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经过几个村落,或许是遭遇蝗虫过境的原因,房屋大多残破不堪,黑狼没选择落脚,而是继续往前行,直到城门即将关闭之时才来到一座城池附近。
狼毫无疑问不可能被允许进城,尤其是妖狼这种体型的,连想伪装成稍微大只一点的狗蒙混过关都不能,就算让黑狼变成人,一个寸褛未着的男人…门卫眼瞎了才会放行吧?
在接近城门时就已提前从狼背上下来的烛龙倒不怎麽担心,反正先前坐马车赶路也都是露宿野外,再睡一晚他并不认为有什麽困难,何况他不想将他家的大狼扔在城外,因此在听渊说明情况後,便随即说道:「找个地方过夜,我们明早再进城就行。」
黑狼也不愿让烛龙单烛龙进城,闻言立刻喜孜孜地带着对方回到上一个经过的废村,寻了个状态相对良好的空屋就让烛龙待着歇歇脚,这才转身出去找些清水和食物来,可惜周遭被蝗虫肆虐过,郊外丝毫找不到半点野果能给烛龙吃,黑狼只得跑远点去找。
而独自留在空屋的烛龙却在黑狼离开一阵子後,听见屋外传来人交谈的声音,他的耳力没那麽好,听不清楚交谈内容,仅能勉强分辨出是两个男的在对话,因而猜测应是村中留下的村民。
但这样的猜测就只持续到那两人踏进屋内的那一刻───
「小美人儿,乖乖别乱动,交出钱财後跟我们走,我不只饶你一命,还会让你好好跟我们爽一下的。」金属冰冷的触感停留在咽喉上,烛龙却只觉得耳边传来的轻浮男声说有多恶心就有恶心,那人见他动也不动,更是轻佻地用匕首勾起他的下颔问道:「怎麽?吓傻啦?还是等不及要让我们干你了?」
门口另一个握着火把在把风的人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喂、臭蛋,他到底是男的还女的啊?」
臭蛋藉着火光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见那张俊雅漂亮的冷淡面容上没半分女气,颈上也有喉结,便喊了回去:「你也跟他一样瞎了啦?男的,我早跟你说是男的你就不信邪!」
「男的?」门口那人语气透露出一丝失望,「算了,男的也行,听说俺们这里的虫灾就是从南域传来的,他们那边已经闹饥荒闹到开始干起两脚羊的生意,把这人卖到那边去也能赚一笔!」
「没见识,这种上等货色不卖到小倌馆让自己人爽,还卖到隔壁去送人吃,万一轮到我们这闹饥荒,你看看以後要吃什麽!」臭蛋刚骂完,想起先前埋伏在村外时见到和男子一起进村的黑狼,就连忙喊道:「麻利的,过来把他绑起来,免得等下那头狼回来就不好对付…」
臭蛋还没说完,就突然发现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匕首不知何时被男子赤手握住,看似与常人无异的鲜红血液在顺着锋口流下时,匕首竟像被滚烫岩浆腐蚀一般冒出白烟,所经处瞬间融为铁液,臭蛋正被吓得想扔开,男子那只染血的左手便已抬起,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无耻。」烛龙冷冷地吐了两个字。
「臭蛋!?」另一人突见自己的同夥惨叫着在地面打滚,甚至一边用双手挖着自己脸上已然起泡的血肉,像是恨不得将什麽挖出来,惊怒之下就握着火把朝男子冲去:「你…!」
听见朝自己方向冲来的脚步声,烛龙依旧无动於衷地坐在床边,然而即使他纹风不动,那人的惨叫声却没一会便和狼怒吼撕咬的声音同时响起,在感觉到狼声蓦然没了,而那人的声音也逐渐微弱时,烛龙才轻踹了黑狼一脚,「别犯杀孽。」
正想一口咬断对方脖子的黑狼抬头看向烛龙时,那双金眸还是血红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闷吼充满了拒绝的危险意味,但烛龙直接无视,又踹了他两脚,「松嘴。」
黑狼的闷吼声小了一些,却仍僵持不下,烛龙没办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朝黑狼甩了下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我手痛,你还不过来帮我包紮?」
这回黑狼一愣,立马乖乖松嘴扑到烛龙身边,但一见那两人连滚带爬准备逃跑时,还是忍不住喷了他们一口火,让两人火烧屁股地夺门而出。
烛龙发觉了,教训似的拍了下黑狼的头,等一脸无辜的黑狼化为人形半跪在烛龙面前,便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左手,低头舔净那些对别人而言宛如熔岩的鲜血,烛龙本想缩手,却被渊固执地握住不放。
