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三贤者沉默的走在路上,梅薇思则紧随其後。梅薇思封锁了三人周遭空间的现在,就算罗盘三贤者想逃跑,也撕不开这重重封锁。
也不知道梅薇思用了什麽手段,艾丝翠德只感觉空间都凝固住了,不要说远距离空间移动,由於空气太过沉重,三人的动作都迟钝不少。
三人中唯一能和梅薇思匹敌的艾布纳,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艾丝翠德猜想艾布纳多半是不想过度暴露自己的实力,要不是镜像生命修奥斯威胁到自己生命,她永远也不知道艾布纳原来这麽强。
本来以为这麽多年过去了,三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一些羁绊存在,经过这件事艾丝翠德才明白艾布纳从来没有真正信任她。艾布纳会保护她,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同伴”。
命运罗盘,三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同伴”被杀死,意味着其他两个也命不久矣,当年艾丝翠德和斐瑞身死,也和这一点有关。
三毁其一,剩下两个的生命也会进入倒计时。艾布纳根本不想保护她,只是不得不保护她罢了。
艾布纳不畏死亡,也并无主动求死之心。他可以为一个赌约放弃永生的机会,等待西奥多复活自己。亦会因一时好奇心,窥探拉瓦锡手记追寻永生的秘密。一切都不过是不同选择,所衍生出的不同结果。
现在艾丝翠德才明白过来选择的人是艾布纳,不是她。艾丝翠德只感觉身体一阵发冷,自己选择杀死西奥多,到底是自己的意志,抑或只是命运操纵她的结果?她完全没有办法确认。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可怕,艾丝翠德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为了转换心情,她故作镇定与梅薇思攀谈起来。
“我能问梅薇思大人想去哪里找修奥斯王吗?”
艾丝翠德只是随便问问,根本没有期待梅薇思会回应她。
果然梅薇思什麽也没说,沉默以对。
反而是艾布纳出声,解答了艾丝翠德的疑问:
“我们正在远离都城,这个方向应该是七王之一——赫伯特.兰迪瓦.沃伦的领地。若我得到的信息没错,这位大人是修奥斯王的挚交好友。”
“修奥斯决定联合七王攻打都城,从神祖手上夺回王位?”
对贵族并不算特别了解的艾丝翠德问道,她并没有注意到婓瑞脸色越来越难看。
“且不说修奥斯这样做胜算几何,七王不可能再度效忠於失败者。”
“那修奥斯王为什麽会去找七王?”
“因为修奥斯王无处可去。”
如今贵族是受神祖支配,而不是修奥斯这个前王。神祖可以不管镜像生命修奥斯——这是贵族研究院惹出的祸,理应由研究院负责——真正修奥斯的存在关乎王权,神祖不可能不管。
修奥斯能信任的贵族本来就不多,愿意为他承担风险的恐怕只剩下一个,那便是水晶溪谷的赫伯特.兰迪瓦.沃伦。
艾布纳说这番话的时候,注意到婓瑞脸色慢慢恢复如常。
谁也不知道婓瑞从梅薇思开始往这个方向前进,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居然要去见赫伯特!
说起赫伯特——啊,我没什麽好说。
只有一点,他绝对会“不小心”拆穿我的真面目。
若是平常,婓瑞倒不会如此紧张。此刻,艾丝翠德精神极为不稳定,这样她得知自己是贵族会怎样想?
只有先发制人了,婓瑞决定见到赫伯特就开始自我介绍,就算这样做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笑话。
想到办法糊弄过去的婓瑞,提着的心放下不少,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殊不知他的变化落入艾布纳眼中。
婓瑞认识赫伯特。
艾布纳可以肯定这一点,他多少也知道婓瑞感到恐慌的原因。
恐怕三人当中完全没发现婓瑞其实是贵族的,只有艾丝翠德一个。
凡是讨论贵族本性,诋毁贵族的时候,婓瑞都会选择沉默。除了艾丝翠德这个理想主义者,任谁都看得出来,婓瑞和贵族关系匪浅。
发生圣地灾厄的年代,不可能存在认识赫伯特的人类,那麽婓瑞的真实身份不言自明。
人类的身体,贵族的灵魂,这才是婓瑞。
在艾丝翠德这个人类圣女面前,当年婓瑞也说不出被消灭的灵魂不是贵族而是人类吧。
和自己不一样,婓瑞十分在乎艾丝翠德的想法,他不希望艾丝翠德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过去时间越长婓瑞就越说不出口,他拖拖拉拉隐瞒到现在,才造成如此尴尬的局面。
这个拙劣的谎言,维持这麽久还没有被拆穿,本来就是有许多偶然因素在里面。
又或者这是命运另一个陷阱。
布兰登将神祖的命令传达给七王之後,第二晚就迎来了一位尊贵——或者说麻烦的客人。
“奥黛拉大人,您为何事前来?”
