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節慶特輯--短篇全記錄 — 卷一:中秋特輯--月圓人團圓

「娘!小刚哥哥今天教我了一阕词,小羿念给你听」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时候要到了吗?否则吴彦刚怎麽会教小羿这首诗

「小羿好棒唷!这是唐朝有名的大诗人李商隐写的喔!」姚映嫦感慨,整整十年,她好思念他的夫君

「娘,你知道嫦娥是谁吗?」小小脑袋头一次接触到这个辞汇,疑惑地偏头望向慈爱的母亲

「小羿来,娘讲个故事给你听」一听到娘要说故事,小小人儿飞快拉着他的小抱枕,钻进母亲的怀中,迅速寻一个舒适的位子,准备听故事

「从前从前有个人名叫后羿,他是村庄里的大英雄,所有百姓都很敬爱他,他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叫做嫦娥,过着幸福的日子,但有一天,后羿外出打猎的时候,嫦娥胎动得厉害,情急之下,服下了后羿给她保管的不死之药,希望能保住腹中胎儿的生命,但嫦娥也因此飘上月宫独自成仙,忍受没有后羿的孤独生活」

有关人间的中秋传说,她听了太多,众人皆骂她自私,但其实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但他们怎麽想她毫不在意,她只想告诉儿子所有的真相,她的丈夫在人间,她无法解释,所以一直伤心忍受他的误解,但她绝不要儿子也误会她,儿子和丈夫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娘,不要哭!小羿也觉得嫦娥好可怜,但总有一天后羿一定会找到嫦娥的,所以你不要难过!」骆廷凯努力伸长自己的小手,想擦拭母亲滑落的泪,望着姚映嫦蕴着水气的眸,他似乎有些懂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广寒宫,他曾在书上看过广寒宫是月宫的代称,而他的名字是骆廷凯,但娘却从来只唤他小羿,娘说他长得很像爹,所以常常望着他想出神,后羿、嫦娥,娘的名字是姚映嫦,若他猜得没错爹应该是叫骆羿!

「兔姨娘,我爹爹是不是叫骆羿?」沈彗兔脸色一变,没想到小羿猜出了嫦姐姐的心思,她虽是玉帝派来监督姚映嫦的,可是相处的这十年来,她看到小羿和嫦姐姐两人感情这麽好,她实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向小羿证实他的想法,因为一旦真相的盒子被打开来,小羿就得离开月宫

「姨娘!我说对了吧!」从姨娘惊愕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大人们总以为他不会懂,但其实他清楚得很,只是他不解,为什麽大家都不想让他知道?难道娘不希望他知道爹吗?

从小,他就没看过爹,虽然他很想知道多一些有关爹的事,但好几次不小心提起爹,娘就哭得好伤心,所以很多时候,娘不说他就不问,因为他不舍得娘难过,不过娘有答应他,总有一天爹会回到他身边,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回到家,骆廷凯便觉到母亲的不对劲,她一个人坐在窗台边若有所思,她连唤了两声,娘都没回神,骆廷凯心里好慌,他是不是不该跑去问兔姨娘,所以惹娘生气了,他轻拉住娘冰冷的手,歉疚的小脸凑上前头

「小羿,你都知道了吧!」姚映嫦开口对儿子说道,打从决定告诉儿子那个属於他们过往故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一天就快到了,小羿的聪明遗传自他父亲,她不可能永远瞒得住他,每每看到小羿哭着说想爹时,她心里总像有万般根针在刺,她谴责自己的自私,可她真的舍不得小羿离她而去

「娘,小羿是不是不可以知道爹是谁?不然你怎麽那麽伤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愿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有娘一个人

「小羿很快就能见到爹了,娘怎麽会难过呢?」姚映嫦强打起精神,她不要儿子挂念着她

「那娘不要哭,我们一起去找爹!」

姚映嫦又是一阵心酸,当初得知骆羿此生仅有一子命,且此儿命运乖舛,她便决定下凡替他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却不料快生产的前几个月,胎动的厉害,她虽服下不死之药,但生自天庭的她知道那绝不是真药,但她也只得姑且一掷,果真盼到了玉帝的垂怜,可是天庭无法容不下非纯正血统的人,所以只得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月宫。而玉帝唯一的要求是:待小羿知道他亲身父亲的真实身分时,他就得回到人间,至於映嫦则是要回到仙境恢复本来得生活,从此不得再下凡,上回因为她的任性,造成了整个天庭大乱,这次玉帝三申五令,这回他不允许再有任何的差错,因此特命沈彗兔和吴彦刚随侍在侧。

「不了!小羿,娘不跟你一起去找爹了,你只要记得娘永远会在你心理陪伴着你,回去以後要好好听爹爹的话!要懂事、要乖,知道吗?」映嫦听见了,玉帝派来的使者逐渐接近,她只得抓紧最後和儿子相处的机会,好好抱抱儿子,亲吻他的颊,以後再也不行了

