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一次,我来到这一间茶饮店:「一杯乌龙绿加珍珠,微甜,去冰,谢谢」我熟练的点了一杯饮料,点起香菸,站在门口等着。
「先生,饮料好罗,一共三十五元」。
「谢谢」。
跨上机车,往回家的路骑,已经忘了是哪时候,饮料店里微甜去冰的乌龙绿加珍珠,成了我到饮料店必点的饮料;夏季的午後,总会突然间的大雨滂沱,今天的天空也不例外的开始了乌云密布,下午一点钟,我惯性的阖上双眼在电脑桌前小睡一下,这是以往都有的习惯,不同的是,从今天开始我的生活里却不再有课业压力这回事。
一年前
还是在那炽热的夏季,基测放榜之後,我的成绩是传说中的不上不下,上不了什麽好的公立学校,但也不必去读什麽只要缴了钱就可以进去读的那一种学校,於是我选了一所离家里比较近、据说美女如云的私立高职电机科就读,(虽然说是高职但也有普通科和综合科);没想到开学第一天的新生训练,大家第一次见面,才发现班上同学总共50个人,刚好50个人都是男生,心想有点误上贼船的感觉;就在老师第一次露脸,因为他只顶着一头光亮的头皮,其余什麽都没有,於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绰号就没有再改过---土地沙漠化。来到教室,大夥打扫完环境之後,老师就要彼此互不认识的我们推选几名股长,说这样比较好带领我们班,『大家都来自不同的环境,谁认识谁啊?屁话!』我在心里碎碎念,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还不忘给他一个大中指。
「大家好,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导师,马力深,欢迎大家来到这个大家庭,现在要开始选举班级干部,第一个是选班长,但我也不认识你们,但你们有几个是同所国中的,说不定互相认识,要不要互相推荐一下?还是有当过的也可以自己跳出来担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沙漠化走到讲台前,自我介绍了一下,说完露出牙齿的笑,在阳光的照射下,牙齿白得发亮,就像他的头一样。
「我我我,我要当班长」我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心里想着到底是哪个人可以不要脸成这种地步?,猛一看,哇靠,那难道是传说中我的偶像”小叮当”我看着他,投以崇拜的目光,就连刚刚在心里的惊呼声都差点喊出来,他长得不高,甚至是有点矮?长得不胖,只是有点肚子?,就这样小叮当这个名字,至今他都还没能成功摆脱。
「哦,不错,很有自信,你叫什麽名字?」沙漠化依旧微笑露牙齿。
「我叫刘怀德」小叮当简单而有力的自我介绍。
「好,那先到黑板上写下你的名字,然後照顺序继续选其他股长」沙漠化一切都顺其自然,也不管小叮当到底是不是当班长的料。
小叮当才刚走出座位往讲台走去,就不小心踢到桌角,跌了一个大跤,教室的右後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顺便带着一句,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哈哈哈!小叮当」於是,整个教室里面,没有人是镇定的,除了小叮当红着耳根子低头继续走上讲台之外,没有一个人不捧住肚子大笑。
『原来不只我这样想』我心里这样想着,「接下来选卫生」小叮当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卫生两个字,原来他写字还不丑。
因为我以前就读的国中跟现在这所学校比较接近的关系,有几个同一所国中有认识的同学就开始瞎起哄,在提名的时候喊:「阿拐啦」一听到我的绰号,我满脸疑惑的看向黑板,「阿拐?」小叮当一脸脸疑惑的把视线从黑板上转向声音的来向,而他们也不约而同的往我的位置指来「靠窗边倒数第二个,就他」。
「哦,同学你叫什麽名字…?」小叮当问。
『李翔宇』我回答,一脸不悦,对於不熟的人,人家可能会觉得我面目狰狞.目露凶光…也有人说像那酷斯拉随时会把别人吃掉。
「李翔宇…哪个翔?...慈祥的祥吗?」小叮当声音有点颤抖。
『不是』我懒得解释走向讲台,小叮当往後退了两大步,『难道我长得这麽恐怖?』我这麽想,拿起粉笔槽里的粉笔把名字写上去,虽然我不是很想担任股长,但据说以後升学都靠这个,而且像卫生股长这种感觉不太用做事的凉缺何乐而不为?
