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默在拟好的让渡书上签名盖章,在律师确认之後和江以威两人各持一份,然後在他得逞的狂傲笑声中离开了。
其实失去了这些他无所谓,他从来就没打算去动用母亲留给他的任何一笔钱,自他搬出江家之後,生活上一切的开销都是从他这些年来的积蓄扣除,虽然在奥亚工作了四年多也还只是个小小的AE,但还好他从大学开始就参与了一些股票投资,对数字敏感的他而言是个不错的累积资本的方法。
现下他住的单身公寓以及代步的房车都是以柔坚持以他生日礼物的名义送他的,也不容他拒绝,不过也因为这样,当他沦落到现在这地步时还能有个栖身的地方。
整个江家,除了母亲之外,待他最好的就是以柔了。
以柔很清楚他的身分却从来不计较这些,对她而言,他就是她的弟弟,和江以威并没有什麽不同。
自高中发现了对服饰设计的天分之後,她便在母亲的支持下创立了自有品牌,短短几年内就在国内打出了知名度,前两年更是在国际知名的竞赛中获得极大的肯定,也让她仅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在国际上成名,占有了一席之地,成为台湾服装界里的一大传奇。
也正因为这样的契机,她对他出手总是丝毫不吝啬,他原以为那可能只是她对於他这样敏感的身分的一种怜悯施舍,却在对她说出口之後被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以柔是怎样以泪眼婆娑的模样狠狠地对他咆啸:「江以默你给我听清楚!不管怎麽样,你就是我江以柔的弟弟,我做这些都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最重要的家人!你要是敢在说什麽同不同情、可不可怜这种屁话,我铁定跟你翻脸你听到没有!」
从那之後,他知道自己有了真正的家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很少有秘密了。
所以当她知道江以威以这样的方式拿走了母亲留给他的财产之後,她气得打算去跟江以威理论,还好被他拦下了,不然这下要是事情传进了江家其他人耳里,他只会更加难堪而已。
他果然还是自卑的,一直以来他都清楚,他不是江家的人,从来就不是,在拥有那些他认为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时,他就没一刻安心过,还好江以威拿回去了,他终於可以不用再觉得自己抢走了属於别人的权益。
掌着方向盘,他轻喟叹了声,像是终於松了口气似的,肩膀上意外的少了些许重量。
车子在路旁的停车格停妥,他下了车,自後坐取出了一封牛皮纸袋和热粥,步入医院的大门。
向护士站询问过後,他搭上了电梯来到特别病房的楼层,找到相对的病房号码後,曲指轻敲了门板两下便拉门而入。
「以默。」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一见他到来就不大安分地撑起身,苍白的唇色透露着她的身子依旧虚弱。
「我把你手上几件比较简单的工作带来了,但我先说,身体还没复原就不要逞强,我帮你跟公司请了病假,所以你好好休息,那些比较复杂的案子我已经请人帮你接手处理了。」江以默走近病床,一边交待一边把手中的卷宗摆在病床边的矮柜上。
接着他从角落拉出病人用餐时的餐架在病床前摆定,打开买来的热粥并递上汤匙,「我猜医院里的营养餐一定不合你胃口,就买了。」
「谢谢你。」卓知凡接过汤匙微微一笑。
这男人真的贴心的很过分,要是她没有早一点遇见梁禹洛,肯定会爱上他的。
「吃不下吗?」见她接手之後却没有动作,江以默疑惑地轻拧起眉。
她摇摇头,放下汤匙,有些抱歉地道:「禹也帮我带了粥,我刚吃饱。」
「这样呀……」江以默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梁大律师最近好像不太忙喔?」把热粥的盖子又盖上,刻意调侃。
「以默!」卓知凡红着脸轻斥。
他轻笑了声,把热粥摆在矮柜上,将餐架推回原本的墙脚之後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卓伯伯的决定是什麽?」
闻言,卓知凡嘴边的弧度微敛,难掩低落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刚刚把禹单独找出去,也不晓得谈得怎麽样了……」希望爸爸不会太刁难他才好。
语末,她有些担心地望向窗外不大晴朗的天空,摆在被子上的小手稍微收紧了些。
「既然是用谈的就不用担心了。」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江以默启唇安抚。
「为什麽?」卓知凡有些疑惑地转眼看向他,不解他语调里流露出的肯定。
「你忘了梁禹洛的工作是什麽吗?这个世界上能说赢他的人,除了你还会有第二个吗?」他挑起半边眉,半是戏弄地笑道。
「你真的很过分!连安慰人都要顺便逗我一下才高兴是不是?」卓知凡羞赧地低嗔,坏心情却还是被他那句话成功地驱逐了。
对於她的指控,江以默只是轻笑,没有否认。
望着他唇边的轻浅,卓知凡也跟着笑了,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以默真的能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他是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的,却没有直接说破,这个男人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逗她开心,也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她的关心。
他是个不擅表达情绪的人,却以这样的方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像他这样的男人要怎麽不让人动心呢?
