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國記-飄零之蘭 — 第七章

第七章(7.0)

只是啊!失去你的悲伤总是会毫无声息地来找我,在我毫无防备时。

只是啊!不能即时抱住你,拉你一把的遗憾,不管白昼、黑夜都会来拜访我。

只是啊!就算经过了这麽长久的岁月,我依旧无法遗忘那时的事。

只是啊!残酷的现实是,已经失去你的我,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只是啊!对我而言,没有你在的地方,都不是我最终的归属。

第七章(7.1)

庆国。瑛州。尧天。金波宫。某处花园

「失踪了是甚麽意思?」外貌年轻的女官有些激动与失态地抓住外貌一样年轻的女君王。

女官所拥有曙光乍现前的深蓝发色,如花般深紫的眼眸,皮肤虽略微黝黑,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年来并没有经历过太辛劳的生活。

鹰隼一琼,这是女官在三十多年前,还在芳国国都蒲苏鹰隼宫里做为公主的时候的称呼。

芳国前公主孙绍,生性聪明伶俐,外表清丽温婉。

前代峰王死去後的三年岁月里,祥琼公主被剥夺仙籍,经历了自认为生不如死的困苦生活,然後被芳国惠侯月溪送到了恭。

从恭国王宫偷盗了恭王的宝物逃到柳,遇到乐俊,从此改变自己的想法。

然後到了庆,在因缘际会之下参与了赤乐初年的和州之乱,与现在在眼前拥有红发碧眼的女君王相遇。

到现在,做为庆国金波宫中的一名女史,自始自终都是王上信任的官吏之一。

和原来的企图有些不同,和原来想望的结局也不一样,不过自己却认为这样的结局也没有甚麽不好。

原来自己是想藉着自己对於朝廷的熟悉接近景王身边,成为王上信任的官吏之後夺取景王的王位,但是现在的自己虽然也是深受王上信任,却也是辅佐王上不可或缺的力量。

自己是真心诚意的这样做。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得到真正的感谢别人。

那年的和州,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第一个开始熟悉的人,青辛将军-桓魋,却在收假的旅途中失踪了。

而失踪的原因,是因为庆国最近不太平静。

尤其是入夏以後,庆国各地纷纷传来妖魔出没与疫病的消息,但景王,一直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做出甚麽可以引发失道的事情与政策,就连麒麟也没有得病。

这是怎麽回事?

对於一直努力想要让庆国走向富强之道,一直努力学习这边世界的事情的阳子,他的努力、他的图强,自己是看在眼中的,一切的事情都太奇怪了。

是不是有甚麽人在背後操弄?

是不是有甚麽不知道的事情改变了?

据说是冢宰派了使者去向休假中的夏官长青辛-桓魋说明这件事情,并要求他在回来的路上蒐集一些情报。

第七章(7.2)

桓魋回应了冢宰的要求,向有妖魔出没消息的村庄去四处探查着,想要获得更正确的情报,以做为这次事件的参考。

但据报,几天前,就在瑛州与麦州的交界附近,桓魋向现在任职於麦州的旧部属借了一些人马,就在想去探查最後一个值得怀疑的村落就要回来尧天时,却消失了。

因为桓魋和借走的人马一直没有回去,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所以桓魋的旧属派人去探查,却在一个树林里发现凌乱不堪、打斗过的痕迹,还有死去的士兵们。

那是桓魋借走的兵马,却独缺桓魋的踪迹。

生死不明、行踪成谜。

邻近的的庐、里、城镇里都找不到桓魋的踪迹,就好像是蒸发了一样。

而最坏的臆测,就是桓魋已经被妖魔吞噬,所以才会找不到,因为他是绝对不会抛弃士兵们自己逃走的。

不愿意这样猜测,却也无可奈何。

「你冷静一点,不会有事的,」阳子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眼前的好友才好,只能这样勉强安慰着。

祥琼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对。。对不起,我只是。。。」眼泪已经流满面,无法遏抑,泣不成声,赶忙放开阳子的衣袖。

