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37.0)
性命,可以被夺取;
信念,无法被改变。
第三十七章(37.1)
「天地原有九州四夷。百姓不知条理、天子知理而不尊,蔑天地之理,疏仁道,轻纲纪。天帝悲叹,决心意。现平九州四夷,还盘古之旧,遵条理,创天地、理纲纪。天帝拓十三国,中为黄海蓬山,使王母安护,余十二配王,予其枝,定国之基业,以此为开辟。」季咸君看着李斋用着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念诵着。
诸王和其他在场的台辅有种熟悉感,那是上蓬山敕领天启的时候曾经听过的话语。
为什麽季咸君会知道这些只有君王和台辅才会听见的话?
而不明所以的李斋则是有些愣愣的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
「天帝分别将树枝交给十二个人。树枝上结了三个果实,缠着一条蛇。这条蛇松开树枝并举起天空,而三个果实则分别掉下来成了土地、国家与王座,树枝则变成了笔。」季咸君继续说着,「这条蛇就是太纲,土地就是户籍,国家就是律法,王座就是仁道,也就是宰辅,笔则代表历史。。。」
【此段出自,小野不由美,月之影影之海,以及十二国记动画阳子上蓬山领天敕的片段。】
季咸君还没有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李斋猛地打断,「您现在是在愚弄诸王吗!?即便国家不干涉飞仙的作为,但君王是有资格可以处罚飞仙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那又如何呢?」季咸君依旧平静的反问。
「拥有洞府的飞仙所拥有的一切,两位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君王给与的吗?!」李斋愤怒的回答,「居然用这种神话如此愚弄人!」
听见这些话的季咸君没有甚麽反应,倒是屏翳君像是听见甚麽好笑的事情一样,原本严肃的脸突然之间笑了出来,「从景王陛下把玄趾山以及映落城的人都杀害,以後,就再也不曾领过庆国任何的一分一毫,甚至是那座山,也只剩下空壳罢了。」
第三十七章(37.2)
屏翳君爽朗沉稳平静无波的声音,听在在场的人耳里,有着不输给季咸君清脆冰冷声音的恶寒感,「若是景王陛下愿意就把那座凌云山收回,我们也没有任何异议。凌云山原本就是君王的别苑,那座山的所有权早就该归还给景王。」
玄趾山之所以会在那里的缘故,那座山之所以会属於自己和茈玗两人的缘故,是因为那里不仅是庆的重要气脉所在而已,更是十二国之中气脉的枢纽。
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凌云山。
现在之所以会耸立着,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和茈玗有一部分是人的缘故。
保有人类身分的神只,两种互相冲突、矛盾,却又和平共存的身分。
听见这些话的李斋看了一眼表情非常尴尬的阳子,自己暗自责怪着自己的鲁莽。
自己并不知道还有这层缘由与过去。
自己所知道的玄趾山,不过就是被许多冬官称颂着掌管常世玄术与医术的所在罢了。
阳子也不知道该说甚麽才好,那是这个王座,这个景王陛下的位置所必须要承担的过去。
该说些甚麽才能够缓颊呢?阳子自问。
不待谁做出反应,屏翳君又说,「至於我们所拥有的飞仙的身分,要做出甚麽处置,似乎也轮不到李斋大人决定。再怎麽说,就这层意义上而言,我们也还算是庆国的飞仙。要剥夺或保留,也该是景王陛下做决定,又或者。。。」
屏翳君脸上带着笑意,语调中可以感觉到浓厚的笑意,「戴国意图要干涉庆国的内政呢?」
听见这句话的李斋打从心中着了慌。
干涉他国内政!?
那麽。。。
那麽。。。。
自己是非常清楚遵帝的故事的,干涉他国内政的君王,最终的结局,是不会按照君王失道的步骤来的,那个下场可是自己无法预想的。。。
李斋正待说些甚麽补救,却被屏翳君打断,「不过,剥夺仙籍这回事,景王陛下已经替你做了,所以似乎也没有干涉他国内政的问题呢。」带着些微的笑意。
景王陛下已经剥夺了仙籍?
