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承直盯着我,像是问不出来不罢休似的。叔师曾说若是有人问起我们的身分时,记住别轻易表明,那时我敷衍的应了诺,以为不会有那一日的到来,毕竟已经过了这麽多年,而如今眼前这位大郢将军却向我问起了叔师的名字,虽说我并不清楚当今圣上与我们到底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我想,既然朝给你改了,皇帝让你当了,就该罢手,为何非得把我们逼上悬崖。
「我没见过。」我垂下眼,在心里吁了一声长叹。「为何要把我绑起来?」
「本将知道将你綑成这样实在不妥,但请白梨姑娘原谅,我无心害你。」他轻皱眉头,严肃的说。
「那需要待到何时,才能将我解开?」
「今夜。」
「为什麽?」
「因为山下十分混乱,不希望你被卷入,我说过,我是惜花之人。」
之後,他用清水帮我把擦破皮的伤口简单的清理过,再次将我安置在马车上,而他坐在我对面,彼此无言以对。
我沉不住气,开口打破僵局。「段将军不用去看着他们吗?我是指那群士兵。」这气氛压得我难受,他能不能别坐在我前面?省得我浑身不自在的,都已被绑在这了,还要这麽不自在。
「不用,我已经将事情交代下去了。」他闭目养神,没有睁开眼看我。
「……去看一下吧,说不定有人正在混水摸鱼呢。」
「没必要。」
「说不定有人正着急地找你。」
「那他自然会到这来。」
「那样太费时了,不如你直接过去,事情也能早点解决。」
他没答话,倒是抬眼打量我。「怎麽突然这麽关心本将?」
……我说不出口,只好冲他笑笑。
「你……听过黎林这人吗?」他向前挪近我,我愣了一下,他说的黎林,不正是我?
「她是谁?」我试探的问。
「她……」他眯起眼睛,一脸严肃。
「她怎麽样?」我凝重的盯着他。
只见他笑了一声,往後一靠挪回原位。我不禁有些恼怒。「快说呀!」
「她是前朝的公主,年纪大约同你相当,我刚来到这时,有人告诉本将黎盛等人藏身於此,皇上命人找他们,这些年却来迟迟未果,我正好来到这,希望能如愿将他们给捉回去。」
「谁告诉你他们藏身在此?」是谁发现了我和叔师的身分?记得我们从没向人提过这件事,有人问起,也只说我们是外地客当过小官,告老辞官後,路经此地,觉得甚适合颐养天年,便决定长住於此。
「你无须知道。」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你懂得医术?」
我有点讶异,他怎麽会知道,而他笑了笑道:「别对我面露疑惑。还记得上回在桃林里,你背着个竹篓,里头装满了草药,那时我就想,你一个姑娘怎会识得那些药草?」
原来被他瞧见了。我答:「我只会采药,则医术略知一二。」
「谁教你的?」
「我叔师。」我没多想就脱口而出,等我回过神已经来不及了。
「你叔师?他叫什麽?」他果然问了,这下要怎麽回答……
忽然马车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後帘子便被掀了起来。
「将军,城已收了,现下要回京城恐怕是有些晚了,不如今日就歇在这吧,而外头……」说话的是位美髯兵将,他没把话说完,便示意请段若承过去说话。
段若承应了声,下了马车和美髯兵将吩咐了几句,我没听清楚他们在讲什麽便又回到马车上。
「……你能带我去见你叔师吗?」
「不能。」我了当的回答了他。
「为何?」
「我叔师好静,不喜旁人打扰。」我半是推托,半是实话。
「本将只是想带上你们师徒俩,暂时充当军医罢了。」当军医!要是被你发现了我们的身分,还能当军医吗?当个军俘还差不多。
我静默许久,没有答话。
而他突然开口:「白梨这名字……你是骗我的吧?」
我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吓得怔住了,陪笑道:「段将军开什麽玩笑啊……」
「逃亡之路定不好行吧,黎林。」……他到底是什麽时候发现的啊!顿时我的脑中像是被雷轰到一般,一片空白。
他掀开帘子,拉了我过去往外看,原来不远处放了辆囚车,而囚车上正有个人,那人正是叔师!又是一瞬雷鸣在耳畔响起……仔细看看,叔师一身衣裳上全是污泥,我转头瞥向段若承,而他似乎在打量着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虚无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