「我知道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做得好一点就好了,」阳子也深深自责,轻拍着祥琼的肩膀安慰。

祥琼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却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呜咽着的哭泣声取代了回答,回荡在被夕日映照着的金波宫的花园里。

庆国。瑛州。尧天。金波宫。积翠台

敲门声响起。

阳子从桌上的公文卷宗中抬起头,「进来。」

进来的身影是祥琼。

按照君臣之间的规矩,祥琼行了礼,脸上的表情坚决。

阳子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突然对於自己废除跪拜礼的初敕产生怀疑。

不想要臆测那跪伏在脚下的、看不见表情的脸的心情,是那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初敕的原因之一,但是眼前的人的表情让自己觉得如果没有废除跪拜礼的话,就不需要这样直接面对。

「希望景王陛下可以答应我的要求。」祥琼恭敬地说着。

第七章(7.3)

那是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煎熬与苦思之後得出的答案,再也无法坐在这座位於云海之上的高高宫殿傻傻地等候。

自己是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凌云山的高度是多麽地高不可攀,想要直接知道地面上的消息却是如此的困难。

而自从知道桓魋失去行踪之後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夏天也快要来到尾声,但依旧是无消无息。

而在这之前,麦州州侯也派出许多的人去四处搜寻,就连瑛州州侯-庆国的麒麟景台辅也调动了许多人手在瑛州与麦州的交界搜寻,只是都一无所获。

还没有失去希望,祥琼在心里这麽鼓舞着自己,所以才会向阳子提出了请求,要求阳子让他能够离开金波宫到桓魋失踪的地方去寻找,就算是一点点的希望也好,只要自己可以从中得到一点点的希望,那麽就够了。

无法再忍耐。

所能忍耐的程度已经到了极限。

自己其实是知道的,阳子的身边现在是多需要人手帮忙,尤其是这种暧昧不明的时刻。

看见妖魔的报告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人得到了疫病,就好像国家快要沦亡一样,但偏偏君王并没有做出甚麽奇怪的政策,就连麒麟也没有一丝一毫生病的徵兆。

担心庆国情况的雁国君王-延王,也早早打发凤来询问,甚至就连一向行踪神出鬼没的延台辅也来到了金波宫查看情形。

只是都对这样的情形束手无策。

就连延王和延台辅也对这样的反常现象产生疑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於是之故,还派出了凤询问其他国家的情形,但只有庆国产生这样的异常。

最後诸王与诸官的猜测甚至还指向了妖魔那里产生了异变,延台辅也去了蓬山一趟,却无法从碧霞玄君那边得到答案。

妖魔不是属於蓬山的管辖范围,实在爱莫能助。

延台辅说起碧霞玄君的回答时表情非常沉重,据说碧霞玄君在给予答案时也觉得十分为难。

得不到结论,只能靠阳子一个人独自解决,其他国家的君王也只能有限度地帮忙而已。

这是为了不违反各国之间不得相互干涉内政的天纲,以及各国也还需要承担自己国家的内政,无力顾及庆国的情形。

焦头烂耳。

大概可以用这几个字形容从桓魋失踪一个多月後的阳子与庆国的官吏们。

自己不应该在阳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他的,但是自己实在太担心桓魋。

第七章(7.4)

就算被妖魔吞噬了也好,那麽妖魔不会连铠甲、冬器这类的东西都一起吞了吧?

不管是桓魋的铠甲或是惯用的冬器这些都没有发现。

在那时候也没有发现桓魋的吉量的踪迹,是不是还能够残存一点点希望呢?

自己衷心地这麽希望着。

「可是,」阳子做不了决定。

内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就算多一份力量也好,庆国岌岌可危,就算不用冢宰、太师或是景麒说明,自己也知道这点。

所以现在自己实在不想要失去祥琼这份力量。

但另外一个声音却说着,桓魋,那个在那年的和州之乱挺身而出的人才,除此之外,对於自己、对於祥琼、对於其他人而言,若是不提他的才干,更是多年的好友。

应该要让祥琼去的,至少替代无法离开尧天忙碌的政务太久的自己,去确认一下究竟是甚麽结果。

但眼前的人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让自己无法开口拒绝,只能轻叹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音。

「进来。」阳子先将祥琼是否要暂告休假,离开金波宫前往去寻找桓魋的问题按下,毕竟国务是优先於私情的。

「王上,」来者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下官,但是声音却异常的慌张与急迫,让阳子和祥琼不禁心头一凛,又发生甚麽事情了吗?