病房的门缓缓的被拉开,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相视而笑,江以默稍微转过身与卓知凡同时望向来者,踏入病房的人则是在看见他之後眯起了一丝诧异。
「禹。」坐在病床上的卓知凡一看清他的面目,唇角勾起笑容朝他轻喊。
梁禹洛笔直地朝他们走近,在江以默适时退後的同时来到她身旁,握住了她朝他伸来的小手。
「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他柔声地问,却还是能轻易地听出他语调里的不悦,但针对的对象明显不是她。
「以默帮我送资料来嘛,我只跟他聊了三句话耶。」卓知凡微微鼓起颊,以极度甜腻的声音撒娇道。
梁禹洛拿她闪熠求饶的双眸没辙,只能无奈地喟叹了声,轻抚上她及肩的黑发。
「你跟爸爸谈得怎麽样了?」一会,她忍不住怯怯地低问,见他的唇角一瞬间微微垮下,卓知凡有些担忧地握了握他的手。
又静默了一会,梁禹洛才启唇,「他说,要我对你负责。」平淡的口吻里夹藏着一丝欣喜。
闻言,心里有着最坏打算的卓知凡脑袋顿时转不过来,只能愣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们结婚吧,知凡?」梁禹洛突然握紧她的小手,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冻结了病房里的空气。
「……」
被他突如其来的求婚震撼的卓知凡愣忡着无法反应,泪水却迅速占领了眼眶。
见她开始落泪,梁禹洛顿时慌了手脚,替她拭泪的双手应接不暇,最後他只能紧紧将她按进怀里挫败地求饶:「别哭了……如果你不想嫁给我就算了,我们可以不要结婚没关系……」
「……好……」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卓知凡紧揪着他衬衫的衣领,哽咽而艰难地吐出回答。
闻言,梁禹洛顿时间有种被打入地窖的绝望错觉,但纵使心失望而寒冷,环抱着她的双手却舍不得松开。
「好……我们不结婚……」他轻抚着她的发,柔声安慰。
「我是说……」卓知凡突然抽泣着出声,稍微推开他的怀抱,昂首望着他吸了吸鼻子才又开口:「我是说我要嫁给你……」
这句话彷佛原子弹一样,瞬间把梁禹洛精明的脑袋炸得乱七八糟、毫无思绪可言,只能微讶错愕地张着口,愣怔着没有反应。
见他没有回应,卓知凡赶紧倾身钻入他怀中抱住他,哽咽的嗓音软软地央求:「你不要说要结婚吗?我说好了啊……你不能反悔……」
「可是……我以为你……」思绪稍微回拢,梁禹洛张着口语无伦次,双手却本能地收紧抱住怀中娇小的女人。
「我要嫁给你哦,我肚子里有很好的嫁妆,你不可以反悔,而且我爸爸已经答应了,你就更没有理由反悔了。」躲在他怀里,卓知凡紧捉着他,难得任性而精明地出言威胁。
「你拿我的孩子威胁我?」梁禹洛终於恢复正常,低下头瞪了一眼偎在怀中女孩,嘴角却勾起了满满的宠溺。
「对,我威胁你要娶我,怎麽样?」卓知凡不甘示弱地抬起头与他正面交锋,双唇有些傲气地努起。
望着她,「我接受你的威胁。」梁禹洛俯下身攫住了她的唇。
「不可以!」察觉他的企图,卓知凡连忙别开脸闪躲,小手用力地抵住他不断逼近的肩头,羞赧地低嗔了声:「以默还在这啦……」
闻言,梁禹洛赶紧坐正身子,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这才抬眸看向那个始终站在一旁看戏的男人。
江以默技巧性地回避了他们打探过来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饶富意味的笑,弧度极浅极淡,却不难发现。
好半晌,梁禹洛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最後在面前站定,低声问:「借步说话?」
江以默颔首表示同意,尾随着他走出病房前还回过头瞥了一眼里头的女孩,而她则回以「我不知道」的无辜眼神。
梁禹洛领着他来到走廊尽头,墙上辟了几扇窗,让外头的光线得以照耀里头,只可惜现下不是个晴朗的天气。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与自己同高的男人,抿着唇犹豫了一会才有些难为地开口。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替我照顾知凡。」
闻言,江以默抿唇一笑,实在不难听出他语调里夹藏的浅淡妒忌,虽然他已经尽力掩饰了。
「不会。」他礼貌地回应,从他的表情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静待下文。