班级股长的训练,在我们开学後的第二天,由各负责处室各自带开到不同地点,而我们卫生、环保股长则是到礼堂的台阶上,我选了一个较角落的台阶坐下,就在学校卫生组组长出现时,还有一人姗姗来迟「报告,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快就坐吧」卫生组长慈眉善目的说着,一点也没有组长的大架子。
他在我旁边坐下,我才发现他是我们班的环保股长,他看了看我,对我笑了笑:「哈罗,我叫邱宏安,我们同班对吧?」。
『我叫李翔宇,叫我阿拐就好』我颔首回答。
「现在开始宣达一些事项,那边那两位同学安静罗」卫生组长指着我们两个,微微笑的用一只手指头在嘴前比出一个安静的手示,转过头接着打开原本夹在手臂下的一本绿色活页夹,对大家说「大家好,我是本校的卫生组长,以後有什麽问题都可以找我没关系,先告诉各位,每天早上的自修以及中午午休时间都会有固定人员巡查你们各班负责的打扫区域,如果太脏的话我们会扣分喔,要是扣太多分,当周倒数第一名的话该班级名字就会留在布告栏上一个礼拜,当然,学校门口的跑马灯也不会吝啬的给你们班级大大宣传一番……」;经过三十分钟所谓训练我发现卫生股长不是什麽凉缺,可能是仅次於班长的炮灰组,沙漠化也曾跟我们说过,我们群育比赛有三项,卫生、秩序、勤学,卫生就是像刚刚组长说的那样,而秩序呢,就是会有巡堂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从窗外探头进来看看有没有人在睡觉、玩手机、或者做自己的事,如果有就一样被扣分,勤学呢,则是看一个班级每天的出席人数,如果太少,一样会扣分,所以有些班级根本就是天生的垫底,每周必报到的,毕竟就像周星驰所说的---书不是这样读地。
夏季的午後,乌云开始聚集,然後开始一阵为时不久的雨,我们班的外扫区刚好分派在科大楼里的顶楼厕所,还有一条长走廊,一条位於四楼的走廊,约莫十公尺长,大多是备用的实习教室,原本我们大楼是属於三个科系共用,但因为长久以来教育政策的更改,有些科系也随之没落,所以有很多教室都空着没用,也因为没有人使用,所以久久清理一次灰尘就足够敷衍学校的卫生纠察,因此我们也很少打扫那边,大部份的人力都分配在厕所居多;我带着沙漠化不知道什麽时候分配好扫除工作的厕所同仁们一起爬到顶楼的一间小厕所,感觉上应该不太有人来不会太脏,三两下就能清洁溜溜。
器材就定位後「大家好,我是梁亦晨,大家都叫我小晨,哦对了,我这次被分派到的工作是拖地」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的男孩,脸上带有腼腆的笑。
我微笑的点点头『我叫李翔宇,我是班上这学期的卫生股长,多多指教!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太熟,不如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朝旁边另外三位同学看去。
「周德煜」黑黑瘦瘦的男孩不屑的说了一声;「嗨,我叫谢承海,被老师分配来打扫洗手台的啦,阿煜是负责小便斗的」一个大约一百六十公分的男孩,脸上满是自信的说。
「嗯..我叫张力伟,被老师分派来打扫大便斗的」身材微胖,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的男孩,发型走颓废风;「大家也有初步的认识,那麽我们大家来打扫吧」我挤上一个微笑,转身推开厕所门「靠!好臭」大家不禁叫了出来,其实我也想喊,但是毕竟只要没有意外就会同学三年,难得有缘,为了所谓形象所以我只好抑制下了,转过头看原来不只味道浓郁,地板好像几百年没扫过,垃圾满地,洗手槽还成了菸灰缸,之後我们才知道,顶楼厕所是许多同学们有默契的所谓吸菸区。
大家被燻一个差点晕倒,回过神以後我们才发现这间厕所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三坪大,门一打开,靠近左手边的小便斗有三个,而中间都没有用塑胶板隔开,最靠近门边的是洗手台,靠近右手边的则有两间大便池,最靠里面的那间地板有垫高,是蹲式马桶,而靠外面的这间是坐式马桶,外墙上的磁砖是纯白色的,只不过沾了一些乾瘪的咖啡色不明物体,地板是大理石切割成的瓷砖,坐式马桶那间的卷筒卫生纸,被不知道哪个无聊人士拉了一地,小便斗里面除了没吃完的便当盒还有菸蒂、菸盒、打火机。