“我亲自送来陛下所要的数据,陛下既然如此吩咐,必然有什麽重大原因吧。就算没有任何原因,我也应该来。”
七王之一,幻影要塞的主人——有着金褐色长直发,略带水青色的瞳孔的奥黛拉.迪兰.凯尔克,微笑着说道。
“您似乎觉得其他人太无礼了?”
布兰登懒得和奥黛拉绕圈子,直接点破奥黛拉话中之意。
“我有这麽说吗?”
“十分抱歉,妄加揣测您的意思是我的错。”
若奥黛拉不肯承认,布兰登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果然见布兰登道歉,奥黛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一定很希望布兰登和她吵起来吧。
“你明白就好,陛下在哪呢,还有可爱的左手。”
普天之下会认为左手可爱的生命,除了奥黛拉,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
“陛下出去了。”
总不能让奥黛拉跑去打扰神祖和D的相处,布兰登开始睁眼说瞎话。
“我能问陛下是……”
奥黛拉问都没问完,布兰登立刻回答:
“我不知道,陛下什麽也没告诉我。”
这句倒是真话,任谁也不会把自己和爱人亲密的事情告诉外人。
明显露出失望之情的奥黛拉,布兰登委婉的催促道:
“您接下来需要……”
“我要在这里等陛下。”
“……”
“这是什麽表情?不欢迎吗?”
布兰登当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失望之情,奥黛拉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她只不过是想让对方明白,她是居於上位的存在,无需对布兰登客气。
七王的地位仅次於神祖,贵族的王庭本来就有属於七王的领域,奥黛拉想要留宿,布兰登当然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赶走她。
“怎麽会呢,我来引路。”
布兰登笑得如沐春风,仿佛奥黛拉愿意留下来是天大的荣幸。
“不必了。”
奥黛拉笑得更是灿烂,两只笑面虎就这麽挂着笑容暗中较劲。
“那岂不太过失礼。”
你乱走看到神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该怎麽向D解释?
“我恕你无罪。”
你跟着我的话,我不是什麽事情都没办法做了吗?
“保护淑女是绅士的职责。”
总而言之,先和她绕吧。
“让淑女烦恼,不是绅士所为。”
碍眼的家夥,给我滚。
“解决淑女的烦恼,是绅士的任务。”
你在说什麽?我没听懂。
“我的烦恼不是男人可以解决的。”
居然装傻?
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眼看两人一整晚的时间都要消耗在口水仗上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麽啊?”
被神祖丢出来的左手走到大厅旁边,看到这种情形适时发声。终於打断了两个人看似和平,实际火药味十足的对话。
止住话头的布兰登还没来得及暗示左手替他圆谎,奥黛拉劈头就问左手:
“陛下在哪?”
“啊?那家夥在中庭?有什……”
当左手看到布兰登打出的手势已经晚了,得知神祖所在的奥黛拉立刻开始空间移动,消失在原地。
“俺说错了什麽吗?”
知道事情不妙的左手立刻撇清关系,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明知故问。
“你知道陛下不吃你这套,奥黛拉跑过去看到D会怎样?”
感觉要被自己的想象冻结在原地的左手,横下心来装死到底。
看着躺平五指一副耍赖模样的左手,布兰登哭笑不得。
“希望陛下不会因奥黛拉的到来太过不悦。”
当布兰登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奥黛拉则僵在中庭入口处,不知道该做什麽。
怎麽看神祖抱着D的样子,她都不适合闯进去打扰。
这是陛下新欢?