第三十七章(37.3)
李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也不明所以的阳子,就好像在寻求解答。
屏翳君则依旧一派悠悠哉哉地说着,「不是这个景王陛下。是映落发生屠城的事情的那个时候,景王陛下可是让人把记载着与玄趾山有关的人的仙籍册,全都焚毁了。再说。。。」
随着仙籍册的焚毁,那不就代表在那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飞仙的仙籍了吗?
但,自那时候以来又已经经过了多少的、数不尽的岁月了呢?
现在还可以活着,那麽是不是就代表原本的仙籍就不在庆国之中。
原来是仙籍在五山的飞仙吗?!
就像是度卿君一样。
这麽说起来,度卿君原本也是属於玄趾山的一分子吧?!
看着众人正在努力消化眼前讯息,季咸君和屏翳君也沉默了。
两人想起的是那时候在这座名为尧天山的凌云山、那座名为玄趾山的凌云山,以及山脚的映落城的事情。
那又是已经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就算如此。。。,」李斋试图挣扎,「青衣刚刚说,泰王陛下并不是甚麽事情都没做。那麽泰王陛下究竟是做了甚麽事情!?」说到最後声音尖锐的拔高。
面对李斋的质问,季咸君感到一丝的无奈,「关於这件事情,李斋大人怎麽会问这个问题呢?李斋大人那时候不也在场吗?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坐视不管也就罢了,甚至於。。。」
季咸君看着李斋的表情有着难得一见的严肃,「提供泰王协助,赞同泰王的行为,又或者应该可以说是助纣为虐了吧?总归没有做到一个臣下该有的责任。」一边说着一边思量着该用甚麽词语形容。
「您这句话是甚麽意思?」李斋对於季咸君的指责骤然感到隐约的害怕。
「芳国前代峰王冽王孙仲达,企图以法令和刑罚统治国家,在其他诸官群起谋逆之前的那一年,在计画施行之前,因为焦虑於峰麟的失道,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将高达三十万的人民拖到刑场上加以虐杀了。」季咸君说起一件完全与眼前不相干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37.4)
「甚麽。。。?」李斋依旧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但在季咸君说着的同时,众人心中又起了疑惑,为什麽会知道君王的名字?还有这麽详细的细节,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云海之上的事情,若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就算是凌云山脚下的人民也无从得知的。
「因为看着百姓的痛苦,因为知道这样下去芳国的百姓会死绝,所以以惠侯月溪为首,其他的官吏群起反抗,」季咸君看着李斋的表情没有甚麽多大的变化,「在王后佳花和公主祥琼的面前,砍下了峰王的首级,接着又砍下了王后和已经得了失道之病卧病在床的峰麟的首级,就连公主祥琼也被放逐了。」
季咸君继续说着,「是啊,虽说这样的谋逆可是违逆天道之举,但为了芳国的百姓不至於因为暴政而死绝,多次进谏仍无所效果的惠侯选择了这样的道路。现在惠侯仍旧为了芳国而竭尽心力。」
「同为臣下,李斋大人有做到像是惠侯那样的事情吗?芳国的惠侯在面对暴政时,决心举兵同时背负杀死麒麟、君王的重罪,也希望芳国能够走下去,那是惠侯的选择,李将军当时的选择不就是助纣为虐吗?」季咸君做了结论。
季咸君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
李斋愣愣的看着季咸君想。
而自己做了甚麽事情吗?
李斋费尽全力思考,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这究竟是甚麽意思!?」李斋感到迷惑又觉得羞愤,自己当时做了甚麽事情必须要被这麽在众王与台辅们的面前被指责。
「『戴国从降下第一道雪之後,一直到冰雪融化为止,这期间能有几天的放晴啊?我想一定用手指头算得出来,可是烟雾却。。。。那些烟雾遮盖了难得一见的晴空,火融掉了雪,雪水随即又和瓦砾一起冻结成冰。戴国的百姓有多麽期待春天啊?王宫好像是被厚实而低垂的云层覆盖住的,戴国唯一一片晴朗的天空;而现在碧蓝的天空也罩着乌云,地上的烟雾像雪云一般覆盖着鸿基,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放晴的地方了』,那个因为庇护李斋大人而被阿选杀死的少女当时是这麽说的吧?」季咸君没有回答李斋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段就连李斋也言犹在耳的话。
【此段话见小野不由美,黄昏之岸晓之天,下卷】
第三十七章(37.5)
只是为什麽会知道?!