几番折腾,我们才终於打扫完媲美废墟的厕所;「根本所谓焕然一新」阿晨自得意满看着刚刚被大水冲洗过的厕所,左手还不时拉起衣领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辛苦大家罗,老师说我们每天都要派几个人留下来,我是一定要留的,有没有人要留下来?』。
「我吧!我吧!」谢承海举起手。
『好啊,那就麻烦其他人帮忙把打扫用具拿回教室吧,好吗?』我转向各位有礼貌的问。
『OK的没问题』阿晨说完拿起拖把和马桶刷转身往三楼教室走去,而周德煜也拿着水管和菜瓜布离开,只有张力伟还留在楼上。
『你不下去吗?』。
「恩,没关系,我也想留下来,想说下去也死板板的看书,不如留下来聊天,哈哈!」张力伟搔搔头。
『好啊,没差反正留下来也无聊,哦…对了,叫我阿拐就好,虽然这个绰号不太好听,但跟着我也有十六年之久,要改一时也改不掉』我自嘲。
「恩,我没什麽绰号,叫我承海就好,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哈哈」。
「叫我鸡蛋吧,之前我的头发剪得很平,所以大家都这样叫我,叫久我也就习惯了」依然搔着那凌乱的头发,所谓乱有型的造型。
聊着聊着,七点四十五分的钟声响起,两个一手拿红色资料夹,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披着绿色臂章,臂章上绣着卫生纠察四个大字的女孩朝我们走来;卫生纠察?我心里这麽想,看向鸡蛋和承海,他们点点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感觉就是一副准备开战了弟兄们,我想他们应该也看到了,就在两位女孩踏上第二格楼梯之前,我们冲上前去,使用所谓攀关系交谈法,以防班级整洁名誉不保。
『不好意思,恩…请问有没有登记啊?』我看向他们的名牌,哦!是黄色的,学姐欸!承海和鸡蛋看着我不说话,然後摇摇头暗自退去,担心学姐惹不起。
「没有哦」其中一个肤色白皙身材高挑长发飘逸媲美超级名模生死斗演员的女孩转向我们回过头给了我们一个好看的微笑,我看向他的名牌,综合三A黄语淳,「欸,你们好奇怪哦,我们当卫生纠察这麽久的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我们欸」另外一个短发微卷身高大约一百五十五公分带点婴儿肥的女孩笑得很甜的说。
『恩…学姐,不好意思齁!毕竟职责所在,我是工一C班的卫生股长李翔宇啦.,叫我阿拐就可以了,其实我们是怕被扣分然後分数全校倒数第一名的话可能全班都会惨死在班导的手下,呵呵』我尴尬的乾笑了几声回答。
「哈哈,学姐欸,他叫我们学姐欸,哈哈哈…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们,好啦!初次见面,她叫于怡芳」手指向旁边婴儿肥女孩,我心想『什麽?她?靠,哪有人这样自我介绍』。
「欸!干嘛乱告诉别人!对对对,我是于怡芳,她叫黄语淳!」于怡芳脸颊泛红;「哈哈,不用你说他也看到了刚刚他在偷看我们名牌欸」黄语淳扶着于怡芳一副快要笑到跌倒的样子。
『我…,恩…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又没怪你,哈哈,哦对了他们呢?」语淳指向承海和鸡蛋。
『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跟我一样不幸的被分配到打扫厕所这个行列』我开玩笑的说着
「恩..学姐好,我叫承海」「我叫鸡蛋」两个人怕生笑得腼腆。
「哦哦哦!你们这样说很像遇到我们很不幸一样」语淳手插腰指着我开骂。
『没有啦,我…我开玩笑的…呵呵』我尴尬回应。