「怎麽了?」阳子急着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甚麽事情,可以让下官如此的急迫,等不及祥琼告退就闯进来。

「那个。。。」下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因为一接到消息就跑了过来的缘故,「找到夏官长了。」

「甚麽!」阳子和祥琼同时惊呼出声,不是自己最不希望的那个结果吧!

「大司马安然无恙,正在返回尧天的路上,」报讯的下官把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说完。

金波宫这阵子一开始是为了妖魔出没与疫病蔓延的问题而气氛低迷,再加上後来大司马桓魋的失踪,更是让原本的气氛更加的沉重。

如今能够找到真是太好了。

下官看着眼前非常高兴的君王与女史。

第七章(7.5)

说实话,自己是相信眼前这个女君王的。

庆国一直没有女王运,前任予王发布把女子都驱逐出庆国的命令的时候,自己的家人也遭了殃。

怀达,也是庆国官吏与百姓之中经常听见的字眼。

怀念达王。

怀念男性的君王。

但眼前的这个红发碧眼的女君王执政的这几年,让自己对於女君王也产生了信心,这次的事情不能够责怪君王,因为就连国祚绵长的奏国与雁国也回应从未见过这样莫名的情形。

庆国是不是能够度过这一次的难关呢?

一定可以的,因为庆国的君王和台辅是如此的努力。

不说别的,把自己当作一个完整的人平等看待,不因为自己的身分卑微而看轻自己的君王,一定可以度过眼前这个难关,把庆国带领往更美好的年代走去。

报讯完毕,从积翠台告退出来正通过尧天山山麓那个可以通向那云海上金波宫的正门,往山下走去准备退朝的下官衷心期盼着。

九理水。

药性异常急遽猛烈,能够迅速的暂时解毒、止血,是紧急救治时最好用的药物,不管是中毒或是失血过多都能够立刻发挥解毒、抑制毒性与立刻止血。

不过产生的後遗症也相对的大,服下後暂时会让伤者的眼瞳放大,就算是微弱的光线也无法承受,就算是微弱的日光也会觉得非常明亮,明亮到睁不开双眼。

还有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会全身乏力,到了几乎无法动弹的地步,而且会让记忆受损,无法完整清楚地记住药性完全散去前这段时间的记忆。

而药性散去与产生的影响,则需视服用者的身体恢复状况与服用剂量而定。

如果不是非常紧急情况,是不会动用的,因为药物对人体的影响是如此的巨大。

药是毒,比任何刀剑都还要可怕。

蔚师傅一开始就这麽告诉自己。

第七章(7.6)

那时候的自己在心理上排斥使用剑,那时茈师傅虽然已经替自己把折断的剑重新铸造,但就算是跟着师傅们去采集做药的材料也没有带着剑防身,那是师傅们还没有给自己护身杖的时候。

这样做的原因是出於怎样的心态呢?

杀与被杀之间是一线之隔,已经有数不清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推进这样的选择之中。

真的是没有得选择中的选择吗?

心,产生了疑惑。

所以,看见自己疑惑的蔚师傅那时只淡淡告诉自己这样一句话。

药是毒,比任何刀剑都还要可怕。

知道刀剑的可怕的自己,一开始不能认同,因为自己看过的医者,几乎都是将医术用在正途,只有极少数的医者会利用自己的专业才能做出不当的事情。

但後来自己从师傅们身上学到更多的,超乎自己所能认知的医药知识之後,自己就明白了师傅们的话。

常世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具备一些医药、治病的常识,一般人如果生病,顶多去到药铺抓药或是拿一些现成配好的药剂服用,又或者只是自己在山野之间采集一些草药。

