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二:對狼彈琴 — 11【落海】

当阵回到甲板上时,见自己的手下还没把事情处理掉,顿时脸色一沉:「连只小狼都摆平不了,要你们何用?」

闻言,其中一人只得苦着脸解释:「但这只不是普通的狼…是妖狼啊。」

那三个浑身是伤的船员一让开,就只见他们面前一只几乎融於夜色的黑狼正龇牙闷吼,身形还不到一般灰狼的大小,可那双血眸却异常凶煞,尤其嘴边都已烧烂渗血,却仍死咬着一个红艳椭圆的薄片不放,在暴风雨中更添妖异。

见状,阵面上一凝,不由得问:「这是怎麽回事?」

另一人接着说道:「我们一靠近牠,牠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就冒火,虽然雨势很快就把火灭了,我们还是很难抓住牠,後来好不容易把线弄断,这狼却直接咬住,就算冒火也不松嘴,我们实在没办法啊。」

阵皱眉,「我是要你们把牠扔进海里,无论用赶的、用逼的都行,可没叫你们非得抓住牠不可。」

「但那东西这麽神奇,肯定值不少钱--」那人还没说完就被猛然打断。

「一群蠢货!这狼是龙神饲养的,牠脖子上的东西自然也是龙神给的,你们抢来了不等於就是把证据带在身上!?」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的阵简直想先把这群废物解决掉,但他最後仍耐着性子指挥:「别管牠咬的那个东西,既然现在有雨烧不起来,就拿鱼网把牠抓起来再扔。」

三人面面相觑,随後便依言而行,小狼原本就已经被困在角落,此刻见他们拿着偌大的鱼网朝自己逼近,只知道一旦被抓住,牠的宝贝红鳞就再也守不住,这个念头一浮现,牠不禁望向远处透着微光的船舱入口,染满金眸的血色随之消退。

不过一刹那,小狼便已将紧咬不放的红鳞混着血生生咽了下去,猛烈的焰火也旋即从牠体内窜出吞噬了一切,其他人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不由得傻住,最後还是阵最先回过神大喊:「快!扔到海里去!」

其他三人这才连忙用鱼网罩住那团火球,合力抛扔至漆黑无底的汪洋大海之中。

一确认那丝火光最终被巨浪淹没,阵这才回头走向船舱,准备向龙神说明小狼落海,他们用鱼网捞救失败的结果,然而他刚走到入口旁,视线便蓦然被急迅窜出的红色巨影占据,下一瞬身形流畅的龙便已凌空飞去,那在雨夜中泛着微光的红鳞和小狼至死不离身的护身符竟如出一辙。

阵心头一惊,不禁猜测着小狼在龙神心中的份量,以及对方是否有察觉到方才甲板上的『异状』,但等他仔细评估了下距离和相隔的时间後,便冷静下来,这阵子他曾暗自观察过,龙神最远只能知晓五尺内的动静,任凭其力量再神通广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瞎子。

只是那小狼的位置……见那红龙在海面上盘旋半晌,便像找到目标似的忽然冲进海中,阵不由得猜想:难道是因为能感应到那枚红鳞的缘故?幸亏没让那群废物抢来!

原本他没打算这麽早动手,但龙神既已离船,他只能尽快行动,免得让船上其他人起疑。阵向那三人示意後,便立刻转身奔下船舱,碰上从里面匆匆追出来的祁时,更直接拉住他连忙说道:「祁,船烧起来了,火势太大连外头的雨都灭不了,我们得准备弃船了!」

「啊!怎麽会突然烧起来!?」祁大惊,顿时紧张地看看四周哪里有浓烟冒出。

「那只小狼落海了,我们救不上来,龙神一怒之下就烧了船,之後也不晓得飞去哪了。」阵一脸自责,「现在我们只能赶紧让所有人搭上备用的小船,伯父已经在甲板指挥了,我们也分头去通知大家吧,你去睡舖那边通知,我再到处去寻寻看有无落单的人。」

「好…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一听见是龙神大人烧的船,祁显得很黯然,却又不敢怒、也不敢言,直到阵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提起精神说道:「没关系,我去睡舖那边通知,你也快去找其他人吧!」

祁转身跑向通道另一侧後,站在原处的阵这才回头奔至堆满商品的货舱,俐落地将藏在角落箱中的麻油桶搬出,打开後全数泼洒在地,最後点燃,让火苗以最快速度遍布各处。

倘若龙神在听闻小狼落海的消息,仍不打算离船去救,他也不过是换个雷击中船而引起大火的说词,反正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里,无论说什麽,任何人都很难在一片混乱中去查证他的话。