最後烛龙只能用另一手摸着青年的脸,轻斥道:「当心你的舌头被烧掉。」
「不会的。」渊反握住烛龙的右手,仰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终於情不自禁地提议:「要不,试试看?」
「怎麽试…」语落,烛龙便感觉到唇瓣覆上了异样的温度,对方正以轻缓而温柔的青涩力道磨碾着自己,当湿热的舌尖轻抵上来时,烛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
「呃呜…!」任何一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踢中时,那滋味或许构不上欲仙,但『欲死』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渊就当场痛得弯下了腰───但当他听见烛龙一路磕到墙又打翻无数东西,碰碰撞撞地出了门时,他还是只能硬忍着追了出去。
在烛龙又即将一头撞进邻家大门前,渊总算及时从身後抱住他,有些脱力地将头埋进对方颈窝处,沙哑说道:「对不起,你之前说我能碰你,我才……」
我才不是指这种『碰』!天晓得烛龙多想喊冤,但面对渊这样无比受伤的反应,他却只能僵立在原处,在对方察觉自己失控的心跳前,憋着一口气喊道:「…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
当晚,换了个空屋暂住一宿後,仍然没衣服可穿的渊默默变回黑狼自动睡地板,床上的烛龙则直接和衣而眠,毕竟龙血珍贵,在没了力量的当下又少了那些血,烛龙难免多些疲惫,同时不禁腹诽:要不是担心某狼被那把利刃误伤,他也用不着在感应到他家大狼快赶回来时,还特地浪费血去融掉,再顺便教训一下那个无耻的凡人。
不过若是那两个无耻人类说虫灾是由南域而起的话是真的,情况可能比他原先预想的还严重,南域、东域、北域这三处的陆地相连,虫灾再继续蔓延下去,那北域势必也难逃一劫,至於西域,由於四周环海,一时之间倒是不会受影响,可难保不会因通航而将虫带回岛上。
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他现在倒想一把火将那地方烧个乾净,免得这麽多麻烦事!烛龙脑子想着这些事,加上东域除了部份高山,其余地方长年处於春季气候,四季变化并不明显,此时入夜後气温骤降,他在连薄被都没有的破屋里当然睡得更加不安稳,翻来覆去好一会,又冷又烦躁的烛龙就想起睡在床下的大狼───自然也想起了先前那个让自己反常的吻。
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终烛龙还是敌不过冷意,变成小红龙就飞下床,一边说服自己:他睡他的毛毯,关大狼什麽事!
仗着大狼应该睡了的心态,小龙光明正大走到黑狼身边就开始『摸路』,嗯,这是狼爪子、这是狼肩膀…狼有肩膀吗?算了…等一路摸到狼肚子,小龙才爬山似的往上爬,最後满意地躺在厚软温热的狼毛上,开睡。
以前小狼只能当枕头,现在就算拿来当床滚都没问题了,长得大只一点也是有好处的。小龙半睡半醒中如此心想着,却全然不知被他当作床舖的大狼从头到尾都醒着,看着他飞下床、然後再一路摸上『床』,一双金眸跟着在夜色中铮铮亮。
虽然小龙不让他吻,但也是喜欢他的吧?黑狼怕弄醒对方,没敢摇尾巴,可等确定小龙熟睡以後,还是忍不住轻含住小龙的颈子将他缓缓拉到自己怀里,随即心满意足地头偎着对方入眠,而早些时候在回程半途中嗅到陌生气味,急忙赶回後却看见烛龙遇袭的惊惧感这才消散一空,继续在梦里回味那个未完的吻,只想着要找机会再好好吻一次。
然而隔天早晨,小龙睡意朦胧间就感觉自己的嘴正被舔着,他第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是:幼狼在喊饿,该喂奶了。於是迷迷糊糊就往右边走去,打算找母羊挤奶,但走没两步就觉得不对,回头改往左晃去,因为现在小狼改吃鱼了……
原以为被小龙抓到自己偷舔他的黑狼,就这样看着小龙摇摇晃晃一会往右走、一会又往左走,最後才突然顿住,接着变成男子模样就冷沉着一张温雅精致的俊脸,宛如恶鬼似的阴恻恻走回来後,就快狠准地拍了下他的头:「你刚在做什麽?」
「嗷呜。」黑狼无辜地耷拉着双耳趴下不动,尽职地伪装成毛毯。烛龙这是恼羞成怒吧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