「昨天……」梁禹洛闭了闭眼,做了几次吐纳才又起唇,「对不起。」向後退了一步,他朝他欠身以表达最诚挚的歉意。
听到他的道歉,江以默轻扯了唇,却发现心底泛起了一抹酸涩。
昨天,梁芙洛已经替他向他道歉了无数次,可他们最後却不欢而散了,她肯定还在生气吧?气他竟然如此小人地对她做出那种事……
「还有,谢谢你为知凡做的一切。」梁禹洛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回过神,他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
他有些担待不起地上前将他扶起。「我只是做我能做的。」
「关於你和江以威的协议,有什麽地方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梁禹洛开口,毕竟他也是为了帮他和知凡才由着江以趁势夺权,他有义务替他争回那些权益。
「不用了,我不在意。」他平淡地道。
「可是……」
「你如果真的想道谢的话,就好好照顾知凡吧。」他打断他看似无尽的愧疚,以一种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你刚刚的求婚有些草率。」
「我知道。」梁禹洛闪过一丝赧色,低头承认。
见他沉默,江以默一迳开口:「她有时候在公司一忙起工作会忘记吃饭,如果可以,你就去接她、带她去吃顿饭;还有,因为我的关系,她在公司常受到排挤,我向你道歉,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主动去问问她,她如果哭了你就让她哭,她发泄完就没事了;因为她父亲身分的关系,知凡她从小就没有玩伴,如果可以,你就多陪陪她;还有,知凡很喜欢小孩子,平常休假的时候会去育幼院陪那些孩子们玩,如果你不排斥的话,就陪着她一起去。」
像是想不到其他事情可以交代,他於是闭口,等待他的回应。
梁禹洛一一记下他所说的每一个事项,然後缓缓地抬起眼看向他,有些难堪地自嘲道:「你跟知凡一起工作,是她唯一的朋友,关於她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你真的让我觉得自己这两年来像是个连好朋友都比不上的男朋友,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为什麽忌妒你的关系。」
「说实话,江以默,我真的很讨厌你。」
语毕,他像是把这两年来一直堆积在内心深处的压抑都宣泄出来,梁禹洛松了口气似地扯开笑。
而江以默也在他说完最後一句话时扬起唇角,「我不意外。」
然後他们的目光走上了同一个轨道,然後像是彼此嗤笑着自己一样又笑出声。
「你们结婚之後,你老婆还能是我的朋友吗?」他扬了扬眉,算是先徵求所有者的同意,免得未来又可能因此吃上几拳。
「可以。」梁禹洛大方地允声,却迅速加了条但书:「不过请在晚上十点以前把她还给我。」
「她都这麽大一个人还有门禁,嫁给你也太可怜。」他撇唇玩笑道。
「我得积极地杜绝任何对我老婆有非分之想的人,别忘了我是律师,你抢不赢我的。」他伸出手指慎重警告,眼角却含着与他同样的笑意。
江以默恭敬不如从命第颔首,对於眼前这个男人强烈的保护欲实在不敢恭维。
抬手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低声道。
「嗯。」
然後在他离去前,梁禹洛从他眼底闪过的眼波看出了几丝端倪。
是错觉吗?他怎麽觉得刚刚他问的那些问题,对象好像除了知凡之外,还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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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医院,江以默先是到知名的巧克力专卖店买了一盒巧克力,接着才返回车上。
刚才在电话里孙昊告诉他: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因为它的甜不会过分到让人多吃几口就生腻,而且在入喉之前会先嚐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咽下之後却又觉得口中充满了浓郁的可可香味,完全是极品中的极品。
但……真的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吗?望着手中那咖啡色包装的精致礼盒,他有些纳闷地蹙起眉。
