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又是传闻。
又有人不见了。
又有人消失了。
学校里,就是这样飞快的流窜着许多许多不经证实的消息。
警方对於校长失踪的事件一筹莫展,已向她的同居男朋友查问,到现在仍没有进展。
是情杀吗?是有第三者?有桃色丑闻?
很多纷飞的八卦,仍是大家茶余饭後的话题。
如今,又多了一宗。
因为,这几天,又有一个人没有上学。
木树看着自己左边的空位,尤止静连续二天没有上学,他开始担心。
由最初的,可能是她病倒又或事假,到今天学校终於联络了尤止静的家人,发现她真的失踪,现在不知所向。
尤止静,优异生,读书压力过大,会不会自我了断?
还是有否爱情烦恼问题?
同学们这几天看木树的眼神也不一样,认定了尤止静的失踪与他有关连。
另外,还有别的说法──
就是集体消失。
玫瑰信件,接过匿名信後第七天就会消失。
学姐、校长,现在还多了一个人──尤止静。
她,究竟去了哪里?
木树恍神,午休也没有去找汐悠,走着走着来到校园一角的玫瑰花圃。
他记得就在这里,被尤止静告白,被她偷吻。
他坐在长椅上,嗅到了很浓烈的玫瑰香气。
木树叹了口气,怱地留意到长椅的角落里,有着一张很漂亮的和纸。他拾起来,读着上面的字句。
「找你,我一定会找得到你。」
是粉红色的,沾满了玫瑰花香。
「会不会是……是尤止静留下的?而且……」木树纳闷地自言自语。
「而且是甚麽?」是汐悠,像一抹幽灵般,在玫瑰花园另一端探出头来。然後,跟在汐悠身後紧随的,还有另一个人。
阿离。
木树连忙收起纸条,对於阿离,木树有着强烈抗拒戒备的心理。
他,不是好人。
阿离,不是好人。
而且背後,一定有巨大的秘密。
校园钟声响了,同学们都纷纷返回自己的课室,木树、汐悠和阿离却留在原地。老师走了过来,催促着他们回去上课。
「你们在做甚麽,还不快去上课?」老师赶着他们三人回去。
「知道了,方老师。」阿离首先回过神来,拍了拍木树,然後三人都保持沉默一直回到课室里。木树返回课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确定刚拾起的纸条仍在口袋中,认证自己并没有在发梦。
物理课,木树打开课本,方老师走了进来,如常的上课,除了少了一个人,就在他身边的那个空位,那个优异生,那个尤止静。
另边厢,汐悠也是想着这件事。
刚才,她看到了木树鬼鬼祟祟地收起了一张纸条。
她从没看过木树会有这般的不坦白,一直以来,她认识的木树,没有东西是不和她说的,没有话题是不来告诉她的,然而这一次,他有了自己的秘密而她是不知道的。
「怕吗?」从座位後面,有一张小纸条递给了她。
她打开,拿着笔,却不打算回他。
然後,很快的,有了第二张纸条。
「怕吗?下一个可能是你。」
汐悠翘起嘴角,若下一个是她,那即是代表谜团会打开,会结束这种连环的消失麽?
