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应龙的当下,黑狼彷佛被制约了一般,周身瞬间溢散起杀气,猩红兽眸牢牢锁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分明是陌生的面孔,他却感觉与对方有着血海深仇,不断驱使自己报复。
漫天遍野的飞虫无需再下令,旋即不约而同往那人方向袭涌而去,应龙面上不动声色,雪谷内却毫无预警平地刮起一阵狂风,虫潮不受控制地被风牵引住,逐渐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巨大黑色漩涡,随着风劲越强,漩涡也随之扩张,当最外围开始直接撞击周遭岩壁,清脆而细密的壳翅碎裂声便隐约自呼啸风声中传来。
风渐息的那一刻,无数黑色碎片伴随着雪花落下,应龙略显嫌恶地一挥袖,另一阵强风便猛然将那些残骸吹向雪谷外延绵不绝的山陵。
然而一切尚未回归平静,在应龙挥袖的刹那,黑狼就已猝不及防地扑咬上去,应龙刚感到自己的胳膊被尖锐的狼牙刺穿,眼前便被窜起的熊熊烈火所吞噬,逼迫着他不得不以另一手暂时抵挡火势。
临时召来的大雨意外地灭不了火势,当应龙打算将黑狼冰冻起来一劳永逸时,却蓦然察觉对方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相抗衡,其中一方甚至来自於他结识已久的烛龙,他正迟疑着,那力量的主人也正巧出来在找他家的狼。
「渊?」
烛龙的声音刚响起,黑狼的身躯就随之一震,应龙趁嵌在自己胳膊里的狼牙略为松懈,一抽手,另一手便立即施术将黑狼整个围困在水球内,带着驱散效力的水阵顿时让黑狼挣扎起来,在身体面临撕裂般痛楚的同时又几欲窒息,无声的怒吼全淹没在透明无色的水中。
烛龙发觉不对劲,上前伸手去碰黑狼时自己的手却被阻隔在一层水膜外,他旋即惊斥:「应龙你做什麽?!」
「等着。」应龙冷静地回了他一句,低头查看自己严重灼伤又鲜血淋漓的手臂,随即眉也不皱地以掌心轻抚过後,手臂连同衣袖就已完好如初,这才接着说道:「现在我晓得这只狼是你养的,便不会杀他,可他身上那股相柳的怨气我得除掉。」
烛龙这辈子第一次如此坐立难安,他刚部份恢复的力量虽足以消去应龙设下的水术,但依他对应龙的了解,既然对方如此说了,於情於理他都该等下去,只是理智这麽想,情感上却仍不免担心万一有个意外该怎麽办?
黑狼终於得以从水中脱离时,待在下方的烛龙原想接住他,可惜对方早已不是当初能任他拎着来去的幼崽,在力气不够之下反而导致人和狼摔成一团,双方一时都显得有些狼狈,只是即使如此,陷入昏迷的黑狼仍旧未醒。
烛龙摸摸压在自己身上的黑狼,发现相枊的气息已从对方体内消失,而红鳞一如既往地维持着生命的存续,才总算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应龙看了他们一眼,便回头看向残留相柳怨气的水牢,只见一团黑气似有意识地在水中徘徊游离试图寻找出口,应龙不过抬手触了下外层水膜,水牢下一刻便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由外而内逐渐结冻,不料在黑气被逼至中央即将一同冰冻时,忽地雷光一闪,冰球内旋即空无一物。
见状,应龙彷佛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僵立原处,尽管面上不起波澜,袖中却已紧握起拳头,内心的惊骇难以言喻。
久久,他才艰难开口:「外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烛龙早就开始费力地将他家大狼拖进岩壁内避风雪,先前黑狼还受限无法进入的山洞,这回却毫无阻碍地让烛龙一路拖了进去,而烛龙临入前听见应龙的话,只留下一句:「你何不自己回南域看看?」
北域。
一团飘忽不定的黑气如萤光般飞过幽暗的长廊,最终没入一名随意倚坐在镂雕石椅上的男人体内,几乎融为夜色的长发与他的身体却只有隐约的轮廓,如同鬼魅般的安安静静地不言不动,半晌,才睁开那双冰冷的墨瞳扫向突然出现在此地的白衣男子。
「从哪逃回来了?」夔嘴角噙着略带嘲讽的笑,上前走近。无论何时,只要相柳动用到他的力量,他当下便能知晓。
相柳也不和他废言,召出方才回来的黑气便迳自送到夔面前,後者了然地抬手一握,其中的记忆旋即涌入他脑海内,当最後应龙的面容闪过眼前,夔手下一颤,倏地收手就打算追过去。
「这就想摇着尾巴回去了?」相柳的嗓音宛如带着蛇缠缚般的冰凉感,深沉而毫无情感变化,却是一针见血得恶毒:「就这麽下贱,不光被他背弃、连命都赔上去了,仍然死要贴上去?」
夔猛然止步,背对着相柳沉默良久,随後才继续迈步往外走去,语气里已多了一丝冷然的镇静:「我记得我们的协议,我要应龙的命,你要烛龙的力量。」
身後,幽暗深处传来相柳的回应,低缓回荡,「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