当时候四下,只有自己和那个正气凛然的少女而已吧?
并没有其他人一同在场!
为什麽季咸君会知道这段两人之间的对话,而且彷佛就好像当时是那个少女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对着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
李斋看着眼前有着披垂在肩膀上、延续到及地的长长的银色发丝,身着高贵、贵重的玄色大服的季咸君,从心中感到非常的害怕。
「泰台辅还记得白圭宫的白阳吗?」季咸君将说话的对象转移成立於一旁愣愣的听着、看着这所有一切的泰麒。
「是,」没有想到会被季咸君询问的泰麒,连忙反应。
白圭宫的白阳景色,即便那是在白圭宫这些也不曾少见过的景色,但至今自己仍未或忘初次见到时的诧异与感动。
白圭宫中巍然耸立的巨大宫殿和宽广的庭院看来彷佛从内侧散放出淡淡的光芒。
所有的景物都带着柔和的光晕,而在冬季之中万里无云的天空,也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蓝蓝的色彩变得淡薄,太阳看起来就像是透着白光一般。
像雾一样,但是又不是的景象。
「当时身为您的傅相的正赖是这麽说的,『云海底下的云层不见了,下界的雪反射上来,就变成这个景色。。。云一定要完全褪尽才行,而且天气一定要这麽好。一年当中可没有几次这样的天气。。』」季咸君问着泰麒。
【以上关於白阳的描述,出自小野不由美,华胥之幽梦。】
「是。。。,」泰麒也一样因为季咸君说出了只有自己和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的话,而感到惊诧不已。
当时担任自己傅相的正赖,同时也兼任戴国首都瑞州的令尹。
所谓的傅相,是因为要辅佐像自己当时那麽年幼的宰辅所设的官职。
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私生活的大小事宜到政务上的所有问题都要照管,同时也担任自己的老师,负起养育自己的责任。
泰麒想起那时候年幼的自己是多麽的天真又无知,不免神情黯然。
第三十七章(37.6)
「白圭宫的白阳景致,可是比起金波宫的晨曦美景还要更为罕见呢,」这麽说着的季咸君,彷佛曾经亲眼见过一样。
季咸君接下来的话语,却不像是在称赞景色的罕见与优美,「不过,那样可说是珍稀的虚幻美景,却像是隔着纸门射进来的阳光一样。泰台辅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是。。。,」听到此的泰麒和李斋一样,不,应该说是比李斋更加感到惊疑不定,因为这样的想法,真的就只是当时自己的想法而已,自己并没有将他说出口,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就像是戴国的情形一样,笼罩在雾里面,被甚麽东西隔绝了阳光的直接映照。」季咸君继续说着。
「您拐着弯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究竟是甚麽意思?!」因为感到恐惧而更加激愤的李斋大声的反驳。
季咸君却没有理会李斋的咆哮声,迳自对着泰麒继续说,「泰台辅还记得吗?当时候您到廉国去拜访的时候,廉王对您说了甚麽。」
「廉王。。。?」泰麒想起很久远以前的记忆,那是自己从戴国到廉国去拜访的那个时候,曾经见到过的情景。
「廉王鸭世卓是这麽说的吧,对於您那时对於己身职责的疑惑。『君王守护国家,随时注意有没有甚麽不好的徵兆、有没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因为这是负责照应的人的职责。而台辅则守护着负责守护国家的君王,监看着君王是不是确实完成职责、有没有失道的徵兆。就因为有一双眼睛守护着,所以君王才能有所作为,』您还记得吗?泰台辅,这是廉王曾经告诉过您的话。」季咸君仍旧自顾自的说着一些看似互无干系的话。
【以上廉王语出自小野不由美华胥之幽梦。】
