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Zera看着Blanche的脸,却彷佛不知她是谁了,这是某一天的奇异发现。
她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是亲戚眼中相亲相爱的好姊妹。Blanche是Zera的堂姊,两人相差三岁。Blanche的父亲酗酒成性,而母亲因心脏衰竭,在她十二岁时去世。Blanche成长的路相当波折,必须靠着大伯母Rebecca不定时的资助得以过活,她的父亲虽是生活上的废人,但思想上却充斥极其浪漫的人生哲学。
一场车祸,使Blanche的父亲右臂残废,至此他四处云游,过着游民的生活,他打定主意不再为生活赚取任何一毛钱,专门白吃白喝与行乞流浪。
Blanche的个性早熟又十分独立,高职就自行负担学费,半工半读。一毕业,就在夜店当酒保的工作。她的性情相当复杂,心思不易了解,对人客气中虽隐含着冷漠,却对人世间正义有异常的执着。
没有人会在沉溺情境中去质疑人的身分,去质疑熟悉的习惯、熟悉的脸,可是Zera却办到了。那是一场午后雷阵雨,她正在等待Blanche的归来,当她听见开门声走下楼端看时,一丝不挂的Blanche坐在客厅手里,拿着湿淋淋的黑色上衣,静坐沉默不语。
正是那近乎死亡的孤独表情吸引了Zera,她等了一个月了,Blanche今天才回家。这是相当难得的失踪,Rebecca因为工作繁忙,嘱咐女儿Zera时常去Blanche家走一走,等到了第三个礼拜,Zera乾脆暂住在这等候。
Blanche有张清丽秀气的脸庞,但她总打扮的既冷酷又乏味。她们两人有种特殊的依存关系,快乐的时候不相来往,但遇到困挫却是舍命相陪。Zera隐约明白,一个悲剧发生了,可是Blanche无论如何也不说分明的,那种惹人厌的顽强,让人又怜又惜。
Zera跨过了地上零散的衣着屍体,小心翼翼的靠近,就怕惊动Blanche的情绪,犹如接触一个秘密似的而谨慎小心,唯恐它跑掉。
「姊,你终於回来了,妈要我来看看你,我担心你,也不知道怎样遇到你,所以我就住在这边等你。我去你们店里问过了,老板说你请假。但我想老板根本也没有接到你的请假,他眼神太心虚了。我也报
了警,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Zera轻声细语的说着,她坐在
Blanche的身旁,静视她细腻的裸身。
Blanche修长的身躯近乎完美无暇,没有看见一丝的伤痕或痘疤,连手臂上因注射疫苗而产生的印记,都如同刻上去似的成为成为一道弯月。Zera是首次见到她成人後身体,却一点也未显羞涩,两人都毫不避讳。Zera甚至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也赤裸了起来,这反而令人害躁。
「我终於…回来了,可是…一个月的日子…却回不来了。」Blanche低沉的嗓声艰难的发出字句,她手上的衣服也滑落地板,闷哼一声死亡。
嫩白的两颗椒乳微微吐气,胸口延续所酝酿的愤恨逐渐驼红,刹拿间Blanche惊叫一声,从未有的尖锐刺进了建筑四周,回声余波荡漾;Zera蹙眉咬紧下唇,内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不管是谁欺负了Blanche,她都要他好看。
「没事了,都没事了,回去跟伯母说我只是跟朋友去夏威夷玩,但是因为护照的关系,被困在国外。不用说得太详细,你知道的,发生很多事情,我懒得解释。」Blanche的理性回来了,她掩饰着灵魂的缺陷试图振作。
Zera捉紧她的手,咬牙的说:「你出了事,可是却什麽都不说,如果你不说,我会去查出来的。」
Blanche浓密上扬的眉似乎投了降,既哀戚又无力,她不愿意Zera涉险,可是这件事情她有预感迟早也会传开来的。她已经无所谓了,任人怎麽糟蹋,不过是具血肉之躯,一但对身体产生过多的占有,既无法顺利老去,也无法甘心离开。
