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躺在床榻上的傅天彾恢复意识,已苏醒。
他一手按着腰腹部,浑身刺痛难耐,他蹙眉,许久未启口的喉咙乾涩不舒服,略沙哑轻道:「我昏迷多久了?」
伫立在床榻边,冷面的黑衣男子道:「二爷,您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三日,第三天后便退烧,御医方才来瞧过您,似是连夜盗汗的关系,身上的剧毒接连从汗液排出,御医直呼太神奇,二爷您已脱离危险了。」
他的命不该绝是吧,中了这『奇门剧毒』居然没死,不禁冷笑,嘴角勾着阴晦讪笑。
大意的他,第二次追捕倭寇又失败,皇上这阵子担忧着几个小镇接连被倭寇袭击,京城内百姓们人心惶惶,抓到又如何,那帮倭寇身上随身携带着『奇门剧毒』,毒液无色无味无臭,连钢针也测不出来的。即便被下毒也死的莫名奇妙。
然而在他正思考着这棘手的问题时,思及一事。
「无或,那天我深受剧毒所害,到底是谁救了我,是否有发现什麽人?」
脑海思索着那天中毒昏迷时,隐约听见了两个的声音,有小女孩的稚嫩声,另一个是轻柔稳重的姑娘声音。
无或将手上的一条紫色发带、白色腰带、一条小绣帕一并递给主子。
「看来物品主人是位姑娘,属下在找寻二爷施放烟雾弹处的後山腰路上是有遇见可疑的两位姑娘,大的姑娘手臂上有伤痕,腿上也是,头发未系上发带,衣裳有多处破损,属下又在那附近的陡峭山岩旁的地上捡到零碎的衣物。」
无或抬起头瞥了主子爷一眼,发现主子爷深沉眼眸闪过一丝异光,眉宇神态淡然清洌,嘴角勾着浅笑,奇诡难解。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严峻不苟言笑的淡然表情。
要不是几年前发生那场剧变,二爷的性子也不会变的如此严峻孤傲、阴沉寡言。
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无或的脑海漂浮,极力一甩,接着又道:「属下断言,是那两位姑娘救了二爷一命。」
傅天彾用手指慢条斯里的敲着桌面,依旧抿着唇。
他半眯着鹰眼,状若沉吟片刻,徐缓道:「是吗?」
这姑娘来头不简单,单冯他中毒的部位就能够一眼看出他中的是什麽毒,百年来无人能够解的奇毒,她到底做了什麽事,轻易的将他救活,得想办法找到她,以免落入其他人手里。
「属下等着您下达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这事交给你去负责,赶紧寻找那姑娘的下落,小心行事,别让那帮倭寇发现我未死。」
傅天彾呼吸略沉,不再思考,闭上眼意示无或退下。
***
一个月後
京城内,街上店家门庭若市,参杂着各摊贩叫卖声,孩童们在街道上玩耍。
「小香,你昨天在太极寺捣乱,我还没跟你算帐,带你出来就得乖乖听话,知道吗?」冯语兰头戴斗笠帽,粉色面纱遮住整个脸蛋,她双手叉着腰,双颊鼓起,指责眼前莫约十二岁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小头颅低垂的不能在低了,小声滴咕着,「烛灯又不是我打翻的。」
她简直气疯了,昨儿个小香与一群孩子在寺庙里嬉戏,打翻大烛灯,差点让寺庙起火,好在没酿成大火,及时扑灭,多亏菩萨保佑。
寺里的师父们也没责罚这群孩子,她却气到骂了孩子一顿,唉。
「小香,你都当姐姐了,别老像个小小孩,该成熟了。」
见她的小嘴儿嘟的可以挂好几斤猪肉了,心肠一软,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点。
她直摇摇头,薛小香早在她小时候失去了爹,小香的娘独自扶养着两姊弟,小香的娘却跟别的男人一起离开临海村,把年幼的两个孩子丢在村里再也没回来过,她心疼两姊弟,照顾着他们两个。
「老板,这布料是否还有其他色系呢?我要厚一点的。」
「有有,姑娘,你是要做厚大衣的是吗?」布庄老板嘴笑眼笑的瞧着眼前头戴纱帽的姑娘道。
「将这几条打包吧。」结好帐便转身欲走出大门之时。
「小香?」不是要她好好跟随的吗?怎麽一转身又消失了。她该拿这孩子怎麽办呢。
冯语兰在附近找寻着小香的身影,却都没见着,神情开始紧张了,双手也发抖着,她找孩子找了一个时辰,几度返回布庄行等待,老板也说没见到孩子。
怎麽办,怎会这样呢?这麽大的孩子会突然不见。「小香,有没有听到,快回答我阿。」她沿路喊叫,一摊一摊的询问是否有看到绑着两条小辫子,披着黑色披风的小姑娘。
