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尖叫声把看顾着高以风的高以云吓醒了,高以霜睁大眼睛指着满地的鲜血,「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子?」
「没事,有一点意外。」担心着刚刚高亢的尖叫会让高以风惊醒,高以云皱着眉头把她推出去,然後反手关上门,「有什麽事情吗?」,高以云有些看不惯高以霜,不知道原因,但就是不会想去跟她交流,「霜霜呢?」
高以霜神秘的扬起微笑,将食指抵在嘴唇中央,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非常靠近高以云,呼出的气息温热,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撩动着越来越不对劲的气氛。像是要诱惑人似的,颈部以下的衣扣解开了几颗,魅惑的把手搭在高以云的肩上。
「她睡着了。」高以霜向走廊转角探头探脑後才细声的,靠在高以云的耳边回答,吹气在高以云的脸上盘旋,让他觉得────
好恶心。
「你靠太近了。」毫不留情的把她甩开,高以霜不稳的後退几步。
「对我这麽凶做什麽呀?我也没有做什麽,不是吗?」高以霜收起刚刚进门时的惊恐,只余下令男人心痒的气息,但绝对不是高以云会想入非非的对象,
「欸,你叫高以云对不对?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很像吗?」
高以霜。高以云默默在心里念过这一个名字,是很像没错。「很像,但又怎麽了?」对於她的印象再度往下降,还有往负数前进的可能。
「哎哟,这麽凶啊?不会还在气我在你面前把霜霜抱走了吧?」高以霜嘲弄的挑眉,「你不要忘记了,我可是她的『亲生姐姐』,你呢?一个拖着重病、随时都要死掉的窝、囊、废,有什麽资格拥抱她?」高以霜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着,狠毒的话像是一把尖刃,慢慢凌迟着高以云的心。
一时之间,高以云竟然找不出话反驳,她说的都是他害怕的,霜霜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像是天使一样的纯洁,不过是不小心折翼了,才掉落在他的面前,若是她重拾了她的翅膀,也许,就会往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天际飞去,余下他一个人、落寞的继续苟延残喘。
「你就这样突然出现,谁能相信你就是霜霜的亲姐姐?搞不好只是个路边随便冲出来的疯子。」高以云排除那些异样的感受,讽刺的回嘴。
「哼,你不相信是你家的事,我可管不了。但我想我有义务请求你一件事,请你离霜霜远一点。」高以霜挑高秀气的眉,轻蔑的语气完完全全就是攻击。
明明没什麽的,高以云的气息却莫名的不稳起来。
「凭什麽?」调整呼吸的频率,高以云开始感觉到,高以霜身上那不明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让人不自觉想逃离的感觉。
「老实告诉你,霜霜已经有未婚夫了,人家可有头有脸有身份,而且对霜霜一往情深,你比得上吗?是你这个病痨比得上吗?」高以霜毫不留情的再补狠厉的一刀,对快要失去防备的高以云予以重击。刚刚他一见到高以霜时的那种惊恐都像是装出来的,这个她、这个可以极为轻松就戳中他痛处的她才是真正的高以霜。
「她在乎我。」高以云虚软的吐出话语,是的,他确信她在乎他,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凭藉,「这种在乎连你这个亲生姐姐都无法拥有。」
「你以为这算什麽?你知道我看到什麽吗?一个失去记忆的少女、一个稍微对她释出善意的病弱少年,一段他们悄悄萌芽的爱情,噢,这真是浪漫啊───我呸!你以为这是在演戏吗?别傻了,这是残酷的现实,不是美好的童话,霜霜不过只是暂时在你身上寻找慰藉而已,等她恢复记忆了,你还能留她多久?」高以霜嗤之以鼻的打破他唯一的凭藉,毫不费力、轻而易举的。