算了,他摇摇头喟叹了声,将巧克力搁在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之後便驱车离去。
十分钟之後,他在一家快递公司的门口停下,拿起那盒巧克力下了车走入里头。
在柜台办理好了快递的手续之後,他抽开盒盖,将放在口袋里将事先准备好的便利贴轻覆在上头,然後把盒子盖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入纸箱後才交由服务人员封箱。
「麻烦在五点之前把包裹送到这个地址。」他填写好记件资料,还是出声提醒。
「好的。」承接的人员噙起专业的笑容允覆。
「谢谢。」
回到车上,他转头望向後座的公事包,嘴角勾起了一抹释然。
只要把剩下这两份案子交到厂商手中,然後回公司把写好的辞呈交到唐耀彬桌上,这些令他不愉快的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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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芙洛甫巡完逻,一回到警局,轮值在门口柜台的郑宇德看见她进门便从椅子上起身,给了她一抹温暖的微笑:「辛苦了。」
她回以相同的笑容,迈步走回她靠窗的座位,刚坐下不到一秒,坐在她左手边的方心立刻将坐椅滑自她身旁,「有你的包裹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桌上的白色箱子。
「包裹?」梁芙洛有些讶异地挑起眉,伸手将拿来的包裹放在腿上,拉开抽屉取出了美工刀将封箱的胶带割开。
箱子里头摆着一盒包装精致而高级的巧克力,周围还被淡粉蓝的纸丝包围着。
「哇,哪个追求者这麽有心啊?巧克力还用包裹送!」一旁的方心刻意扬声放送,唇边勾起了探八卦的诡谲弧度。
「方心!」梁芙洛有些羞窘第低斥了声,背过身以身子挡住包裹,不让这女人有机会再八卦。
身为警察,方心才没这麽容易被打发,她转过身想躲,她就站起身在她背後,弯腰把唇靠在她耳边刻意暧昧地问:「这麽神秘,你偷交男朋友不敢让我知道呀?」
「我没有男朋友!」梁芙洛有些赧怒地否认。
「我没有男朋友!」方心用古怪的语调学她娇嗔,然後翻了个白眼。「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以为我会信啊?之前你跟郑宇德在一起的时候不也说你没男朋友?」
此刻,正在门口替迷路的老婆婆指引方向的郑宇德听见自己莫名的中箭,也只能苦笑。
「你干嘛扯到那啦!」梁芙洛被她调侃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却除了低斥别无办法。
谁叫方心是她的学姊又是她的好姊妹?论位阶,她比她高;论年纪,她比她大,她根本拿她的揶揄没辙。
「不想要我多嘴的话就快打开巧克力呀,这牌子超贵的你知不知道?光一颗就一百多块,买这一盒不晓得要烧掉多少小朋友!」方心快口催促道,其实她的目标只是想要藉机框她一颗巧克力而已。
「真的很贪吃欸你。」梁芙洛有些无奈地叹了声,将包裹里头的巧克力拿了出来。
缓缓抽开深色的盒盖,下一秒,贴覆在上头的鹅黄色便利贴出现在眼前,上头以黑色钢笔书写的好看字迹让她愣怔。
对不起。
原谅我好吗?
「……」
这个笔迹,她认得……
「哇,这样道歉也太有心!梁芙洛,你男朋友会不会太浪漫了一点?」站在一旁的方心惊讶地低喊,忍不住佩服起这个用心男人,也开始羡慕好友遇上了这麽好的对象。
听见方心这样说,梁芙洛不知怎麽的感到一丝恼怒,一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意外,她激动地低吼,「我没有男朋友!」
「给你!」接着,她猛然起身将手中的巧克力用力地塞进方心怀里。
「你、你干嘛啊?」她突然的发怒让方心摸不着头绪。
「我不要了!看你是要吃掉还是拿去丢,随便你!」她像是小孩赌气似地吼道,然後气愤地扭头离去。
走没两步,她又突地回头走了回来,快手撕起贴在盒里的便利贴,然後发狠似地将它撕个破碎,毫不留情地用力甩进垃圾桶。
「你……」方心被她盛怒的气焰吓到,双手捧着巧克力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认识芙洛快八年,她从没见过她发这麽大的脾气,这个送巧克力的男人到底是怎麽惹火她的?还是其实……是她刚刚说错了什麽?