急的快哭出来了,贝齿紧咬着泛白的唇,看着街上陆陆续续已经在收摊的摊子,天色渐暗,「别吓姐姐,你快出来好不好,我不骂你、不凶你了。」
她像失了魂,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力的喊着,一不注意被块大石子拌倒,整个人往前栽,她跪坐在地上,膝盖好痛,手也磨破皮了,渗出血丝,她免强起身,又跌坐在地上,脚踝似乎扭伤了,双手按住脚踝,呜呜,豆大的泪珠从粉嫩的两颊流下。
「姑娘,你没事吧?站的起来吗?」男子低柔好听的嗓音围绕着她,高大身影背着光伸出大手摊在她面前。
她循声杨睫,一抹修长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致使她瞧不见他的长相,不听话的手着了迷似的伸向他摊开的手掌,动作轻柔的将她拉起。
面纱里清澈明亮水眸终於看清这名男子,他有着刚毅有型的五官,生的俊逸,湖水般平静且又带点孤寂的深敛眼眸,挺拔的鼻,菱角有型的性感薄唇,一身青绿色质料上等的绸缎宽袖长袍,衬托着男子出众的不凡气势。
好半晌,发现自己太失礼猛盯着人家,脸蛋赭红,目光微敛,她微垂颈,「谢谢,我不要紧。」
傅天彾早已在暗中观察她许久了,在酒馆详谈完私事打算回山庄时,若有似无的语调传入他耳,他一路跟随着微弱声音,寻到了声音的主人。
这名女子头戴斗笠纱帽,粉色面纱遮住了脸,深邃的眼眸与她的眼眸相视,赫然发现她不同於一般人眼瞳色泽,目光一紧,隔着面纱,无助的神情和泪水盈眶的眼眸,一丝丝不忍涌入许久未曾动情过的坚毅铁心。
「在下有意帮助姑娘,请问姑娘是在寻人吗?」听见她喊小香,看来是同她一起的姑娘失去踪影。
有意帮她,说也奇妙,他从不管百姓的闲事,眼前姑娘独特的眼眸吸引住他了,久久无法将目光从她眼瞳移开。
她的高度刚好到男子的下颚,显得娇美柔弱,男子深敛眼眸直盯着她,她顿时慌了,「不用了,公子,谢谢你的好意。」
她立即旋过身,想尽快逃离尴尬的场面,才一旋身瞬间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忘记右脚扭伤了。「啊,痛。」
以为又要在那位公子面前丢脸跌个狗吃屎,蓦然间,柔软的细腰被一粗健手臂揽住。
握着她盈弱的腰际之时,从她身上飘着极为清淡的甜雅香,一嗅味道即晓得并非胭脂水粉或浓烈的香气味,姑娘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参差些许药材味,气味颇迷人。
冯语兰惊呼一声,柔嫩的玉手搭上男子粗健手臂,碰触到他温暖的手臂後,如电流般的触感贯穿全身,她赶紧松开柔夷,环绕着她腰上的手也随即松开来。
「失礼了,傅某并非故意碰触姑娘的。」见她转身欲跌倒,适才伸手接住她,紧握腰际,以致不再二次摔跤。
冯语兰身子微热,头一遭自己的背部整个贴到陌生男子宽敞的胸怀里,一阵愕然,陡然一股怪异暖流流入她的胸口。
「我该走了,多谢公子。」此刻她肯定面红耳赤,脸好烫,耳根子也热热的,她的手贴着襟口,心脏咚咚、咚咚紧张不安分地跳动着。
傅天彾低头看着她脚踝,矮下身段,蹲踞检视姑娘脚踝的部位,「脚踝肿胀,又泛红,若再免强走路的话恐怕会更严重。」
傅天彾站起身来对着她道:「我带你去敷药吧,前方正巧有间药房。」
她婉拒他的好意。「我还得找孩子。」
这时才想起她还要寻找小香,自己脚踝扭伤不算什麽,先找到她要紧。面对着好心的俊美男子颔首,转身离开。
傅天冷眯着眼思及半晌,看她额上冒着些许细汗,姑娘脾气真倔,脚伤成这样还不就医,看着她右脚一拐一拐的,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荡漾起波动。
他不阻止她离开,或许那姑娘此刻心情该是着急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罢了,只是偶然相遇的女子,无须将素昧平生的人记在脑子里。此刻的他已不再对女人有动情的念头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旧情确实伤他伤的够彻底。
「二爷,天色已暗,该走了。」站在远处的无或无声无息靠近主子爷,低声的道。
「走吧。」两人各骑着马随即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