生病的人多半是在家休养,有需要时才把医生请到家里去。

毕竟医药对於饥馑的人民来说并不是第一要务,越富有,又或者国祚越绵长的国家才会有比较完整的医疗体系。

以现在的奏国为例,国家甚至设置了公立医院,让生病的人可以住到公立医院里面去受到专业的照护。

师傅们教导自己的医药知识,除了药剂的配方之外,更重要的是医者应有的技术与能力。

再加上师傅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虚海的那端去。

虽然师傅们都是胎果,按理这边才是他们的故乡,但对於他们而言,或许虚海的那端才是无法割舍的地方。

不需要像麒麟一样引发蚀,而是打开、穿越了吴刚门到那边去。

【备注:小野不由美黄昏之岸晓之天所述,打开吴刚门似乎会引发蚀的产生,所以此处设定为,红袖主观认定两人是打开吴刚门到那边的世界去的。】

这份力量,是相当高阶的神只才可以做得到的事情,而师傅们就具备这样的资格。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横渡虚海的师傅们,回来的时候会从那边带来许多新的医学与药剂知识。

即使这边与那边的药草以及可以用来搭配的药材并不相同,但是基本的道理却是相通的。

一个人的性命,甚至是许多人的性命,不需要动刀剑,只需要错误的配方与冷漠,就会轻易地夺走。

人命,甚至是国家的命脉,就这样轻易地掌握在手上。

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比起天生具有力量的玄人、比起能够操控自然之力的玄人,比起凭藉内在与外在力量的玄人,医者需要更加坚定的心性。

即使在最迷惘的时刻,也不能被自己的心左右的坚定心性。

第七章(7.7)

红袖正一边看顾着眼前药炉上的小火不让他熄灭,一边想着自己应该要做些甚麽,又该怎麽做才好。

青衣正在里面看顾着那个被师傅们和自己救回来的男子。

青衣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敏锐,所以自己在看顾炉火的时候,就会把他交给青衣照顾。

青衣也从师傅们那边学习了不少的医术,照顾伤者是没有问题的。

诊治、配药、炼制、甚至是采集药材,青衣都做得到,这也代表青衣花了多少的苦功在这上面。

吃了非常非常多的苦头,就只是因为眼睛看不见。

还有因为这样所用去的漫长岁月与时光。

或许也就因为这样,青衣心里对於国家的感觉又更加的复杂了。

值得庆幸的是,青衣原本就就具备非常优良的资质,拥有玄人的天赋再加上天资聪颖,所以一路上虽然跌跌撞撞,但倒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度过学习的难关。

「红袖,」青衣的叫唤声唤回了红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醒了。」

「我就来,」红袖查看了一下药炉的药,确认已经完成後,就把药罐从火上移开,然後走进屋里。

「觉得怎麽样呢?」红袖探问着依旧躺卧在床上的男子,一边检视着。

那时候的状况很严重也很危急,所以喝掉了一整瓶的九理水。

药性可以产生立刻急遽的效果,却有相对性的、很强的後遗症。

比起九理水的後遗症,身上的伤和毒反而已经痊癒。

但如果那时没有及时服用九理水,就连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不得不的选择。

也就因为这样,後遗症使得床上的男子已经躺了十来天,再加上在洞府治疗的时间,算算也快要一个月了。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距离师傅们出发也已经十天了,师傅们在眼前的男子情形稳定下来可以移动之後,就把他移到这个位在玄趾山所在的山脚下树林中的一个小屋。

这片树林都还算是玄趾山的范围。

拥有洞府的飞仙的收益来源是洞府所在的凌云山上所生长的珍贵果实、山谷之间的小土地上收成的作物、国库所支付给飞仙的给付金、位於山麓田圃出租的租金还有在山麓祠堂的门前町所收到的税金。

这麽多年以来已经形同废弃的洞府,洞府里面当然不会派人去采摘果实、耕作、出租,还有当然不会派人收取国库所支付的给付金。

第七章(7.8)

