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國記-飄零之蘭 — 第三章

第三章(3.0)

内心拥有强烈愿望的人,

该走的道路自然会在他前方显现。

第三章(3.1)

除了一般人之外,做为官吏的人或仙均有地位之分:王、公、侯、伯、卿、大夫、士等七种,而伯又分伯和卿伯两种。

大夫和士则分为上中下三种官位,合计十二个官位分别由有地位的人担任。国府所提到的伯,大致上说的就是卿伯,比卿伯更上位的伯只有飞仙。

王,是仙人,入了仙籍的王,等同於死过一次後成仙,所以一旦放弃仙籍也就等同於放弃自己的性命。正确的说法,王入的是神籍,若非失道,只有退位-放弃自己生命这个方法才能去除王的神籍,如同庆东国的前任女王一样。

地仙,指的是在国王底下做事的仙人,由国王赐予、任免仙籍,是在国王底下做事的仙人,国家的官吏就是这类的例子。这类的仙人是常世中的仙人人数最多的,也是实际参与国家运作的人。

飞仙,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国王所任命,相对於参与国政的地仙的仙人。与国体无关,只是可以长生不死的人,承继仙籍,每年从国库领取费用。这类经由王的敕封而昇仙的飞仙属於卿伯。

而服侍、追随这类飞仙的仙人,仙籍亦是由君王所赐予,就地位而言,则在上士以上、卿以下,地位比国府的下官还高。

另外一种飞仙,指的是凭着自己的力量,自力昇山的仙人或是自愿发誓要当仙人的,而不是由国王指派或服侍国王的人,以蓬山的女仙为最佳例子。这类的飞仙拥有伯位。

拥有伯位的飞仙只有於五山工作的女仙男仙,以及自力昇仙的仙。也有人特别把这些人称为仙伯。

而名字安有『老』这个字的飞仙就是指自力昇山的仙,以庆东国的一位被称为老松的飞仙为例,凭自己的力量昇山而当上飞仙,没有洞府,又称之为松伯。

飞仙不过问国政、国家也不过问飞仙之事,这是一向的惯例。

仙籍和神籍不一样的地方是,仙籍可以随时登录、放弃,可以选择当或是不当仙人。

【以上资料取自小野不由美十二国记各集整理】

红袖站在一处高台上,倚着栏杆,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

第三章(3.2)

昨天原本是想趁着风汉离开,师傅们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和青衣到药铺去看诊一边偿还先前所拿取的药材的钱,一边替人看诊以借机累积更多实务的经验。

不过这个如意算盘,却被师傅们突然回来打乱了。

两个师傅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那麽也就是在戴国没有找到失踪的虺,甚至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吗?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呢?

在听见自己和青衣得到药铺工作偿还药材的理由之後,师傅们虽然没有多问甚麽,不过似乎在赶时间一样,要自己到界身去提领一些银两出来先去偿还,就从关弓城门离开关弓了。

接下来,在离关弓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分别让自己和青衣和师傅们坐上了已经在那里等候的玈和玄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师傅的飞仙朋友在靖州靠近庆国这端的洞府里的一个僻静的院落。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事先连络过了,总之替自己、青衣和师傅开门的仆役没有多说甚麽,也没有表露出惊讶,而是很快地引导一行人来到这个院落休息。

玈和玄也在自己进到院落後没有多久,也跟着进到院落里来休息。

毕竟黑驺虞实在太罕见,若是在人前任意的曝露会造成不小的骚动,到时可就真麻烦了,所以玈和玄一向是和自己、青衣、师傅分开行动的。

平常的玈和玄的进餐除了靠自行打猎、师傅们准备粮食之外,有时候会像这样到师傅们相熟的飞仙处休息。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红袖又想起那个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和青衣而受伤的男子-风汉。

身上穿的衣料名贵,看上去虽然吊儿啷当,不过眼底深处却是非常认真,拥有凛然的气势,绝对不是仅止於一个的仗义执言的普通人。

拥有的那把剑,毫不起眼,但却是名贵的冬器,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拿得到的,也不是普通握有官方批准可以贩卖冬器的架戟会贩卖或是可以贩卖的冬器。

那是国府的冬器吧?

风汉应该是甚麽地方,甚至是雁国的达官贵人,这是自己唯一能够得到的推论。

第三章(3.3)

还有,虽然没有实际与太多的官吏有过直接与实际上的接触,仅能凭藉着对方所散发出的气息与氛围判断对方的来历,不过直觉强烈的青衣也是这麽觉得。

究竟是谁呢?

或许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吧。

总是在十二国里漂流,总是在黄海里来去,就算是在师傅们的宫殿之中仍有许多事情需要学习,难得能够这麽悠哉、这麽清闲,红袖从高台上看着下方的情景,轻哼着听不出详细歌词的小调,继续任由想像与思绪驰骋。

「按照方向看来,应该是在距离戴不远,但偏南方的国家。」那是茈玗师傅清脆的声音。

红袖和青衣踏进房门前,听到茈玗和蔚轩正在交谈、讨论着甚麽。

「找到虺了吗?」红袖发出疑问。

「还不清楚,到目前为止只是推论而已。」回答的是蔚轩。

这个院落已经被这里的洞主下了命令,除了师徒四人之外谁也不会进来,就连仆役也只是把每天的食物、食材放在门口就必须离开。

所幸洞主的命令并不会有人违背,也不会有人有那个好奇心去探究这几位客人的身分。

所以不需要提防隔墙有耳,或是有不应该听见的人听见对话的可能性。

仆役们只知道,偶尔这四个人会来拜访自己的主人。

一开始其实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普通的朱旌怎麽会和身为飞仙的洞主如此的相熟,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的四人都没有变老,自己就知道了,对方也是仙人,或许是哪里的飞仙喜欢到处周游吧。