只是若不能顺道断了祁对龙神的想望,那未免也太过可惜……阵冷冷看着眼前的火光越烧越旺,不久,一名肤色黝黑的男人便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後,阵连抬眼瞥了他一眼都无,就问了句:「事成了?」

「成了。」那男人恭敬答道。

闻言,阵嘴角扬起,这才回头走上甲板。

船外,浪涛依旧,深海中却是一片寂静冰寒,身为由火山中诞生的龙族,红龙越至深处,力量的消耗就越大,然而他与小狼的联系已微弱得几不可察,容不得他半点迟疑。

错过这一世,还能再等下一世,这种想法刚闪过脑海,就被他抛至脑後,甚至赌气愤怒地想:认真比较起来,上一世的西皇和他毫无实质关系,但这一世的小狼却是他亲手养大的,好不容易才将当初那麽脆弱的小毛球养到这麽点大,怎麽能让牠溺死!

小狼都还没长大呢……想到这阵子天天给忙着换毛的小狼梳毛,红龙潜入深海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他不期望对方未来能变得多强、甚至能与自己同寿,就只希望小狼能顺利长大。

在藉由灵魂刻印维持的联系完全断绝的那一刻,红龙正好抓住被鱼网缠住的小狼,他来不及解开那网子,就立刻返回往上方游去,但当他破水而出时,与船的距离却已相差甚远。

茫茫大海中,想找寻一艘船谈何容易,何况他根本看不见,即使船就在眼前,他也可能擦身而过。在半空中犹豫一会,红龙最终毅然决然地朝东飞去,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待在原处不动,倒不如低空向东飞,若能遇上船是幸,若不能…他也只得想办法飞到陆地。

然而他原先在冰寒深海就耗去不少力量,此刻又在风雨中费力飞行,谅是他也感到有些不支。但他正庆幸现在是顺风,能多少省下一些力气时,就忽然感觉抓着的小狼动了下,紧接着全身的灵力却是如深陷流沙一般急速流逝,迅猛得令人措手不及。

下一瞬红龙便失速坠落海面,激起层层浪花,在烛龙意识沉入一片黑暗前,他只想着:这是…怎麽回事?

随着雨势渐歇,海上逐渐恢复平静,当一双金眸在夜色中睁开时,竟是显得格外莹亮,他不禁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一看见熟悉身影在海面上越漂越远,他立刻慌张地想游过去,却旋即发现自己被鱼网缠得动弹不动。

他心急地硬扯着那鱼网,还不时用牙去咬,在挣扎的过程中全然没发觉自己多了一双属於人类的手,等他冷不防将鱼网烧出一个洞後,就只是一心一意地要游到昏迷的小龙身边。

一名年纪看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伸手就紧抱住在海中载浮载沉的小龙,烛这个音他还发不出来,却已经忍不住下意识地轻唤,语气依恋而满足:「…龙龙……」

另一处,吃饱了没事干、也想到自己挺久没回去搭船的恨绝离,一时兴起就想拉着江楼回那艘船上吹吹海风,但他们才刚抵达,被火舌吞噬的船桅便突然断裂倒下,江楼反应极快地护着他闪到一旁去後,恨绝离这才回过神。

「这、这…怎麽才一阵子没来,船就烧掉了啊?」恨绝离看看周围,随即就说:「不行,就算烛龙那家伙会飞,用不着担心他,我们还是得分头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还在船上。」

但恨绝离一步都还没来得及踏出,就被江楼一把拉住,言简意赅而不容拒绝地说了句:「我去。」

恨绝离想抗议,但在想到什麽後,最後还是退了一步,改口:「不然一起找?」

江楼的回答也十分乾脆,他只看了下恨绝离刚差点没躲过的船桅,便二话不说地直接将他送回云舟去。

等气炸的恨绝离一边大骂你又偷用这招,回到船上时,江楼早已极有效率地将未着火的地方巡过一轮,最後站在一个房间里。

恨绝离还没骂够,却在看见房间里的景象後一愣───两具中年人的屍体倒在桌上,明显其中一个刺死另一人,只是,刺死对方的那人後心上却也同样插着一把匕首。

「是船长和船老板…」偶尔来个几次,就将整艘船混个半熟的恨绝离喃喃说了句,抬头便看向身旁的人问道:「江楼,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烛龙问问看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江楼的思绪还停在方才在其他地方看见的三具船员屍体,此刻听见恨绝离的问句,回头看向他的同时也难得地微皱了下眉:「你别看这种东西。」接着又把人送回去。

这让恨绝离顿时又在心中大骂江楼混蛋三百遍啊三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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