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规无矩不成方圆,世事的发生看似有一定的模式可循,可这老天偏偏就爱捉弄她,她越想克制自己不要对孟栩动心,他的模样就越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次看到孟栩她就好想发脾气,要他离自己远一点,最好短时间不要来打扰她,直到她可以完全收回那不该飘荡的念头。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那样,孟栩何其无辜?这桩婚姻里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又怎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能骂、不能怪,又受不起他次次的好意,到後来她只能选择减少碰面的次数,心想见的面少了,她或许还能回到那个心里只有陵朝的自己。
一名婢女来到陵玥跟前,脚步刻意放得缓慢,深怕惊扰了主子。「小姐,现在入秋了,最近气候又不太稳定,偏凉,微湿,容易着凉,还是多加件衣服保暖吧。」婢女将手上拎着的袍子披上陵玥肩膀,细心地拉开将陵玥包裹住,正要系上绑绳,陵玥突然挡开了她的手,惊得婢女出了冷汗,深怕自己哪里粗手粗脚做不好惹小姐生气了。
见婢女一脸惊恐,陵玥明白吓到她了。「没事,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自己系绳,你先下去吧。」
得到首肯,婢女很快地退了下去,偌大的亭子只剩陵玥一人,这时她才将披在肩上的外袍拿下来,紧紧地揣在怀里,手指用力到都泛白了。
是他吧,怕她雨天坐在亭子里受凉受冻,免不了又是一场病,所以才要婢女拿这件袍子来,也许是他过於心急了所以并没有查觉这件袍子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同样的袍子他们都各有一件,酒红带紫,是个贵气又美丽的颜色,是成亲时母亲送的礼物,平日里少穿,想不到一拿出来就犯蒙,搞了个乌龙。
孟栩,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为情所困的滋味她嚐过,不好受,患得患失、忐忑不安,可因为对象是陵朝,她甘愿。
但孟栩不一样,他们成亲源於一场误会,一年多来也谨守着本份不踰矩,有夫妻名却无夫妻实,表面上恩爱私下却客气疏离,因为一直保持着距离所以她认为孟栩是出於丈夫的责任在照顾她,那样的感情像朋友、像家人,却绝对不是她对陵朝那般思慕的爱。
抽身,现在还来得及。
亭外的雨滴滴答答地下着,冷意更甚,陵玥重新将袍子披回了身上,拉开,将自己紧紧包裹着,彷佛这样可以感受到温暖,就如同被孟栩拥抱住。
不远处,有个人撑着伞,静静地看着她,当那婢女将袍子覆上陵玥肩头时,他心底暗叫不好,这才发现那袍子与她的体型相差甚大,糟糕,那不是她的。
担心她受不了雨天的湿意与寒冷,怕过几日又病了,遣人去取挂袍,一时没想到他俩同款的衣服是一并放置的,拿错实属正常,不能怪取衣的婢女,该怪他都这麽大的人了还这般不沉稳,心急误事,陵玥肯定猜得到这袍子是他授意的。
想着想着,孟栩有点懊悔,他知道自从药房的事情以後,陵玥便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不晓得原因为何,是不是自己哪里唐突了她?
就算有千百个疑问,仍就是无法问出口,因为舍不得令她为难,所以就只能为难自己……尤其是心。
孟栩尊重她的做法,她不想见面,那就避开,不想说话,就留纸条,好多次夜里见她睡得不安稳,流泪、梦呓,他就抱着她哄着她,要她别怕,现在有他在她身边……
只是这些通通都是没用的,他知道自己永远比不过在她心中的那个男人,但就算比不过,退而求其次,他只希望她的眼里可以看得见自己,心里可以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位置,即便是角落他也会开心个老半天,那毕竟代表着他们的关系不再是礼貌生份。
努力过了,还是不行,他越靠近她只会逃得越远,他不想逼得她太紧,怕到最後她会对他避如蛇蠍,这样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形,悲哀,可笑。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孟栩难过地想着。
突然间雷声乍响,即便是闷雷,还是让亭子里的人儿惊了一跳,接着又是一声声的雷声鸣了,雨势瞬间转大,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就算撑着伞还是很快就将他一半身子给打湿了。
孟栩清楚地看见陵玥的身子在发抖,她将袍子越拉越紧,双手环抱住自己,低着头,模样有些慌乱失措,一如受到惊吓的动物,本能地缩起身子保护自己。
想靠近,步伐一踏出,迟疑了。孟栩担心自己这样出现会让陵玥不高兴,毕竟两人都有着说不出口的共识,少说少见。
正当他在为自己找理由不要去关心陵玥之际,震天撼地的一道雷劈了下来,就落在陵府外围的墙边,轰天震响的雷声吓得陵玥忍不住惊叫出声。
「玥儿!」什麽理由什麽藉口通通见鬼去吧,受伤又怎样?难过又怎样?要他眼睁睁看着陵玥一个人担心受怕,说实话他的心脏承受度没这麽强,刚刚那声尖叫就差点让他的心从喉间跳出来,魂魄齐飞。
孟栩丢开伞冲了过去,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陵玥,这女人,这辈子他绝对不能放手,唯有她才能这样牵动自己的情绪。
「孟栩?!你怎麽来了?」陵玥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她知道这阵子因为自己的任性逼得他要尽量躲得远远的,是她不对,他却强忍失望地配合她。
孟栩采用顾左右而言他的方法回应。「刚才的雷声你吓坏了吧?走吧,我带你回房。」
有他在,陵玥的安心感又浮现了,这才有心思发现孟栩的衣服湿到会滴水,肯定老早就站在雨里……这男人,唉,陵玥真不晓得该怎麽说他了。「披上吧,否则怕是你先着凉。」她将挂袍给他,希望可以让他挡挡身体的冷意。
孟栩接过重新为她披挂上,系好绑绳,低声说道:「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礼。」跟着就打横抱起她,尽快地送她回房。
孟栩走得很急,雨水自他的发稍滴下,落到了陵玥的脸颊上,孟栩见状立刻将宽大的挂袍扯得更紧,擦去她脸上的雨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雨真的太大了,委屈一下,快到屋里了,等等洗完澡喝个安神茶压压惊就会舒服多了。」
他用温暖的胸膛和瘦而精壮的手臂将她牢牢圈住,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陵玥没有抵抗,乖乖地抵在他的肩窝,看着那张原本她觉得秀气的脸此刻竟然坚毅起来,为她而担忧、为她而奔忙。
「……孟栩……刚刚……刚刚我很害怕……」想起方才惊天动地的雷声,陵玥免不了又是一阵冷颤。
「没事了,玥儿……」孟栩温柔地安抚她,「等等睡一觉就没事了,不怕的……」
骤骤疾雨似乎变得没这样让人厌烦了,即便到了最後两人浑身湿透,却也不觉丝毫冷意。
拥抱中,陵玥因惊怕而失序的心跳、孟栩因靠近而紊乱的呼吸,都在这场雨中,逐渐归於平静,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