「……你又不是她!凭什麽对我说这些!」高以云濒临失控的大吼,「我有病、我随时都会死,是!但那又怎样?至少我爱她!全心全意的爱!」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却因为无法压抑心中那种害怕失去的旁徨而无法冷静下来,「滚!不要让我看到你!」
「呦,受不了打击了呀?我就说……」高以霜原本还露着胜利的微笑,却又马上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落下一串串的泪珠。
虽然说高以云真的很想往高以霜的脸上打下去,可是看到她哭成这样也打不下手,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刚刚太凶了。「喂……别哭了。」正想伸手安慰她,又因为她眼中的一闪而过的诡异神情而收手。「你又在搞什麽鬼?……」
「以云?」叶霜霜略为惊讶的声音在身後响起,站在走廊转角的她朝这里靠近,让高以云超级郁闷的是,她靠过来後竟然是直接拉起高以霜的手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怎麽了?」
「霜霜,以云他不知道怎麽了,刚刚我只是要找他要一杯水,他就对我好凶。」高以霜委屈的拉着叶霜霜的手,小声的告状。
「胡说!」没有想到高以霜说谎说的那样自然,高以云的声线扬大,「我就知道你没安什麽好心,还装什麽可怜?你……」话还尚未完全出口就被叶霜霜的手势制止,「没有关系,来,我们上去慢慢说。」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为什麽叶霜霜是先去安慰高以霜?她看不出来受到心灵创伤的是他吗?「我没有……」
想要解释,叶霜霜已经弯过转角,没有留给他一点解释机会,甚至没有给看他一眼,就这样,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种在心中蔓延的不安还未消散,又加深许多,接着,又开始在心中叫嚣。
拿了拖把、抹布,把客厅的那些艳红抹去,铁锈的味道让鼻子不舒服的抽动,擦乾、洗净、擦乾、洗净。重复着两个动作到地板可以当镜子照了,他还是心慌。
厨房的锅碗瓢盆好像乱了,摆放到整齐,又觉得上面有些污渍,全部拖出来重洗一遍後,又研究出另一种摆放方式。
窗户的玻璃上面有着喷溅到的血滴,报纸,清洁剂,除了把血渍擦掉,还把一些不知道怎麽印上去的污痕也擦乾净了,乾净到鸟类会以为根本没有这片玻璃,乾净到他在上面看见自己失神的双眼,乾净到他在上面,清楚看见身後的她。
「对不起。」
没有回头,继续擦拭。
衣角被扯住。「对不起。刚刚没有先问你到底怎麽了。」
故意忽视,不为所动
轻轻的、带者恳求的摇晃。「对不起。以霜说你没有凶她,是她乱说的。」
手边自然的停下动作,转身。
脸颊轻轻的印上一种像羽毛的触感。「对不起。我刚刚忽视你。」
「那你要不要跟她回去?」冷漠的面具没有办法再假装,高以云僵硬的问。
「没有呀,她不是有问你们可不可以在这里住吗?」
没有。
已经不想再提到高以霜的话题了,可是他无力把自己想问的说出口。
「霜霜,在这里你快乐吗?」假如她说快乐,他就有理由把她留下。假如她说不快乐,他也许就能放手放得甘愿一些。
「快乐啊。」叶霜霜不加思索的直接道出,嘴角淡淡的笑意延伸至双眼。
「会想要离开这里吗?」高以云顿时有了一丝希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能让他心安的答案。
「不会。」思索一下後,肯定的回答,「不过这里交通有那麽一点点的不方便,如果可以我希望改善这一点。」叶霜霜答得认真,高以云只在乎着她说的『不会』。更加兴奋的想问下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他却有点不太想知道答案。
「那……会不会……嫌弃我是一个病人?」心里既期盼叶霜霜回答,又希望她别回答。万一她心中是真的嫌弃,至少他还能够装作不知道。
「我以前可能是杀人犯、强盗之类的,你不怕吗?」叶霜霜不答反问,让高以云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
怕吗?对於一个连过去都不知道的女孩付出真心,他怕吗?