八点十五分的下课钟响,我们三人对着纠察微笑点头告别,莫名其妙的每个星期二早修以及午後,厕所前的楼梯间,成我们五人谈天说地的地方;也几次聊天以後,托社群网站的福,我搜寻到了语淳和怡芳的个人网站,并且发出好友邀请,至此之後,我们三个人变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回忆至此,我张开双眼,窗外一片昏黄,蝉噪也在雨水的洗涤後渐渐低沉,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三十分,夏季的夜,天黑的特别慢,燠热的空气也并没有随着月亮的来临而有所消散,我随意的吃过了父亲为家里准备的晚餐;顺道一提,我出生单亲家庭,从我有意识以来母亲这号人物就不曾在我的世界出现过,然而我觉得并没有差别,我有一个从小就对我无微不至的奶奶,每年的母亲节我总要细心准备一番,帮我的奶奶庆祝母亲节;在家里,我排行第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我姐在高中的时候,选择了夜校,早上跟我在同一个店长开的便利商店里打工,早出晚归,为了帮忙分担家计,我父亲也很辛苦,一个人赚钱,要负担我们三个兄弟姐妹的开销,况且,他还要支撑整个家庭,而我的妹妹,还是一个国中生,只能在家里帮忙做做家事,减经我奶奶的负担。
晚饭後,我坐在电脑前圆我的,一个作家的梦,我希望用文字写下每一刻感动,用诗词记录下每一天的喜怒哀乐,我相信文字有力量,而且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改变世界,我是这麽想的。当手上的小说告一段落,时钟的指针也很快的爬到了晚上八点四十分的位置,看着日历上的日子4/27我想『今晚,就要开始上大夜班了,是吧?』我揉一揉太阳穴,站起身伸个懒腰往身後的床躺下,准备十点半起床,为今天十一点开始到隔天早上八点为时九个小时的大夜班做准备,给自己一个充足的睡眠总是应该的吧,刚躺下不久,电脑的喇叭发出叮咚的声音,那是提醒有人正从聊天室发送私讯给我,我不耐烦的站起身『是哪个人这麽不识相的在这个时候密我,我记得我有发近况说我在睡觉啊!』点开视窗,是一个我所熟稔却许久不见的名字---于怡芳。
怡芳:「欸,你怎麽这麽久没来学校啊?我都没看到你,而且你最近怎麽好像失联了?」pm8:51来自手机。
翔宇:「我休学了」pm8.51来自聊天室。我简单的打上几个字,其实在我看到密我的人是怡芳,我突然有些感动,突然有些失落,心中五味杂陈,双眼却也湿了一角。
怡芳:「什麽?为什麽我不知道,你怎麽没跟我说,你很不够意思欸」pm8.53来自手机。
翔宇:「抱歉…因为一些事情,我休学有一阵子了,只是」pm8.54来自聊天室。
怡芳:「没和你联络已经三个月了…,你还好吗,我很抱歉当初这麽说,是因为我的关系吗?」pm8.54来自手机。
翔宇:「我还好啊,最近开始全职打工生活了,我想为自己做点什麽,虽然读书也是必然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不是啦,你别想太多,加油吧!你不是快要考统测了,好好看书,别想这麽多,真的」pm8.55来自聊天室。我心揪了一下,很痛,我知道那是一份不舍,那湿了一角的眼眶渐渐泛红,不争气流下的是泪水,我试图转移话题,不是不愿再提起,只因为我想,他过得很好,那就好。
怡芳:「还好就好…,是啊还差四十天就考学测:),打工好玩吗,等我考完统测你要陪我去找工作唷:)」pm8.56来自手机。
翔宇:「好啊!那你快点专心读书吧!快点考上当初你跟我约好的那所大学,不然我就不陪你帮你去找工作,哈哈:)」pm8.56来自聊天室。我听到这句话,这就是我们以前的相处模式啊,或许我们能回到最初,是吗?只是我想太多了吧。
怡芳:「你说的唷,那我要快去读书了,咦…,你现在上什麽时候的班呀?,你之前不是都放学後去上晚班,现在呢?」pm8.58来自手机。
翔宇:「我现在都上大夜班,等等要出门了,你快去看书吧,我先去补个眠:)有什麽事情打我手机或传赖给我就好了:)」pm9.00来自聊天室。
怡芳:「对不起啦…,害你没睡到觉,我刚刚才看到你的近况啦!对不起…」pm9.02来自手机。
翔宇:「没关系啦,快去吧,我也先去睡了,掰掰:)」pm9.03来自聊天室。
怡芳:「掰掰:)」pm9.04来自手机。
我百般不舍的亲手为这次的谈话做了结,都忘了多久了,我们两个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变得有点暧昧,从暧昧不明的关系,变得如此陌生,从原本聊天动辄三五小时,到现在三五分钟就结束的短暂对话,碍於时间,也碍於他的考试,更碍於我们两个现在所处的关系。
我起身,眼眶还残留着刚刚的泪水,湿湿的,按了关机键,躺回床上,却怎麽都睡不着,或许因为刚刚短暂的对话,我的心情还不能平复。
"会不会时间就这麽过去,就这样忘了最初的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