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彾望着她满身血渍,倘若以这副模样走回村庄,必定会吓坏不少人,家里还有两个年幼孩子,定会吓着。
他带着她到河边清洗掉脸上、手上的血渍,可一身血也无法清理掉,只得加紧脚步趁他们还未回来赶紧换下语兰一身血迹斑斑的衣裳。
幸好天色沉暗,路上遇到几名村民,那些人只瞧了眼,也瞧不出端倪,迳自走掉,再者,归途路上人烟渐渐稀少。
远远望向大门,仍是紧闭着,他缓缓推了开,里头瞬间明亮。
油灯早已点亮,说明了有人进来过?!
绷紧神经,一脸紧戒,他瞥了不大的小厅,每间房都进去瞧了瞧,无人。
当下就只有他与语兰,静悄悄再无第三人存在,那油灯是谁点燃的?
踏入小厅,语兰回神,定眼望着微亮的小厅,脑海中又浮现黛姨面带微笑向着她走来,手里还捧着她小时候爱食的水果,桃子。
种植在後园的那颗桃子树是她刚来的那年与文君、黛姨、奇叔一同用心栽种,他们几个细心照料下长成一颗大树,三年一次开花结果,今年是第三年呵。
傅天彾手上捧着水盆,问道:“兰儿,你的卧房哪间?先去把衣裳换下,她们快回来了,别让孩子们看到你一身血。”
瞅了他一眼,指向一间房,“那间。”又低首巡视自己,陡然惊醒,此时自个满身血渍,若让孩子们瞧见,会吓坏。
两人走入卧房,傅天彾将水盆放再镜台旁,迳自步出,好让她赶紧换掉衣裳。
换上乾净素灰色长杉裙,把沾血的衣裳藏起来,以最快速的速度梳洗一番,不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白净容颜一脸惊愕受创、淡紫眸子空洞恍惚,惨白无血色的唇。
双手不停发颤,一想到黛姨死在自己的怀里,她却无法救她,明明自己懂医术,却没发挥任何效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闭上眼,死状痛苦惨烈。
恨自己没用,跟着爹爹学了多年的医术,自己又是如何苦读医书,学习医术的,遇上自己重要之人满是鲜血躺在怀里,她却傻了,束手无撤,派不上用场,真是悲哀。
她紧咬下唇,紧握双拳,一鼓气愤涌上心头,究竟是谁,那个蒙面人竟将人给逼入死绝?到底是受谁所托?不会又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消失,离她而去。
不!决不允许再有人伤及到,她要誓死护卫住身边重要的人。
适才思及黛姨临走前说过娘亲留了封信给她,藏在床榻下,得去找找。
愤然起身,举步,她一手推开房门,掀开布帘。
程心一行人已站在小厅等着她了,每个人脸上都笑脸盈盈。
“呃,你们…回来了啊?”
桌面上玲琅满目,放着不少零嘴、煎饼、糕饼、酥炸栗子果,食物香气迷人。
程心一手拾起一颗酥炸栗子果放入嘴巴,向着语兰一笑,“语兰姐,你们这个小村庄还真不少好吃的小东西呢,我都没吃过,好新奇。”
小虎子坐在长凳上,嘴里塞入糕饼,笑眯眯开心吃着。
傅天彾静默站在她身畔,独独只有她与二爷怎麽也扯不开嘴角上扬的弧度。
依旧保持警觉性的无或察觉主子那张严峻脸容蒙着一层阴厉、眸子深沉沉,凛然不苟言笑,暗忖,想来他们不再的这段期间,肯定是出事了。
到底发生什麽事?
在脑子里思考之余,傅天彾抬眸向着无或使了眼色,意示无或随他出去。
接收到他的神色指示,无或无声无息跟着主爷後方,两道修长身影步出厅子。
同时间,剩下女人、孩子们在厅子内。
薛小香走到她面前,狐疑问着:“姐姐,黛姨呢?怎麽都没见着她呢?”
陡然一惊,该怎麽向孩子解释呢?!
