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悠走过去,把收音机关上,木树姐姐沐叶的声音刹那从空中消失,变回寂默的瞬间,让木树有点异样不同的感觉。
「汐悠,你真的不相信吗?」他所指的,仍是那个学校传言。木树把这个传闻放在心内良久,一直没有与汐悠谈起来。
为的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多麽害怕那个传言会变成真的。
「喵噢──」豆豆在这个时候,跳上木树的膝上,吓得木树整个人呱呱大叫起来。「豆豆,你很可恶,怎麽都爱吓人。」
「喵!」豆豆只是以一声很短很短的猫叫回应着,倒像是「活该」的意思。
汐悠合上功课本,逐一放回书包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真的。」
「为甚麽,你感觉到甚麽吗?」说起来,感觉这东西,任何人也不一样。
有人说是人类的第六感,有人说是直觉,有人说是预知,但对於木树来说,汐悠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敏锐感。
对於身边的人和事,她都比他能预料到猜测得到。
汐悠没有解释,也没有承认甚麽,然而木树就是知道她心里总是有种异於常人的能力。
「没有,甚麽也没有。」汐悠抱着豆豆,走到袁知的睡房门前。木树跟在她後头,不死心地追问:「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是你,并不是事情的本身。」汐悠没有回头只是对着木门说,当然她话中所指的你,是指木树。
「我才不是怪。」木树不会承认那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想。世上应该没有甚麽可以令一个人能消失。
在世界消失,有有变无,可以的吗?
木树一直的想下去,却越想越感到害怕,他看着汐悠的背影,而她正在犹豫着该不该叩着袁知的门。
所以他替她省了事,不用她多再考虑就代她叩了袁知的房门一下。
门里,没有了声音。
好一会,袁知才打开了门,走了出来。「木树,你们有功课不懂吗?要求教我是吧!」一如以往亲切的袁知,袁知即使时常不在家,偶尔更甚至会在外留一段时间,短则一星期,长则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也不交待去向,袁知离家去了哪,汐悠和木树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袁知绝对会回来。
汐悠抿着嘴,想说些话,却因不爱多话的关系,连寒暄的技巧和艺术也不太懂。就在汐悠在磨蹭中,木树先插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静。
「叔叔,今次你到底去了哪里?」汐悠诧异,没想到这个问题是由木树口中问出。
袁知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像是早早预到木树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日本北海道,听说那里有些特别古旧的建筑物给人发现。」袁知坦率的回答木树的问题,掰开手的,让木树看看他手上多了几条浅粉红色的掌纹。「是给附在建筑物又粗又锋利的植物所割伤。」袁知飞快地看了一眼汐悠,又再次说着道:「在建筑物内,找到了些值钱的古物,我准备会转手卖出。」应该这样说,袁知的工作就是古物或旧物买卖。
他无定向,就是因为要四出寻找合适的货物或买家。
汐悠最初也对於神秘的袁知好奇,一向平淡无感的她,只独独对他一人好奇。很想很想知道他怎麽会答应爸爸照料她,而她真正的爸爸现下究竟去了哪?
她,汐悠,其实是一个怎麽的人?
说真的,爸爸这二个字,对她来说有点遥远,遥远得把爸爸的脸容彷佛馍糊了。
她再记不得爸爸的样貌,也记不起小时候的自己。唯一记起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常常拿着铃铛走向她。
这个背影是她的爸爸吗?汐悠并不知道,刚刚电台里,主持人沐叶,就是这麽说了:「小偷,最爱偷的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名利名声,最爱的是时间;时间小偷,是最可恶却又无计可施。」
时间小偷,偷走的不只时间,还有记忆。
记忆会被时间偷走,一直的搬一直的搬,直到最後才回头发现,时间早已把记忆偷空,留下的只有空白一片。
汐悠对於过去,真的是徒留空白。
「叔叔,你很厉害,我也很想像你一样。」木树向往着过袁知那种又剌激又好玩的职业。
「为甚麽?」袁知笑着的拍了木树的肩膊一下。「木树,这不适合你。」
「为甚麽不适合我?」木树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滑稽,虽说口里要像袁知一样,然而心里却有点害怕。
「因为,你是木树,有汐悠的地方就有木树,汐悠不适合那些地方,所以木树,你也不会在吧!」袁知慧黠的目光能看穿木树一样,只是维持着笑容。
「为甚麽!」今次说为甚麽的,是一直保持缄默的汐悠。其实,她很想跟着袁知,他要去哪,她就去哪。
「因为,你还不是时候知道。」袁知伸了个懒腰,一副很累很想睡的样子。「嗯,我要睡了,刚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回来,骨头也隐隐作痛,也许我老了。」
「你一点也不老。」连忙的,汐悠插了话来替袁知说好话。
袁知,只是比汐悠大上八年,她今年十八,他二十六。
「我在说笑,听不出来麽?」袁知摸了摸汐悠怀中的豆豆,豆豆舒服得喵喵叫。
「一点也不好笑。」汐悠沉下了脸,毫不察觉自己反应有点过度。
袁知没有接续这个话题,然而在返回自己床上睡觉前,他忽然别有用意的说着:「或者,熟真熟假,谁人也管不着料不到,不要掉以轻心就好。」他的眼睛,是看向猫儿,彷佛要说话的对像是豆豆。
「叔叔,我们知道的。」回答他的,却是木树,一副万大事有他在就好的意思。
袁知满意地笑了,然後真的不客气地成大字形的瘫睡在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