「如果用廉王的话来说,看顾者不是农夫,无法区别好枝和坏枝,也不懂分辨该浇水的时期跟不该浇水的时期。以这样的理由,农夫蒙蔽了看顾者的眼睛,不让看顾者知道自己这段过程中所作的一切,只让他看到丰收的果实,然後送到食用者的手中,会有甚麽结果?失去了监督的力量,只计较丰收的果实,也不管这些果实是否适合食用者、是否含有毒性,那会有多麽可怕的结果?」季咸君接着说出的话隐隐约约的提示着甚麽。
第三十七章(37.7)
「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究竟是甚麽意思?!」李斋再也按捺不住。
季咸君却也仍旧不慌不忙,「才国遵帝担忧范国荒废,为了救济范国的百姓而派出王失,领兵进入他国,触犯天纲而亡,这自不在话下。」
季咸君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因为听见自己这麽说而眼底深处有着颤动的红袖,继续说着,「戴国代王领兵进入蓬山砍杀女仙,而招致灭亡与国姓的更改;芳国峰王因为苛政而被臣下谋反而死;雁国前代枭王因为暴政而使得雁国在现在的延王即位的时候,国家是折山的惨状,一个正常运作的国家有三百万的人民,而延王即位的时候,雁国人民只剩下三十万。」
季咸君没有停止自己的话语的意思,也容不得李斋与其他的打断,「柳国刘王因为荒废国政使得国家灭亡;而巧国塙王则是因为不想要有胎果的君王出现,甚至不惜命令台辅派出妖魔到那边去追击景王陛下,甚至就连景王陛下到了这里也同样派出了妖魔追杀。」
季咸君无视於众人对於自己所表露出的目光的惊诧,为李斋的问题做出了结论,「然而,这些招致灭亡的君王有一件事情他们都没有做。李斋大人觉得这是甚麽事情呢?」结论的最後反问了李斋。
「甚麽事情。。。?」李斋看着季咸君无法回答,「您就直说吧。。。,」这麽说着的李斋的心中与此同时也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
综合季咸君所说的话语,自己隐隐约约的知道答案是甚麽,却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害怕与畏怯。
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吗?
「那麽就挑一件最具代表性的事情来说吧,」季咸君看着李斋的眼神很微妙,「冬猎。」
听见季咸君说出冬猎这两个字,在场的人当中,有两个人对这个答案做出了反应。
这两个人是泰王骁宗与李斋。
两人在听见季咸君如此说的同时,不自觉的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其他人则是不明所以。
冬猎?
是指甚麽事情?
第三十七章(37.8)
「为什麽您会知道。。。?」这是泰王和李斋听见之後第一个在脑海之中兴起的念头,同时也不自觉的低喃着。
为什麽会知道这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又和泰麒有甚麽关联?
当时候的泰麒不是在廉国吗?
「从这点看来,那可是君王的傲慢造成现在的局面,两位说是吗。」季咸君没有特别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牵动任何的情绪。
「我还是不明白。。。,」李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自己现在心中所想的原因吗?
不敢肯定的李斋将这个疑问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泰王陛下与诸官当时对泰台辅隐瞒了吧,还有那之後的事情也是。。。,」季咸君停顿了一下。
季咸君这时突然笑了出声,脸上挂着的笑意却不像是在笑。「从这个世界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君王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泰王陛下可是君王中的第一人。。。,」
季咸君收敛起笑意,接着说,「居然蒙蔽麒麟的耳目啊!这也是戴国会陷入如此窘迫状况的原因。」
「甚麽意思?」泰麒感到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冬猎是指甚麽?而蒙蔽麒麟的耳目又是甚麽意思?