不怕。
「不怕呀。」高以云温柔的轻笑,和煦的气息流溢令人安心,「不管你过去是谁,做什麽事情,现在你只是我很在乎的人而已。」
因为很在乎她,所以不会去管她的以前,因为很在乎她,所以只希望她能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那我不会,我不会嫌弃的。」叶霜霜笑的很粲然,澄清的眼睛映着高以云的影子,专注而美丽。
虽然已经心安了,但高以云还是忍不住问:「那我们要怎麽走下去?」这好像是一个很傻的问题,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问,就是想要知道叶霜霜的想法。
「很简单啊。」叶霜霜笑的更加好看,说出的回答让高以云眼眶温热。
「我们走下去就知道了。」
────
沙发上的高以风睁着眼,轻轻的抚弄着手上的戒指。
一开始的光泽已经褪去,铁丝歪歪扭扭的拼凑成一个园圈和围绕在上面的花纹,要不是那时候子昕涨红着脸跟他说那是戒指,他还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
望着又被套上戒指的无名指,高以风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跟他在一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啊……
〝不接受我也没有关系,就收下戒指,也没有什麽困扰吧?〞黎子昕故作轻松的轻快语调包含着快哭的声音,上扬的嘴角抽动着,像是快敌不过地心引力的想往下掉,却又强撑着让嘴看起来是在笑的。
所以他收下了,戒指。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不想让一个女生在自己面前哭而已。
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变成记忆里的伤痕时,他无意间掏出了那枚戒指,也许是因为隔了一层水雾,所以上面的花纹清晰起来───
昕、风。
明明就没有什麽特别的含义,明明只是他们两个的名字,明明那枚戒指在他的身边那麽久了,可是他还是哭了,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哭的毫无形象。
原来那时候,他只是不想子昕难过。
他不记得他有哭过,爸爸跟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没有、被黎子曦的爸妈收养的时候没有、发现以云有心脏病的时候没有、子昕被歹徒撕票的时候没有。
他一直都是,只能逞强的坚强。
爸爸跟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不能哭。只因为他要带着弟弟,找到活下去的路。
在被黎家收养的时候,他不能哭。因为他知道,大人不喜欢只会哭的小孩。
以云的病检测出来时,他不能哭。因为他要更努力的工作,来赚取医药费。
子昕的死讯传出来时,他不能哭。因为他有更多的案件要处理。
但是现在,他只想好好的为自己的悲伤而哭。
回想那时候的自己,高以风只是扯出一个笑容。
真好,她找到幸福了。
他当时承诺过,却没有实现的幸福。
也许,这样最好。
眼角的泪配合着咧嘴的笑,在心上,刮出一道一道见血的伤痕,深的见骨,却碰触不到,只能让伤口,不停的往外淌血。
────
门外的眼睛闪闪发光,这里的角度刚刚好可以欣赏到甜蜜的微笑和痛心的表情,没有来由的心情爽快。
她就是个疯子,对她来说,活着就是要把这世界给她的痛苦乘上一千倍,不,一万倍的还给这世界,要让那些曾经对着她毫不保留的残酷,一一奉还。
好不容易让叶霜霜睡着,刚刚下来是为了想修理镜头,好死不死那两兄弟在家,还好一个半死不活的,她只要让另外一个人,无暇管她在做什麽就好。
结果叶霜霜跑下来了,计画完全变动。
没关系,即兴发挥可以让游戏更加好玩呀。
所以,她故意激怒高以云,又故意跟叶霜霜装忏悔,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赶快离开好让她做自己的事,没想到无意间还让高以风这家伙难过了,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呀。
现在碍事的都走开了,她可以专心做她的事情了。
安静无声的打开当时埋下的机关,墙壁缓缓的露出开口,里面的镜头像当初设计好的,照到光後讯息溶解、气化,不留一点痕迹。拿出原本就准备好的镜头要装上时,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威胁她停下动作,身後的声音同时和煦响起───
「以霜,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