师傅们的洞府所在的玄趾山,属於瑛州,同时也是庆国景台辅所直接管辖的州。

不过与其说是由台辅管辖,不如说也是属於君王管辖的一部分吧。

毕竟台辅们都是麒麟,不是每位台辅都非常熟悉政务的。

瑛州的土地基本上是割给国官当做报酬。

这是因为国官基本上并没有薪资,所被赐封的瑛州的某个地方,这就称为封领。

来自封领的租税中扣除缴纳给国家的税金之後,剩余的就是薪资。

封领的最小单位为里,最大是一县,领主可以任免封领的官府长官,州都所在的郡也是一样。

在十二国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

然而,玄趾山的附近,就像是约定成俗一样,历代的景王并不会将这个地方分封给任何的国官。

所以玄趾山附近基本上是黄领,也就是台辅的领地,不过这是因为洞府荒废的关系,所以才会以台辅的名义来运作。

只是就算这样,山脚蔓延开的这片不小的树林以及山麓乃至於山顶的洞府殿阁,都没有人的踪迹。

最近的一个城镇离这片树林还要再走三炷香的时间才会到,离城镇不长不短的距离,不过却没有人会任意在这片树林以及玄趾山的范围内开垦与耕作,就算是在达王的时代也是一样。

这是出於对玄趾山的崇敬。

另外一个原因,是位於山麓已经崩毁的祠庙是每年冬至的祭典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地方。

每一代的景王会在冬至的时候来到这里,举办祈福的仪式,保佑国家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个在树林里的小屋是师傅们在很多年以前搭建的,那是师傅们还住在玄趾山的时候的事情了。

说是小屋,但是因为小屋是顺着附近的一个小丘陵的山壁建造的,外观的木头当然已经被这麽多年的风霜雨雪所损坏,只剩下一个看不出房子样子的山洞。

山洞前还长了一些攀藤植物就好像是门一样,所谓的床、椅、桌,不过就是一些石头所形成的看似床、椅、桌的功用罢了。

不过,因为山洞很浅,所以外面的光线还是可以隐约照进去的,并不妨碍视线。

很少人烟的树林,自然而然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临时住进了三个人。

第七章(7.9)

虽然少人烟,但是却不会有妖魔侵袭,至少在君王没有失道的时候是这样。

尤其是用幻术所形成的咒印,以及受控制的虺,是不会进入这一带,所以玄趾山的这附近也是庆国目前传出最少妖魔与疫病的地方。

相对性的安全,暂时不需要担心会有意料之外的访客。

所以师傅们安心地让伤者和自己、青衣在这里形同露宿野外的住着。

「唔。。。」桓魋发出微弱的呻吟,勉力的想要发出一点点完整的音节。

眼前的两个人影自己已经非常的熟悉。

红袖与青衣。

浮民和朱旌。

在旅途中意外地发现自己倒地奄奄一息,而和师傅们救了自己。

现在师傅们出去赚钱了,所以剩下他们两个人照顾自己。

而自己现在之所以动弹不得是因为为了要对自己身上的伤和毒紧急救治,所以让自己服下了一种後遗症强烈的药物,伤口和毒已经都不要紧了,只要等待药效完全散去就好了。

对於这个说法,自己半信半疑。

那个叫做红袖的姑娘,看上去就和阳子、和祥琼差不多的年纪,但行为举止里却透露着相似、熟悉的感觉。

祥琼,那个芳国的前任公主。

自己第一次看见红袖的时候,还因此差点把他和祥琼的背影认错了。

相似的发色,只是一个是青金石色的头发,一个则是拥有曙光乍现前的深蓝发色。

而姿态与举止又是多麽的相像,从洞口的藤蔓之间映照进来的日光,以及自己受到药物後遗症影响的视线,让自己的判断更加混乱了。

想起的是,初初在这片土地上遇见祥琼的时候,两人相遇的瞬间。

「桓魋。」桓魋挣扎说出口的话,是自己的名字。

这段时间内都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终於可以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桓魋好似松了一口气。

「桓魋,」红袖坐在床沿思量名字的意义,「那麽半兽的型态是熊吗?」

第七章(7.10)