「娘,为什麽不可以跟小羿一起去?」

「娘!娘!娘!」骆廷凯越喊越急,因为他的视线越来越不清晰,娘的身影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最後消失不见

待他再次睁眼,他已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四周一片漆黑,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好想念娘,没有娘抱着他,他睡不安稳

「娘!」他想开口出声,可是喉咙好乾好乾,他发不出声,下床穿上小鞋,想寻得一杯水来润润喉

穿过长廊,他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女人口中喊着『骆羿』这个名字,可那不是娘的声音,循声而去,他见到了爹和一个女人抱着缠绵悱恻,娘每日这麽想念爹,爹怎麽可以这样对娘,他好生气,小小的拳头紧握,冲向前将爹和那女人分开

「爹!你在干什麽?」骆羿揉揉睡眼,原来是刚刚睡在玄关的小孩

「小鬼,你醒了?怎麽没头没脑的叫人爹呢?」这个小男孩他看很顺眼,外头天气凉飕飕,不忍他受风寒,抱他进屋内歇会,没想到这就喊他爹了,他笑开怀,儿子他本该也有,只是....

「爹!我没乱叫!我是骆廷凯,是你的儿子,我娘是姚映嫦,你还记得吗?」小家伙看骆羿木然无反应,急得摇摇他的手臂,他好害怕爹忘记娘和他了

骆羿没忘,一天都没忘,他只是无法接受早在十年前就失去的人,现在却又出现在他眼前,十年前他每日每夜,不停的四处找寻打听他们母子的消息,但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似的,要他怎麽接受去外狩猎回来,妻儿尽失,就连那颗说好要一起共食的丹药都不见了,所有人都说映嫦抛下他独自成仙离去,说映嫦自私,说映嫦根本不爱他,这样的打击,他要怎麽承受,他只想淡忘这一切,忘了这个女人所带给他的幸福快乐,人说恨总比爱放下,所以他开始说服自己恨她,夜夜上青楼寻欢,忘却所有属於他的一切,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那些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每一个都和姚映嫦有着极相似之处,他从来不是忘记她了,而是一直在别人身上找寻她的影子

「好,凯儿,那你告诉我,你娘呢?为什麽她放你一个人在这?」骆羿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傻,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孩身上,但他多麽希望是映嫦真的回来了

「爹,娘都唤我小羿,娘说她不能跟我一起来,她要我好好听爹的话,她说总有一天爹会带我去找她的」是吗?为什麽不来见我?若我寻得到你,又怎麽会在这苦等至今呢?罢了!也许这只是邻家迷路的小孩,是在胡乱瞎说,而他竟然还垂信,实在傻的好笑

「小羿,你还有其他家人吗?明早天一亮,我就带你回家去」骆廷凯听了心一惊,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是不是爹爹不要他,要把他送走?他已经找不到娘了,他不要连爹都失去

眼见小家伙哭得断肠,骆羿顺手自怀中拿出一方手巾,替他抹去泪水,照顾小孩,他还是头一次

「小羿,别哭了!爹求求你!」过了半个时辰,哭声依然不止,他真的很害怕踏在这麽哭下去会出什麽乱子,果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阿!让他堂堂大英雄都得跪地求饶

「爹爹,所以你不会丢掉小羿,对吗?」骆廷凯倏忽停止哭闹,大眼睛咕噜噜转呀转,一而三再而三的确认

「是是是,你这小鬼,变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骆廷凯贼兮兮的看着骆羿,原来这就是有爹疼的感觉,真好,虽然他还是好想娘

「嫦姐姐,看到他们父子相处融洽,你总该可以放心了吧!」接过沈彗兔手中的镜子,从镜中可以清楚看到人间的一事一物

自从骆小羿回去人间,姚映嫦就成天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纵然她是仙女,再这麽下去,身子也会搞坏的,沈彗兔眼里满是心疼,天底下有哪个母亲可以忍受与亲儿子骨肉分离的椎心之痛

「乾爹,您能不能行行好!让嫦姐姐他们一家团圆好不好?」沈彗兔摇摇玉帝的手,像个小孩似的撒娇,她知道乾爹绝不会这麽狠心,只是苦於天庭的规范,也只能依法行事,否则会遭致诸神仙的不满,他心里其实也很两难,毕竟她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看她为了骆羿这个凡人日渐消瘦,他老人家却也爱莫能助,伤透脑筋

「彗兔,转告映嫦,要她务必照顾好自己,我会努力让她们一家团圆」

「爹,答应小羿一件事,好不好?」

「爹的好孩儿,什麽事,你说」

「以後别再去找别的阿姨了,可以吗?娘知道了会好伤心好难过」

读出儿子心底深处的话,骆羿猛然惊醒,这些年来他究竟是在干嘛?不断徘徊在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但他始终爱的还是映嫦,而他又怎能这样对待映嫦呢?不管映嫦现在到底在哪里,自今日起,他会与儿子伫立在这守候,哪怕是苦守寒窑18年,他也愿意