看着泰麒的疑惑,季咸君说,「或许泰王可以好好的向泰台辅解释一下。而李斋大人。。。」
季咸君将自己的视线转向受到打击的李斋,淡然的说,「当时李斋大人不也是看着这件事情发生,而没有做到自己的本分吗?李斋大人那时不是也感受到存在於光明之後的黑暗?却甚麽也没做,反而助纣为虐。」
【以下戴国相关的部分种种,请见小野不由美,黄昏之岸晓之天,上下卷,就不一一加注了。】
季咸君说着,「明明知道在没有搜集罪证、也不是以公开的方式处置的情形之下那麽做,就变成一种私刑,却没有阻止泰王陛下。不仅如此,明明知道这样是欺瞒泰麒,却没有站出来反驳泰王陛下的决定,只是屈从了泰王陛下的政策。」
听见季咸君这麽说的阳子骤然想起一句远甫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不能确实依循法律,那麽比没有遵守法律所造成的结果还要可怕。」
【远甫此句话出於小野不由美,风之万里黎明之空】
第三十七章(37.9)
「是啊,明明感受到那麽耀眼的光芒背後,却凝结着如此深沉浓重的阴影,但李斋大人却仍旧被泰王陛下所说服,而且还依循了泰王陛下的指示。」季咸君没有停歇的继续说。
「就连花影大人当时候对你提起这样的疑惑的时候,你反而说服了他服从泰王陛下的命令,」季咸君说着只有李斋才知道的事情,「和你不同,花影大人当时候可是明确的表达这麽做不妥的不满。花影大人是这麽说的吧,『王上只带着信服他的臣子迫切地想进行强制性的改革,有很多事情都被忽略、抛弃了,就如同台辅的心情被置之不理一样。。。。』」
季咸君的语言在李斋听来益发的尖锐,「李斋大人还记得吗?你所秘密处理的那些屍首。因为这个缘故而被你杀死,沾染在你的手上的鲜血颜色,还有挖掘着掩埋屍体的洞穴的感觉。」
「我。。。,」李斋因为眼前所听见的事情造成的冲击已经快要超过能够负荷的范围,不知道究竟自己想要说甚麽。
「那麽。。。」李斋试图想要反驳季咸君的说法,「如果王上做了这些不该当的事情,那麽就让泰麒失道,让戴国再拥有一个新王不就可以了吗?戴国百姓所受到的灾变、还有无数妖魔的袭击,您知道戴国百姓的生活是甚麽样子吗!?」
李斋的心绪混乱,已经完全无法顾及泰王本人就在现场的事情了。
或许那是因为对於李斋而言,谁是君王,又或者谁是台辅的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那麽重要。
对於身为戴国的一份子,只要有君王在位,只要台辅没有失道,只要百姓的生活安泰,那就是最大的盼望了。
又或者,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当时候对於泰王所做出的决定,不只是甚麽都没有提出自己的建议,不只是屈於泰王的威仪而没有反驳,而更是帮凶的这件事情。
对於李斋而言,这样的指责与打击已经远远超过能够负载的范围。
第三十七章(37.10)
因为这样的自己,不就是让戴国百姓陷入现在这样水深火热痛苦的推手之一吗?
这样的自己,还有资格说自己是为了戴国吗?
就算自己因为逃避妖魔的攻击而失去了一只手,就算自己为了将泰麒带回来而做了许多努力,可是。。。
自己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之一!
「因为泰麒在还来不及因为这件事情而失道的时候,就已经被除去了角,不再是麒麟,同时也被切割出天地的气脉,只能够等待修正的时刻来到。泰王不过就是作了比枭王、代王这些失道的君王还离谱的事情罢了,再加上泰麒已经不是麒麟,自然不会有失道的问题。」回答李斋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屏翳君。
之所以会替茈玗回答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感觉到茈玗的情绪开始改变与波动了。
是因为对於做出这样愚蠢事情的君王感到愤怒,同时也是对於因为君王的缘故而必须要遭遇、承担这一切的其他人而感到悲伤吧。
「那麽,那麽。。。」李斋强压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质问着,「承受着这一切的戴国百姓的悲愿,为什麽上天没有听见!?戴国人民的祈愿,难道不够吗?为什麽只能够等待修正的时刻来到呢!?戴国百姓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死绝了啊!」
「九万一千一百零一个人,」季咸君冷静的回应着,「泰王重新回到白圭宫的时候,包含有仙籍的官吏在内,戴国只剩下这个数字的百姓。」
【这个数字91101,是用发生在2001年的911事件的数字,取911与年分01组成。】
听在众人的耳中,都感到可怕。
因为正常运作的国家,所拥有的百姓的人数是三百万,雁国前代枭王的时代,也至少还有三十万的人民。
而戴国居然剩下就连十万也不到了吗?!