奥黛拉心里这麽嘀咕着,仔细观察起D,那种审视的目光让D感觉不舒服,下意识的抓紧了神祖的衣襟。
神祖本来不想理会在暗处偷窥的奥黛拉见状,呼唤了奥黛拉的名字,声音更是隐含怒意。
“奥黛拉。”
若D真的是神祖情人的话,神祖根本不会叫身为七王之一奥黛拉出来,更别提发怒。神祖的怒意与其说是真的情绪,不如说是在D面前故意做出的一种态度,代表他对D的维护,也是对奥黛拉的警告。
很久没来到都城的奥黛拉并不知道D的存在,才敢这麽肆无忌惮打量D,她不可能知道现在的D在神祖心目中的地位。但被神祖这麽一喝,奥黛拉也明白她的举动惹神祖不快,姑且认为是因为神祖怀中人的关系吧。
听见神祖的呵斥声,奥黛拉也不慌乱,她从中庭入口处款步走来,仿佛神祖刚才的话是邀请而不是斥责。
“陛下。”
奥黛拉提起裙摆对神祖轻施一礼,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接着问道:
“请问陛下……”
“D,布兰登叫他小殿下。”
小殿下?又来一个罗伦斯法尔休雅?哼,还是个半吸血鬼。
奥黛拉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轻蔑之意表现出来,反而埋下头表现得更为恭敬。
“小殿下好,我名为奥黛拉.迪兰.凯尔克,是七王之一。”
七王地位仅次於神祖,换做是寻常贵族听到奥黛拉这麽说,畏惧都来不及,不可能追究她的失礼。她这番话与其说是自我介绍,不如说是威胁。
可惜奥黛拉碰到的偏偏不是寻常贵族,D不要说对她的话有所反应,根本是彻底无视了她。
在神祖面前奥黛拉当然不好发作,她笑容不改的直起身子。
“你来干什麽?”
“陛下要的资料……”
“我并没有叫你来都城。”
神祖的声音没有半分感情不说,心情不好的他释放出的压力,让奥黛拉感到生命遭到威胁。寒意从背脊上扩散的奥黛拉,内心深处却泛出止不住的欢喜。
多麽强大的力量,这才是统治王者该有的力量。
唯有强者,才有资格活在世上。
而弱者,不过是强者的食粮。
依照镜像生命留在脑海里的信息,修奥斯顺利找到了赫伯特。
赫伯特.兰迪瓦.沃伦是看起来很严肃的美青年,略带金色的浅紫色双眸总是直视前方,微微下垂的嘴角配合那头黑色中长发,看起来更加不苟言笑。就因为这点给爱兰汀留下了不好接触的印象,因此她一直不怎麽和他说话。
默默放修奥斯进城的赫伯特,见到复活修奥斯的赫伯特,既没有表现出欢喜态度,也没有任何激动之情,甚至连一个微笑的表情都欠奉,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
反观修奥斯这边也是一样,他表情凝重,根本找不出半点复活的欢欣。
“如果您是想夺回王权,恕我无法奉陪。”
“你……!”
阻止激动的爱兰汀口出恶言,修奥斯言简意赅:
“那个东西在你这里吧。”
“若您要用来颠覆都城……”
“我并无此意,我仅是想取回应得之物。”
“那您接下来怎麽办?”
“自然不会重复过去的选择。”
完全听不懂双方对话的爱兰汀,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赫伯特也许看出了她的困扰,下一句话用了比较简单的说法。
“那麽您这次选择反抗命运吗?”
赫伯特并不想隐瞒爱兰汀,修奥斯则不然。可赫伯特已经不是修奥斯的部下了,修奥斯也没有权利命令他闭嘴。
“或许。”
“修奥斯,命运如何能反抗,你不是要做什麽危险的事吧。”
“你把我灵魂从过去召唤回来开始,我们就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当中。”
修奥斯故意把话说得严重许多,虽说命运无处不在,它大部分时候并不能主动攻击生命体,产生出命运修正者那种东西已经是极限,而命运修正者怎可能是前任贵族王的对手。
听完这话,爱兰汀心情十分复杂,她自然是不希望修奥斯真的消失在过去。不管是复仇心也好,还是这份长达万年的怨恨与爱恋,都需要修奥斯活着才有意义。但这并不代表爱兰汀愿意付出自己的安危,来交换修奥斯的存活。
假如说修奥斯消失,爱兰汀将无从解脱,永远苦闷。爱兰汀自己消失的话,那麽就连这份苦闷都无法继续。
见爱兰汀一下子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修奥斯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忍。
本来的她,不过是在山丘上看着自己创造出的日出,就觉得满足的小女孩。
爱兰汀一直是个局外人,是修奥斯利用她,才把她卷入这一切,甚至将她囚於封印近万年。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会保护你的。”
在命运中的修奥斯根本身不由己,他能做的也只有这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