她对命运并不甘心,对恶霸也不曾低头,只是这具身体太过诱惑也太脆弱。
「答应我一件事情,别让伯母或是别人知道,我并不想报仇。」Blanche说了谎,她无法甘愿的,只是她仅能假装姑息才能保护别人。她总是言不由衷的扮演自己,她厌恶自己无用的善良,她恨自己。
Zera是她一生中,她愿意坦承真心相待的人,她几乎什麽都愿意说,也明白就算她哑了、瞎了,Zera也明白她想看见什麽、甚至想说什麽。
Blanche见她点了头,也深信她的承诺便一口作气坦承:「我得罪了青海帮老大的乾儿子,他好几次想在酒里下药迷奸女人被我阻止,一个月前他想下手的对象刚好是虎神帮老大的私生女,我暗示了她有人下药,结果她跑去教训了他。後来,我被追究,然後…」她不忍说下
去。
「被他强奸跟软禁吗﹖可恶,人渣﹗」Zera内心已经发狂,千千万万的恶主意都已想妥成形,她怎能压抑恨意让另一个人完好如初﹖她咬牙切齿的问:「为什麽他现在把你放出来﹖」
「他说我不好玩…困我一个月,是因为他怕我报警,後来可能也有点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报警,就让我走了。」Blanche是该感到庆幸的,自己乏味的性情反倒拯救自己,她鲜少表现怒气或是激动哀伤,总是沉着一张脸,木然的看着霓虹缤纷的世界闪烁。
「这人不能得罪的,我身体的证据也早被清洗乾净了,警察也不敢办下去。」
Zera淳澈的眸子是不曾沾上犹豫的,遇见这样的事她怎可能不反击﹖哪怕Blanche也不了解她,因为她总是作到不动声色的残害一个人,并继续维持自己的善良。
「就这样放过他吗﹖那种人、那种人如果还在这世界上,会有多少人遭殃啊﹗为什麽坏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没有人给他一些教训,会有多少人更想当坏人啊﹗明的不能,我们暗的来,好人也可以保护好人的。」Zera尽力保持温柔,怕认真恶劣的口气让Blanche忧心,她一字一句不是在说服,而是表明决心。
「你想怎麽做﹖」
「彼此彼此,你之後照常上班,我会跟过去。然後我会有办法的。」
「我很想说不可以,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怕你自己乱来。」事实上,反而安心,她顿时无法自处了,因为真的是彻底一个人了,那无穷的茫然已经强迫性进驻心扉。一个人的活着,必须受到强大的保护才得以心灵安定,甚至因而忘记自己是一个人的事实;但此时她终於明了,所有的坚强都不堪那麽一击。
Zera是狠下心了,她看见Blanche失魂落魄、形单影只的孤苦模样,如同赤裸的婴孩被迫窒息,她绝对要保护到底。
「我留下来陪你,反正现在是暑假,我妈不会说什麽的。」Zera也无
法离开她,她摸着她的脸庞,语气迷蒙的轻声说:「有一瞬间我突然不认得你,到现在我还是很怀疑,但是第一次那麽陌生的感觉,我反而很高兴。」
「还在怀疑我是谁?」其实她也不明白啊﹗
「不﹗」Zera不是真的傻,「是在怀疑我,为什麽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真实的感觉。」
她爱她,很久以前就爱她,只是她不明白那是爱,爱让人由陌生变熟悉,也让人由熟悉变陌生。直到…她看见了她的身体,才惊讶发现自己潜藏的性慾,是那麽的激烈、火热,甚至有想满足Blanche的念头产生。
为何她怎麽迟才明白?就像汽水的瓶盖猛然被打开,苏打的气泡一跃而上,闹哄哄的,令人不得不豁然明白
Blanche不清楚Zera的心正站在断崖上摇摇欲坠,只是将湿濡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来又穿了回去,她回归了心灵秩序,却冲击了另一个灵魂。
未来这情感的层次领域上,两人都不曾相逢,也不曾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