思即此,她有些惧怕地咽了下喉,小心翼翼地把整盒巧克力轻轻摆回她桌上,乾笑了几声,「那个……我想你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处理好了,我、我先去忙了!」最後非常孬地溜走了。
梁芙洛瞪着眼前的巧克力,顿时有股冲动,扬起手就要把它全部扫进垃圾桶里,却在触到了盒缘时没由来地迟疑了。
最後,她仍是下不了手,只能气结坐在位子上瞪着盒子生闷气,气自己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
「方心,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冯旻骞朝坐在旁边喝茶的女人喊了喊。
「你说头版的情杀案吗?」方心啜了一口香醇的乌龙茶,分心瞥了他一眼。
「不是,是这个。」冯旻骞将报纸摺半递至方心面前。「你看,江以威宣布要参选下一次的市议员竞选,江之政表态全面支持。」
像是听到什麽天方夜谭似的,方心差点没把吞下喉的茶喷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抓过报纸仔细阅读内容。
「江之政是疯了吗?也不想想他儿子是什麽样的人,那麽不成材还让他出来选议员,想坏了江家的霸业也先等到自己退休吧?」看完之後,她嗤笑了声,把报纸还给冯旻骞。
「对啊!就算真的要有人继承他,也应该派江以默或他女儿江以柔,怎麽会派江以威呢?」冯旻骞点点头,赞同方心的说法,也顺便说出他的看法。
「江以柔不适合走政治这条路吧?人家大美人一个,要是变得跟那些女立委一样整天拿高跟鞋打打杀杀的,多恐怖?」方心一脸敬谢不敏弟努了努唇,悠然地端起茶杯喝茶。
「也是。」冯旻骞思索了一会,同意第颔首。「那江以默呢?他看起来比江以威可靠,又有外表,肯定可以吸引不少妇女同胞的票。」
「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燕江家受宠的是江以威,江以默在江之政眼里,连他的一粒眼屎都比不上好不好?不然以江家的势力,用得着他去广告公司当个任人差遣的小弟吗?有没有在关心时事啊?」一听见这种说法,方心就忍不住发挥起她分析事理的本能,训斥了一下身旁这个看报纸都只关注头版和影视版还有副刊的家伙。
「真的假的?江以默不也是他儿子,为什麽偏偏比较宠江以威?」冯旻骞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八卦似的,急忙黏上去想多打听些。
谁教挖掘别人的秘密是人类的本能。
「谁叫他衰,出生的晚?像那种有钱人家,老大总是比较得宠的。」方心佯装出苛薄的口吻解释,然後以一副「连这个都不懂」的鄙视眼神瞟了他一眼。
「这不是八点档才会出现的剧情吗?」冯旻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有求知慾地继续问。
「你没听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就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才会被翻拍成八点档呀!最近那出很红的『天下美人心』不就是在演这个?」
「对耶!我都没发现!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你们女人比较敏感!」被这麽一指点,冯旻骞恍然大悟地低喊,语末还不忘恭维一下聪明伶俐的方心。
「知道就好!」早就习惯他的油嘴滑舌,方心倒是很自然地接受他的赞美。
「冯旻骞!方心!」一道低沉怒吼突然从背後劈来,那无形的怒火及压力铺天盖递地笼罩下来,吓得原本惬意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像是屁股被电到似地弹了起来。
「要你调个卷宗给我,调到泡起茶、聊起天了?是不是觉得一个礼拜没到路口站勤就浑身不舒服呀?方心。」吴天赐双手抱胸,有着皱纹的老脸板起严肃的面孔,审视着眼前打混摸鱼还被他逮个正着的部下,冷声质问。
「我马上去!」被他的威胁吓到头皮发麻,方心连忙动身前往存放资料的铁柜前开始翻找。
「冯旻骞,你是不是办公室坐太久,舒服过了头了,嗯?需不需要我把你调回巡逻的工作,让你能够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呀?」黝黑的双眼锐利地扫过眼前的男人,浓密的灰眉危险地挑起。
「呵呵……局长您太幽默了,我一点都不需要,谢谢你的厚爱!」冯旻骞乾笑着拍完马屁後便拔腿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装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上班还给我打混摸鱼,乱七八糟、成何体统!」冒火的双眼扫过局里的所有人,吴天赐毫不留情地斥骂,宏亮嗓音在偌大的警局里缭绕不去。
「……」
他们之後的对话梁芙洛全没听进耳里。
只在刚才,当她听见江以默成为他们口中议论纷纷的对象时,她就再也没办法思考了。
这些年来,他就是在这些舆论声中走过来的吗?
思即此,她的心不知怎麽地,竟揪得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