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二:對狼彈琴 — 28【護送】

天接山的某处雪谷洞窟内,一面与镜池垂直而立的高耸岩壁在千年冰封之下,隐隐泛着蓝宝石般的微光,而冰层中央却冻着一条十数米长的龙,毫无生息地蜷缩着身子,乍见会让人以为眼前的是红龙,可走近细看,才惊觉这是被人剥了皮的单足龙,血肉模糊得骇人,可在其体内流淌的火色却又流光四溢,既带着妖异艳红,也滋养了这身躯最後一线生机。

原先伫立在池边的男人直到听见一旁传来物体挪动的沙沙声响,方转身以低沉微哑的嗓音问道:「醒了?」

烛龙未回应他,反而是在感觉到黑狼动了动之後,随即和以往一样亲昵地舔着自己的手心,嘴角这才露出些安心的笑意。

「龙龙。」渊化为青年模样後便搂着烛龙不撒手,甚至轻吻着对方的额头就边柔声问:「还疼吗?」

烛龙原还怀念了下渊没脸没皮的样子,等他反应过来这话是什麽意思,脸上的表情顿时绷住,二话不说恼羞成怒地就往青年脑袋上一拍:欠揍!他这阵子会老是撞到头还不是因为某只狼没心没肺,所以只得自己飞导致的!

渊无疑将打是情骂是爱当作真理,这挨打挨得理直气壮、神清气爽,心里更是恨不得让烛龙多拍几下,好把『自己』先前惹他不悦的情绪全发泄完,让烛龙彻底舒坦了才好。

於是渊打蛇随棍上,抱着烛龙就尽往颈窝蹭,趁机多吃点豆腐,烛龙推他推不开,也不想承认被这样抱着其实很暖和,只得板起脸低斥:「有人。」

闻言,渊这才像刚发觉似的抬头向旁边一看,只见一名与应龙面容神似的男人站在池边,身後便是一面巨大冰封岩壁,渊盯着那冰里的龙一会,确认和烛龙原身没半点相像後,才将视线挪回男人身上。

也多亏狼的夜视能力极佳,方能在这仰赖微光的洞窟内,看清那人轻阖的双眸眼角有被冻伤的旧痕,即使看不出对方是否和应龙有着相同的灰蓝瞳色,但略过外表不提,其实两者的氛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应龙是沉稳冷峻,此人同样是沉稳,却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丝坚毅。

「谁?」渊依旧没松手。

「说他是另一个应龙也不为过。」毕竟能不受阻於此处洞口结界进来这地方的只有他和应龙,而渊因体内有他的红鳞,理所当然能破例,要不是有相柳的怨气作祟让黑狼被挡在结界外,他根本不会在发现黑狼迟迟没跟进来後才想起这事。

但做为第四个能自由进出此处的人,眼前的男人却是完全以应龙的血肉所铸成。

烛龙话音方落,那人随即抬起右手轻放左胸,微微俯身,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不敢与主人相提并论,请两位称呼我为应守。」

烛龙不置可否,直接反问:「听说应龙前阵子曾去过云舟,他决定要怎麽处理了?」

「大约仍会维持现况,主人那时从云舟回来後,曾说虽然不知为何那里的两个人会避着他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现在的云舟却已经像个家,他并不想破坏,」应守忽然顿了下,才接着说:「何况…他也找不到夔的心脏。」

「找不到?」烛龙蹙眉迟疑。

「是的,因此他在猜测或许是在那两个人其中一人身上。」应守回道。

渊敏锐地感觉到烛龙在听见这句话後心情便蓦地变差,旋即默默收紧双手让对方能靠着自己的胸口,烛龙起初还有些别扭,僵持半晌才索性当作是自带暖炉功能的人形软榻,不躺白不躺。

边阻止渊得寸进尺地乱摸,烛龙才又向应守说:「既然应龙刚直接回南域去了,短时间内我大概不会再见到他,你若见到他,便替我向他转达说他当初向我借的血,我只取了一些回来,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要继续养屍、还是要毁屍、甚至是让夔回到原本的龙身,我都不会多管,但他若是打算动那颗心脏,至少等云舟那两个人寿命终了,龙最长能活上万年,用不着和凡人争这一点时间。」

「我会转达的。」应守颔首,「另外,主人临走前特别嘱咐我护送两位回西域,若无其他要事,是否要动身了?」

「护送?」

「用不着。」

烛龙和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但烛龙只是不满被看轻,他不过就是现在力量稍微不足而已,哪里需要护送?而渊的想法就更单纯了,他只是不想有人打扰他和烛龙的两人世界。

渊看着烛龙那一脸冷淡、神态里却写满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随即敛起表情开口向应守问道:「你不用守在这里?」

不料应守仍回答得从容不迫:「离开一阵子倒无妨,我是云舟第一任守门人,这数千年间若出现无人继承的情况,我也会过去顶替,直到下一任继承为止,期间这里的结界依然能妥善发挥作用,无需过於担心。」

「你非跟不可?」渊问。

「不是跟,是护送。」应守丝毫不受挑衅,反而一板一眼地纠正,「还请见谅,主人的吩咐我必须如实完成才行。」

「算了,爱跟就跟。」烛龙说完,便扯了下渊的衣袖示意,渊会意,却旋即将对方打横抱起,惹得烛龙顿时浑身一僵,问:「你做什麽?」

「你不是说要上路了吗?」渊故作无辜地说。

「是没错…可我没叫你用抱的!」

「用抱的好,这样才不怕你滚下去。」渊笑得无赖又温柔。

再次被提起那段『血泪史』,烛龙怒!但碍於这姿势很难拍某人的头,於是改成用捏的,看看能不能把某人堪比城墙的脸皮捏薄点!

只是就渊把捏脸当作按摩在享受这一点看来,城墙恐怕还在增建中。

等两人走出洞窟,跟在後头的应守即使清楚自己什麽也看不见,却仍习惯性地回头一望,静默半晌,最终才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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