「好!爹答应你!从此不再,只专心陪小羿长大」

「爹,拉勾勾!骗人的是小猪」

「好,男子汉一言为定!那小羿,该睡罗!」

「爹,唱歌给我听,以前每晚娘都会哼着歌伴我入睡」

「好!闭上眼睛,爹唱歌哄你进入梦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明月>>,道尽了骆羿对姚映嫦最深的思念!每晚他总坐在庭外的摇椅,望着皎洁的月,自新月到弦月再到满月,再由弦月到残月,他心爱的娘子,何时才能回到他身边?苍天无语

「爹!爹!爹!你在哪里?」骆廷凯一睁眼便见旁边的床铺是空的,吓得连鞋都忘了穿上,连滚带爬下床寻找骆羿的身影

「小羿?是你吗?怎麽不多睡一会儿?」隔着半掩的窗,骆羿瞥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儿晃呀晃

「爹,原来你在这儿,小羿以为你不见了!在忙些什麽?让小羿也来帮帮你!」

「好!小家伙,先去把鞋穿上,再回房披件外套,入秋了,天凉」

「来!小羿帮爹把这馅放进去里头」

「爹,你到底在做些什麽呢?把这些东西都放进里面,是在做包子吗?」骆廷凯偏头,爹在做一个好奇怪的东西,包的馅有红豆、绿豆、芋泥还有蛋黄,难不成有甜的包子吗?

「不是,骆小羿!爹是在做你娘最爱吃的月饼,就快中秋了」

「月饼?」

「是阿!你娘尤其特爱里边包有蛋黄的口味」

「真的吗?那小羿也要喜欢和娘一样的!」

“叩罗!叩罗!有人在吗?”

「大爷,我们一家子已经数日未进食了,孩子都饿的频频哭闹,能不能请大爷行行好,施舍些吃的,一碗米汤也好」

「老伯,千万别这麽说!我这里有几个刚做好的月饼,你就姑且拿回去给家人充充饥吧!

「谢谢大爷!你的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小羿!小羿!」送走老伯後,骆羿这才发现骆廷凯面色铁青,坐在长凳上不发一语

「小羿!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快告诉爹!」

「爹,你为什麽把我和娘最爱的月饼送给了别人!」骆廷凯扁着嘴,那是爹对他们的爱,怎麽能轻易分送给别人

「来,小羿!爹跟你说,你有没有听过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句话?」骆羿伸手抱起拗脾气的儿子,耐心的告诉儿子世间的人情义理,他不要儿子长大後成为一个冷血无情,不懂得回馈社会的人,且若没有好好教育他,若映嫦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他

「听过是听过!可是这样小羿就没月饼得吃了」骆羿不禁失笑,他的好儿子怎麽傻得这麽天真

「傻孩子,月饼没了,爹再做不就得了吗!」

「那爹你可不可以再多做几个,我想要请学堂的同学一块吃」

「当然好罗!」骆羿摸摸儿子的头,他很满意他乐於分享的成长,果真是孺子可教也!

「爹,你睡了?」

「还没,怎麽了?」

「只有中秋才能做月饼吗?」

「当然不是,怎麽没头没脑突然这样问呢?」

「爹,以後我们天天早起做月饼给那些饿肚子的流民吃,好不好?他们好可怜」

於是,骆记月饼堂就这样诞生了,他们不爲赚钱,只爲帮助那些困苦的百姓,让他们别有一餐没一餐的,而这一开就是十余载

「爹,今年鸭的疫病特严重,市集上到处都没供货,不如今年的月饼都别放蛋黄了吧!」

「那怎麽行,蛋黄可是你娘的最爱,怎能少呢!明早我上街去买些小鸭仔,咱们自己养不就得了!」

「爹,你想娘吗?我好想她」弹指间,他离开月宫已经好久好久了,他早已弱冠!爹的白发也与日俱增了!娘不是说总有一天他们会一家团聚的吗?

「客官,需要什麽?」眼见有人上门,骆廷凯赶紧收拾情绪

「骆小羿,你还真的忘记我哩?」

「你是...小刚哥哥?」

「是阿!我是来接你们的!」

「接我们?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见到娘了?」骆廷凯喜出望外

「是的!我今日是奉玉帝的旨,下凡来接你们的!因为这几年来,你们不断救济穷人,拯救苍生百姓,也算功德无量,因此玉帝特赐你们半仙的身分,於每月满月之际,可自由进出广寒宫,与映嫦相会」

等了十几二十年,骆羿终於盼到这一天

2013年的中秋,月亮史无前例的圆,月宫不再寂清,映嫦不再独自相思,骆廷凯一家终於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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