可见情况有多麽的糟糕。
第三十七章(37.11)
季咸君停顿了一下,「泰王选择蒙蔽麒麟的耳目,也就是蒙蔽了上天的耳目。那麽就算戴国人民的痛苦心声、虔心祈祷无法被上天听见那也不足为奇。戴国的百姓是泰王的子民,不是别人,而是泰王为自己的子民选择这条布满烟雾、看不见前方的道路。那是泰王的人民,泰王执意要如此作,那麽就要有接受後果的预想。」
李斋勉强的吞了一口口水,强撑着又逼问着,「那麽天帝为什麽要创造像戴这样的国家呢?既寒冷又缺乏作物,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如果戴国拥有的是像南方的国家那样温暖的天气与丰富的作物,那麽戴国的百姓应该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不至於几乎死绝!」
「那麽这样又有甚麽意义呢?」季咸君反问。
「甚麽意思?」李斋已经顾不上应有的礼节了,迳自反问。
「就如同人有高、矮、胖、瘦、美、丑、善、恶、忠、奸、性别各不同,甚至是天生残缺抑或者是像半兽这样的存在。若按照李斋大人的说法,那麽就造出一样的人就好了,拥有良好品性、不会犯罪,甚至全部都一模一样的人就好了。但是这样的世界还有甚麽意义?」季咸君近乎无情的回答让李斋感到无限的冰冷。
「那麽。。。那麽。。。,」已经近乎无法思考的李斋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什麽季咸君您会知道的这麽详细!?对於那些不可能有别人会得知的事情,也如此的知之甚详,您究竟是谁!?」
这也是在场众人一直以来的心中的疑问。
在众人期待目光下的季咸君仍旧不慌不忙,「庆国重宝水禺刀,仅限於景王陛下能够使用的珍贵冬器。由水铸造成剑,以猿做成鞘。剑刃会生出磷光,可以像水镜一样显现幻象,只要操纵得宜,那麽就可以映出古往今来,甚至是千里以外的事情。」
「甚麽意思?」李斋不自觉的反问。
「那麽李斋大人知道为什麽初代景王给我季咸君这个封号吗?」季咸君依旧悠哉的反问。
「不,」李斋摇摇头。
第三十七章(37.12)
「所谓的季咸,是神巫,能预知人的死生存亡,同时不管是过去、现在又或者是未来发生的事情,都能够通晓。这是天赋的异能,从我还在卵果里的时候,从那颗属於我的卵果在里木上结下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能力,」季咸君平淡的回答了李斋与众人的疑问。
但与此同时,李斋与众人却感受到另外一份可怕。
那麽这样说来,甚麽事情都会知道吗?
不管是藏在内心之中多麽深沉的秘密,都知道吗?
没有理会回应众人的反应,季咸君只是将目光看着泰王骁宗,「李斋大人知道吗,泰王陛下还做了甚麽事情。」
「文州辙围的乱事是因何而起的呢?」季咸君不带李斋回答,一如先前自顾自的说,「以文州辙围为中心的乱事,是泰王陛下的精心策划唷。」
不只是隐瞒了那些不依照法令处理的官吏而已吗?
李斋突然发现,原来惊诧过度,以为已经没有甚麽可以再惊吓到自己,但却也还是有甚麽可以吓到自己的吗?
无视於李斋的神情,季咸君说,「为了要与表面服从自己,没有理由可以铲除,同时背地里也无从下手的阿选对抗,泰王陛下可是精心谋画了文州之乱。」
这回换成泰王的表情起了剧烈的变化。
不,应该说,当季咸君说到他可以看穿所有的事情的那个时候,泰王的表情中就带了隐约的,应该说是担忧又惊惧的表情。
「只不过,却失算了,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失算了,」季咸君看着泰王的视线没有移开,「怎麽样也料不到,明明封住了百官之口,明明让百官绝对不会告知泰麒有关於任何战争也好、任何只要稍微可能有损於自己声名的事情也好。但是却有一个人将文州之乱对泰台辅说了。」
「琅灿。。。,」瞬间闪过李斋记忆的是那个和眼前的红袖相仿,外表的年纪大概只有十八岁左右,却能够坐在百工之长-冬官长的位置上的那个女孩子。
第三十七章(37.13)
「泰王陛下大概怎麽也料不到吧,那样精通於工匠之事,却又如此单纯天真的琅灿居然已经被阿选给诱骗了。而且是用光明正大的、君王本应该要做的道理给诱骗了,」季咸君看着泰王陛下的眼神带着玩味。
「戴国之所以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泰台辅之所以会失去角,这不过就是泰王的决定。戴国人民的命运是泰王自己选择的,不仅与阿选竞赛,还选择蒙蔽麒麟耳目的君王。。。。若要我说,真正恐怖的人并不是阿选。。。,而是。。。」说到後来的季咸君,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语调,等待着某个场面发生。
「闭嘴!」原本就是高傲不已的泰王骁宗,忍耐终於到了极限。
是啊,就算自己做了这些事情又如何呢?