她哑口,神色不太自然,嚅了唇,声音卡在喉头发不任何话语。
“心ㄦ姐姐买了好吃的绿豆煎饼、糖花糕、酥炸栗子,咱一块儿吃。”薛小香喊着黛姨缓缓步入苏黛莲寝房寻她,过一会儿,小脑袋探了出,又问:“人呢?食物都快冷掉了呀。”
“小香,你过来。”语兰温柔地唤。
薛小香走到语兰前方,“什麽事?姐姐。”
“小香,你是小虎子的好姐姐对不对?要照顾好弟弟,要坚强、要勇敢。”
薛小香似懂非懂,搞不清楚语兰姐的话语,只觉语兰姐姐神色怪异。“喔。”
程心左看又看,不免也起疑问道:“语兰姐,黛姨上哪去了?咱都回来有一会儿了。还是不见他出现。”
语兰漠视她的问题,道:“心ㄦ,你跟我进房。”又看了眼满脸无解的薛小香,又道:“在这陪弟弟,看好他,别让他乱跑,饿了先吃点东西。”
“好。”她点点头,乖巧坐上长凳,一同与弟弟吃着桌面上食物。
“语兰姐,什麽事这麽神秘,还得进卧房说?”
她踌躇着,事情也无法隐瞒,该让她们知晓,孩子们也得知晓黛姨已经不再了,身边没了黛姨照顾,两小的未来堪忧。
二爷愿意收留两姊弟吗?
山庄是二爷专属私人休憩之处,孩子住进,只能暂时的,毕竟孩子的未来也得考虑到。
总不能连两个孩子的生活也交由二爷照料,似乎不妥。
这事她得同二爷商量再来定夺孩子的归处。
“心ㄦ,其实…。”语兰一字不露把事发原委托盘而出。
满怀疑问,程心等待语兰究竟有何重要的事搞的神秘兮兮。
程心双眸逐渐瞠圆,以手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惊骇万分,双脚发软,支手扶靠着一旁的柜子,喃喃自语,“怎麽会呢?怎麽这样。”
她与黛姨不过才见上一面,搭话不到几句,就这麽天人永隔,心中有股悲伤从中生来。
对黛姨这个人不熟,前些日子从语兰那儿听闻些收养她的善良老实的夫妻。
倘若没有他们,语兰恐怕也无法存活,活活冻死,要不老早被村民赶出村庄。
“那杀了黛姨的坏人呢?抓到了吗?”
“嗯,抓到了,人在外头。”
“不能就这麽放过他,天理何在?太狂妄了。”
“两个孩子想来也不知道此事吧?”
语兰摇摇头,半晌。又道:“我不想让孩子们太快知道黛姨已不在人世无法照料他们了。”
拧着眉头,程心道:“那他们两个怎麽办呢?不能独自留在这ㄦ,孩子还小。”
语兰道:“这我知道,我会同二爷商量,孩子暂时住进山庄,以确保安全。”
“我很担心此事真是冲着我来,两个孩子恐怕也命在旦夕。”
这点最让她担忧,身边重要之人一个接着一个。拜托,不要再有人因为她而走上黄泉之路。
越想心中有股恐惧越沉、胸口发痛,苦痛直冲脑门,不自觉发抖,她害怕,好怕,无论怎麽想就只能联想到是倭寇干的。
冲着她来,直接了当解决她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弑杀她身边的人呢?
亦或是她身边有二爷保护,致使有心人无法靠近,只能从她身边的人先着手?
不,要杀了她有的是机会,倘若早已跟踪许久,方才她与程心烙单时,是个大好机会下手。
若是有意布下杀机,手无寸铁的黛姨也难逃一死,何必等到他们到了,聚在一块儿才下手?
到底那人的动机是随机乱杀人的?还是早就料想到他们会到村庄故意在他们面前直接弑杀以示警告?抑或他们突如到来,让杀手失措,等到时机对了,才痛下毒手?
身边与她最亲近的只有二爷、程心、两个孩子、远嫁杭州的文君的夫家是杭州县市颇有名的名门望族,要动到文君,也不容易,她的安危暂时是安全的。
该怎麽向文君解释这一切呢?文君若是知道连自个的娘亲也不再了,该有多憎恨她呢?
顿时,语兰只觉脑子好混乱,混浊的一蹋糊涂,内心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压迫感。
程心双手紧握,咬牙切齿,正打算转身冲出去狠狠揍上几拳。
“心儿,去把两个孩子带进房内,没我的允许,你们三个都不准踏出大门。”
“语兰姐。”
“立刻。”不容她反驳,语气坚定,心意已决。
程心瞅着语兰徒凛的脸容,打从认识她以来,未曾见过语兰这般凛人严肃模样,威凛带点哀恸,神情凄凉茫然,百感交集。
她也不好再多言。“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