见到桓魋诧异的目光,为什麽会知道是半兽,红袖笑了,「师傅们说的,而且被妖魔袭击,受了那麽重的伤还可以活下来,表示原来的身体很强壮,再加上名字里的魋字带有熊的意义,你的父母一定很喜欢你吧?」

红袖看着桓魋想起从前也曾经有这样一个做为熊的半兽的人。

桓魋点点头,身体的感觉就彷佛跟自己的名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一样慢慢地舒展开来,感觉到关节的力量又慢慢回来了。

「这一两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放心吧。」青衣端着一碗热气蒸腾的药从外面走进来。「恢复的情况很好呢。」

仙人的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强壮,这是青衣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多。。谢了。」桓魋道着谢。

「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红袖看着青衣正在协助他喝药的桓魋。

桓魋有些疑惑,是应该要报答的,会是甚麽困难的请求吗?「请说。」

「希望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向其他人说起这个地方以及是谁救了你,也希望你不要再追问我们的身分。」红袖的眼神中很严肃。

桓魋却很好奇,为什麽是这样的条件?「为什麽?」

「你是属於庆国的官吏吧,从你的吉量还有你的装备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一点。」红袖一下就切中主题。

桓魋看向石床旁所放置的东西,那是自己的装备与冬器,上面已经没有残留的血迹,也没有与妖魔搏斗所留下来的痕迹,有甚麽人替自己整理过了吗?

「你的吉量很乖,他的伤也已经不要紧了,现在在外面。」青衣补充。

红袖摸了摸青衣的头,像是在称许似的,「我们不想招惹任何的事端。」

与官府打交道,尤其是自己是浮民、是朱旌的身份之下,非常不利,也非常浪费时间。

首先必须要观察究竟君王对於这场莫名的灾祸做出了甚麽反应,又或许可以从中找出为什麽,又是谁引发了这场让师傅们如此重视的事件。

若是又发生雁国那时候的事情,自己将看不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那麽也只是对於未来的协助提供无谓的阻碍。

第七章(7.11)

桓魋似乎正想说,不会的,却被红袖阻止了。

红袖继续说着,「这点非常重要,希望你能同意。」

红袖的目光认真,使得桓魋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

眼前的男子具备的身分,不是单纯的高阶军官而已。

虽然笑意单纯,但眼底的神情却是十分的认真,像极了在雁国曾经遇见过的那个男子-风汉。

应该又是一个和国府有紧密联系的人,为了不要重蹈在雁国的覆辙,浪费无谓的时间在躲避官府上,这样的要求是必要的。

而自己也非常肯定,眼前的男子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这是在还没有跟随师傅之前就培养出的直觉。

「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在一旁的青衣插嘴说着。

桓魋看了看红袖和青衣,点了点头,「我会遵守承诺的。」

像极了自己那年在和州之乱时所扮演的角色。

侠客,具有反骨意志与制度的族群。

又或许像是那年虎啸、夕晖那样的存在。

那个不知名的妖魔,那个把自己的同伴们杀死的妖魔,还有关於妖魔与疫病的流言,实在是太过於奇怪。

眼前的两个姊弟是不是知道些甚麽呢?

如果问了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吧。

现在自己应该担心的,如果不把这个地方还有眼前的两姊弟说出来,是要怎样解释自己的安然无恙,以及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

即使考虑到这点,桓魋在心中决定着,得快回金波宫去了。

从那之後,据说又过了快一个月,究竟会怎麽发展呢?而眼前的两个人又会对庆国带来甚麽影响?

应该不是甚麽坏的影响吧。

如果是恶人,早就放任妖魔把自己杀害了,又何必如此照顾自己。

不过自己好像忘记了甚麽事情?

依稀记得似乎曾经看过一个拥有浅蓝色长发的俊俏男子,但眼前的两个姊弟绝对不符合这个印象。

是自己的幻觉吗?

还是那个男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眼前的两个姊弟的师傅们呢?