「会是你吗?汐悠,记得我吗?」又是纸条。
她该记起谁?坐在她後面的阿离,问了不下一次她这个问题。汐悠决定了不再猜,拿起笔回了纸条。
「放学後,冰店。」
说清楚,有关他的,还有她的,都要一一说清楚。
时间,有关时间,她只知道这个。
这两三天,木树都没有跟来。汐悠放学时,有无意地把脚步拖慢了,可发现没有人跟过来。闪神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等他。
她在等木树,以为是无意义的人,如空气透明的存在,然而存在就是存在,何时开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再也离不开。
汐悠回头,依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离开校园。
心头带酸,那种酸度,轻微得难以察觉也很容易被怱略。
怱略,那种心情,那种渐渐扰乱她淡然无波的生活。
走了一条长路,听到後头有人跑过来,气喘喘的声音是如此熟悉。
「等等我,汐悠,你又为甚麽不等我。」依稀她听到了有人这麽的说。
可是,全都只是依稀,幻听一样的,汐悠回头一看,并没有人叫她,而是另一个人追紧自己。
不是木树,是阿离。
她约他来的,要他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给她知道。
「来吧。」阿离本想拉着汐悠的手,可是汐悠闪躲,不想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她怕,怕自己窥探着自己不能承受的故事,更怕阿离也可以感应到自己,知悉自己的一切。
不要,那种透明,被人看穿了的感觉,一点也不安全,一点也不自在。
因为,她知道阿离绝不简单。
坐在这间冰店,翦翦而来的冷意,袭向汐悠,她躲也躲不了。
刻下,一件棉外套套在汐悠肩上,虽然寒意不减,但是那种无形似的体贴,让她知道,他真的与她一样。
能感应,能知道很多别人不能察觉的东西。
「还要吃冰麽?我请客。」阿离,与上次和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改变,没有变得沉重,没有变得严肃。
「不用,我想喝暖的红豆甜汤。」第一次来时,木树还以为她喝暖的甜汤是因为是每月女孩子的烦恼,当然不是。
她因为觉得冷,而且越来越冷。
「很冷是吧!」阿离替她把外套的钮扣扣好。
汐悠没有隐瞒,点头承认。
「我也是。」阿离看着远方的另一桌情侣,二人甜蜜地一人一口吃着冰,一点寒意也没有。「因为这儿是聚集寂寞的地方。」
汐悠不明白,这冰店是──
聚集寂寞的地方?
「寂寞,是其实一种能量,可是当你越感到寂寞,自身就更加寂寞。当你一个人时感到寂寞不可悲,可悲的是身处人群中却仍感到寂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身边所有人都笑着、欢呼着、快乐着,只有你不快乐,只有你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共同感觉,那麽,你就会开始寂寞。
习惯寂寞没有不好,然而开始习惯与寂寞为伴後,就会越来越寂寞,越来越跳不出来。
这儿,就是收集着这种寂寞,所以你才会感到这里异常的寒冷。」阿离苦笑着,因为与她一样,感到那种冷意,那种原自寂寞的能量。
寂寞,因为寂寞,所以才会感到寂寞,太熟悉的滋味,让她不得不,轻易就能感应。
「为甚麽,为甚麽这儿要收集寂寞,收集寂寞用来做甚麽?」汐悠不解。
「没有为甚麽,许多事情不一定要有原因。」代阿离回答的,是从员工休息室那边走出来的拎柔,轻道:「只因为,我看不过眼。」
「看不过眼?」汐悠诧异,对於拎柔,她有另一份格外的恐惧感。
是因为她提示过袁知的名字,她说他是欠了她的。
「汐悠小妹妹,你怕我?」拎柔看穿汐悠的肢体语言。
汐悠防备着,没有回答拎柔的问题。
拎柔掩嘴呵呵直说道:「汐悠,别被袁知的表面欺骗,有时人总爱只看自己喜欢的一面。袁知如是,你如是,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口气有点带酸。
「阿离,是我找了很久的人。」拎柔开始认真起来。「因为,他在找这样的一个你。」
「我不认识他。」汐悠确切地重申,她说过许多许多次不认识他。
「嗯,应该这样说,我要找的,像这样的一个你,许多许多年前的你。」阿离黯然,提起了极大的勇气说道。
「前世今生麽?」汐悠看过很多的小说也会写前世今生,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今生延续,阿离与她,是这种关系麽?
「不是。」阿离摇头,深重的否认。「没有前世,只有这一生。」
「这一生?」
「因为时间,对於我来说,时间从来不为所规范。」阿离说道。
「我不明白。」汐悠想起了在袁知房里的看到那本书,说着有关时间的问题。
时间,其实是一个互相比较的概念(Timeframe),时间的快慢,前或退,都是因为互相比较在於同一个认定的标准(referenceframe)。
然而,若那标准点不同,那麽时间的概念会变成怎麽样?
袁知书架上的书,第一页就是写着这个问题。
「没关系,只是我一直不死,就这样。」
「你?不死?」汐悠惊讶着。「但我,却从不认识你,真的。」活了这十八年,她从来也没有遇过他。
一眼也没有。
「真的没有吗?连梦境也没有麽?」
「你……」汐悠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