯恐可乐会拒绝自己的好意,华宴拼命把礼盒塞到他的手里。
可乐耸耸肩,笑了笑,“其实你根本不用破费,我还没想好给你什么回礼。”
听到话里的可乘之隙,华宴把他拉到阴影滋生的角落亲吻他的唇,只是预告式的轻点。
“如果你真心想回礼的话,”华宴的喉结耸动下,哑着嗓子胁迫道,“今晚陪我。”
可乐的笑若隐若现,他捏着华宴的耳朵宣告:“换个地方吧。”
庆生会开到了床上,主角明明是身下的人,华宴却更为专注,他反复抚摸可乐的身体直到肤色变成吹弹即破的通红,他更用心挑逗可乐的欲望直到这个不怎么开口求人的孩子说要,折腾许久他才射出自己的白浊。
这一次,他们都精疲力尽,好似经历了次马拉松式的长跑。
华宴伸手揽过可乐的肩,这个动作几乎已成习惯,抚摸着可乐手腕上自己为他选购的手表,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多大岁数了。”
“24。”可乐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认真地出神。
华宴计算着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仅仅一岁也让他惊心动魄,何况可乐24,他已31。
“属蛇的?”
一丝不可捉摸的轻笑拂过可乐的脸,他摇头否认,“不,我属麦。”
“你说什么?”不好的预感即时湮灭,却足以让华宴直起身板着脸质问可乐。
“没什么。”
华宴的问题被可乐用唇封堵,明知他以色事人华宴却疲于抵抗,啃咬似的交缠让华宴热血沸腾,疲惫随即被抛至九霄云外,尽由绵延的喘息和呻吟代替。
事后华宴明显觉得可乐在转移话题,可他也找不到更恰当的时机问个清楚,他只能让疑问顺着时间的流水搁置上浅滩,直到大限将至才捞上岸。
华宴知道,除了自己,可乐之前也和别人交往,但生活相当节制,看得出来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孩子。谈工作,可乐也是尽心尽力,在杂志上华宴好几次看到他的作品,无一不是受褒奖的。以前在校园内一起当面试官的同事也时常提起他,失去这个人才叹息再所难免。
华宴倒很感谢这种天各一方的相处方式,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不厌其烦地想念他,不知疲惫地拥抱他,然而,离不顾一切他仍需要量变的积累。不出意外,他不会离开可乐,但权衡利弊,他也不可能为了可乐离开他的家,他那令常人艳羡的温馨家庭。
华宴认为自己是自私的,为此他常常觉得对不起可乐,努力补救着,而可乐却不以为然。那种不以为然让他心惊肉跳,好像额头上始终停留着一只黑色的飞蛾,阴郁他的视线。华宴觉察到不祥,频繁为之忐忑不安着。
“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某一次翻云覆雨过后,华宴端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问沐浴归来的可乐。
洗好澡的可乐浑身氤氲出暖暖的水汽,湿漉漉的头发贴紧脸颊,时不时滴下眼泪似的水珠。华宴的问话让他的动作滞缓了下,但不过一会儿擦拭头发的动作恢复如初的频率。
可乐没有躲避华宴的眼神,坦率地说:“因为你有牵挂,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你的家庭事业,这样正是我所期望的理想状态,这样等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大家不会再有瓜葛。”
“你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华宴站起身跌撞地冲到可乐的面前,不能自已。
“你有牵挂,我也有。”可乐毫无躲闪地说,脸上露出少有的憧憬,“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只要他向我挥挥手,我会毫不犹豫地跑到他身边,跟着他,要我当一只狗也无所谓。”
华宴下意识沉下脸,“他是谁?!”
“他是谁有关系吗。”可乐反问。
“他有多好,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华宴发觉自己像个吃醋的女人,说的话愚蠢而俗套,可他还是忍不住对可乐大吼大叫。
“华宴,他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他对我好不好都无所谓,对我而言,他是我的全部。”可乐低沉的声音好像在叙述一个冗长苍白的故事,即使被感动只有自己,他也乐此不疲。
“那我算什么?”
可乐神色怪异地端详华宴,无声地笑。华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最傻最傻的话。
这种当下男女之间都不屑一顾的嫉妒之词竟从他嘴巴里说了出来,简直可笑。华宴跌坐在床边,冰冷下来的垫铺慢慢吸收掉他的急躁,化为温热。
“我们说过的,好聚好散。”可乐低头看着华宴,像在宣判。
华宴心灰意冷了下,“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可能一天,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我也不知道。”可乐笑了笑,却没在无所谓地耸动肩膀,嘴角扬起的弧度里有苦涩蔓延的痕迹。
听了可乐的自白,华宴好像轻松了,因为他扔掉了该死的愧疚,可他似乎又没轻松多少,他拥抱的可乐不属于,让他忘乎所以的眷恋总有一天会全部抽走,时间的魔力已让可乐成为不可替代,但他却不是可乐的唯一。
华宴盯看着可乐,向他伸出了双臂。可乐被他搂在怀里,他的怀里。
他忽然很想见见可乐嘴里念叨的那个人,但他立马打消了念头,他再傻也知道,当可乐与那人见了面,他的地位会瞬间瓦解,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似乎是,及时行乐。
华宴就是这么做的,麻痹自己,也企图麻痹可乐。
两年,足够忘记一万件以上的琐事;两年,也足够让华宴卸下防备,忘记可乐所说的那个人的存在,他不再祈祷,因为过了两年,他以为,那个人已经人间蒸发。
时间是个魔鬼,吞噬记忆的魔鬼。
当华宴在时间的摆布下渐渐失去警惕,surprise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