泰麒、那高高在上的宰辅可是选择了自己做为王啊!
自己可是承袭了天意而登上王位的!
自己当初抱持着如果蓬山之行当不上王,那麽就要与其他的朱氏一样以狩猎骑兽为生。
宁可抛弃在国家之中的身分,也不愿意对别的人伏首称臣。
当戴国前代君王骄王末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积极的安排了自己的人马进驻那座位於首都鸿基的凌云山
因为自己认定自己就是戴国下一任的君王,自己无法再忍受位居臣下的日子。
骄傲自负。
应该可以这麽形容自己吧?
不过那又如何呢?
当自己登上蓬山,居然还得对那些蓬山女仙维持着应该有的礼节的时候,自己就更加认定,如果自己不是君王,那麽自己绝对不会再次上蓬山受那样的侮辱。
而天命,也确实归向自己了。
自己才是戴国的王!
自己才是戴国独一无二的王!
就连原本那麽高高在上的蓬山女仙也不得不对自己行伏跪礼。
就连原本那麽高不可攀的碧霞玄君也不得不对自己非常客气。
是啊,自己拥有的就是戴国的一切!
就连那麽尊贵的麒麟也必须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
第三十七章(37.14)
只是。。。
只是。。。
蒿里看着自己的眼神太过於纯真,那是百姓的眼神吧!
自己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百姓的苛责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才行。
就算必须要和私底下与阿选较量,自己也无所谓。
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陋的一面,不让谁看见,就算必须要牺牲掉谁也无所谓!
所以自己可是费尽心思,才得以一一铲除与阿选相关的人马。
戴国只要有自己一个王就足够了!
戴国只要有自己一个足以夸耀的人才就足够了!
其他不能够衬托自己光芒的人、其他有可能会抢夺自己光芒的人,都必须要铲除!
与自己在骄王时代并称为双璧的阿选,是最先必须要消灭的目标!
必须要让他完全无法翻身才行!
为此自己是多麽的努力啊!
然而。。。
一个小小的庆国飞仙却把自己最黑暗的一面全数揭露出来了!
自己费尽心机,就算历经了被禁闭的几年光阴,然而自己却能够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在阿选的身上。
自己则是扮演了被迫害的君王的角色。
虽然过程不如自己预想的顺利,虽然经历了这麽久的时光,但就连戴国百姓也将所有指责的矛头都指向阿选,绝对不会怪罪自己!
然而。。。
一个举无轻重的飞仙却把自己这样的一面曝露在其他国家的君王面前!
自己的颜面尽失啊!
这之後该用何种面貌在诸王面前出现呢!?
自己最自在意的自尊又将被置於何地!?
这麽想着的骁宗,终於再也忍耐不住,拔出原本挂在腰间,由延王尚隆所赠送的、不离身的剑一边愤怒的怒吼,一边将剑尖指向季咸君。
如果已经这样了,那麽就算再添上这一笔也不算甚麽了吧!
泰王秉持着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态势。
带着仔细隐藏的秘密出乎意料之外的被揭露的怒气。
自己和阿选,若用崑仑传来的一句话来形容,应该就叫做既生瑜,何生亮。
一山容不得二虎。
在骄王还在的年代,虽然同样共事於同一个君王之下,虽然拥有与对方并驾齐驱的名称,不过私底下却是竞争者。
是啊,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自己想要安稳地独占戴国的所有一切罢了!
自己有甚麽错!
错的人是站在自己眼前的、属於玄趾山的人们。
不只是季咸君知道这件事情吧,就连屏翳君、红袖和青衣都知道这件事情吧!
杀意瞬间盈满泰王骁宗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