桓魋这几天一边伸展着许久未活动过的筋骨,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第七章(7.12)

放眼望去,这附近似乎没有人家,是一片树木丛生的密林。

这里是哪里?

抬头往上看,可以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凌云山,但四周安静的气氛让自己觉得这不是凌云山的附近应该有的感觉。

凌云山的附近总是十分的热闹。

除了农民的耕作声之外,应该还会有人迹所踏出的道路,甚至是会有一个聚落,但这四周都没有,不过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好像自己常来这个地方一样。

排除尧天山的可能性,这里是庆国的哪一座凌云山呢?

「你们要往哪里去呢?」桓魋站在自己的吉量旁边问着也已经收拾好行囊的红袖与青衣。

「还没确定,四处看看吧。」红袖露出浅浅的笑意,又接着说,「回去以後还是别太勉强。」

就算是仙人,过了头也是会导致无法收拾的後果,这是红袖没有说出口的话。

伤口恢复的速度惊人,这是仙人的一个最大特徵,如果就这点来看,不管他所拥有的吉量以及所拥有的甲胄与冬器,眼前这个男子确实是国官无疑。

属於地仙的国官。

「这样啊。」得到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的桓魋也只能笑笑。「多谢照顾。」

桓魋向着红袖与青衣行礼告辞,随即跃上吉量离开所待的地方。

红袖与青衣回礼後,目送着桓魋离去,然後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刻离开所在的洞穴,反而走进了洞穴里。

洞穴是师傅们开凿出来的人工洞穴,最初建造的时候还包括了外造的木房子,但因为岁月的洗练,现在只剩下洞穴的部分。

洞穴里布满了肉眼也难以察觉的符文,再搭配上洞穴里的光线并不充足,所以就算是在白天也看不见这些符文。

不过随着青衣的喃喃细语,这些几不可见的符文却开始骚动。

一阵骚动过後,只不过是一转瞬的时间,洞穴里再也看不见红袖和青衣的踪迹。

遁形术。

只有妖魔可以做到的遁形术。

就算是天生拥有力量的麒麟,也不是每一个麒麟都可以做得到,像现在的延台辅就做不到,不过现在的景台辅可以,即便如此在气脉中行走的距离无法像使令那麽遥远。

而青衣透过山洞的咒文所施展的遁形术可以行走的距离也不远,红袖与青衣两人只不过是移动到十里之内的野木附近罢了。

如果是由师傅们施展就可以潜行得更远,也更为简单。

这是属於玄趾山水若祠的玄人们,这是属於蔚轩与茈玗两个人的徒弟,所拥有的特别技能。

里,不同於行政单位的里,是常世的测量单位之一。

左右两方各走一步为『一步』,『一步』相当於两跬,『一里』为三百步。

【跬,音ㄎㄨㄟˇ】

若是按照蓬莱的标准,一步约莫是一百三十五公分。

以长度来讲,一步就是一步,以宽而言,一步四方就是一步。

若将两手的手指合在一起,两掌并靠所形成的手的宽度就是一尺,一尺相当於十寸,所以一根手指头的宽度等於一寸。

一丈大约就是人的高度,一升则是两手可以汲起来的份量。

一夫相当於百步四方的土地,也就是朝着四周走去,相当於四百步的距离,面积为百亩。

九夫为一井,分配给八户人家。

一井一里四方九百亩土地,这就是国家治理百姓的最小单位。

这些测量单位并不是非常精确性的标准,由不同的人来测量会得到有差异的结果。

例如,一个大男人说『一里』,那就是比一里还要远,相对的,一个瘦小的男人说『一升』,可能就比一升还要少。

【取自於小野不由美风之万里黎明之空上卷第六章】

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已经足够让自己和红袖躲过那个叫做桓魋的男子的耳目。

如果桓魋发现自己的所在地,说不定还会回过头来找自己。

骑兽的速度是很快的,在这个短暂的时间之中,只能透过潜行到达别的地方,然後进入人群之中。

因为隐匿於人群之中才是最佳的藏身方法,这和要藏匿一棵树,最佳的方法是把他藏匿在树林中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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