现在的洞主是由枭王任命的飞仙,所幸,飞仙不干预国政,而国家也不干预飞仙。就算残忍如枭王,也没有杀害自己任命的这个飞仙。

也所幸,仙人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可以活着,除非头被砍断才会死去,所以当雁国陷入折山的荒废情形时,洞府里的人都存活了下来。

现在的延王继位时,洞主将所藏的财富无私地捐给了那时正待复兴的雁国,所以和现在的君王之间的关系也算融洽。

没有像其他飞仙一样奉还自己的仙籍一直活着的主人,没有像其他飞仙一样消失了踪迹,就好像在守候甚麽一样的主人,总是在这四个人来访的时候才会露出笑意。

第三章(3.4)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身为飞仙的主人,以地位来说已经相当崇高,不过却对那两个比较年长的人异常恭敬,这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

自己对这件事情并不想深究。

这麽长久的岁月相处下来,身为洞主的主人对待手下的仆役都十分地好,没有犯甚麽大错是不会轻易动怒的。

唯一一次看见洞主生气,是这四个人第一次来访的时候,自己的一个同伴不顾洞主禁止进入院落的命令,擅闯院落。

刚踏入院落就被发现了,洞主当下立刻请君王剥夺他的仙籍,逐出洞府、并请君王降罪於那个仆役。

从此之後,那四人来访时没有人再犯那个禁令。

除此之外,也没有甚麽好挑剔的。

也因为一起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所以对於这件事情不管是对外人的三缄其口,就算是私底下也绝不议论。

说实话,就算要议论,洞府中的仆役人数并不多,也无从议论起。

洞府中的仆役扣除那位被洞主辞退的以外,总共只有三位-一个负责山麓祠堂、一个负责洞府、一个负责掌管饮食与其他杂务,多半时候甚至连洞主自己都得要动手帮忙。

不是没有钱财,而是洞主非常喜欢静谧,不喜欢人声杂沓的吵闹。

「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蔚轩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两个徒弟。

「有趣的消息?」红袖和青衣坐到桌旁听着。

这几天不是在院落里休息,就是在这座院落里晃来晃去,并没有去其他的地方。

师傅们倒是和洞主聊了许久。

「官府张贴出了榜文要找我们四个人,还有画像和特徵描述,看来雁国不能久待,也有好一阵子最好不要路过比较好。」蔚轩爽朗的声音隐约带了些许苦恼的味道。

「被悬赏吗?」青衣稚嫩的童音带了严肃的意味。

「是因为风汉的缘故吗?」红袖温润的声音也带了严肃的气息,这是唯一最有可能的推论。

「似乎是玄英宫里的某位高官想要找我们。张颇,那个药铺的老板是这麽说的。」茈玗回答。

红袖和青衣有画像,自己和蔚轩现在的长相则是由於太过普通,仅仅透过简单变装的改造就轻易瞒天过海到了药铺又离开。

第三章(3.5)

没有多为难自己,甚至没有报告官府,只是建议自己不妨接受国府的徵招。

「看来你们遇见了不得了的人呢。」蔚轩看了青衣一眼。

只能等当事者自己走出来。

就算是有类似遭遇的人,也不能够对这件事情多做置喙。

如果青衣拒绝从那年的伤痛走出,那麽,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

「应该不至於逮捕我们,不过如果被官府遇上,一定会先将我们待之上宾送到国府,让国府里的人来作说客,这样的麻烦是免不了的。」红袖冷静的分析着。「不过这麽一耽搁,可能会浪费不少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大概怎样也想不到我们居然待在飞仙的洞府里,」蔚轩的声音又恢复原来不夹杂其他情绪的爽朗语调,「就让玈和玄带我们偷渡一下好了。」看了一眼只有简单说明,没有多参与讨论的茈玗。

「就这麽办吧。」茈玗说,目光看着窗外,没有再多作评论。

这里的洞主是从虚海的那端跟着自己过来的。

自己和蔚轩是胎果,从虚海的这端去到虚海的那端,再从虚海的那端来到这端。

虚海的彼端没有幸福。

不过是在那边,或是在这边,所想要追求的幸福,不过就是虚幻的、无法实现的美梦罢了。

深切的体认到这点,也不过就是那麽短暂时间的事情。

而窗外绽放着炫丽光芒的盈盈满月,不管是在这边或是那边都依旧令人目眩神迷,依旧平静、冷漠地旁观这边与那边所发生的事情。

唯有这点,是这端和那端永不改变的事实。

「气息。。。?」

四个人落地的地点是庆国与雁国的高岫山靠庆国侧的山林里。

还没有落地,就听见青衣这麽喃喃自语了。

选择落地的地方附近有一棵野木,夜晚的野木隐隐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妖魔?」红袖也察觉到了。

茈玗和蔚轩一直没有开口,脸色却异样的沉重。

两人交换了眼神,虺就在这里。

那是在戴国时感受到的气息,从戴国离去的虺的群体的影踪轨迹鲜明。

那是往黄海的方向。

然而,气息却断在虚海之上,靠近柳国的地方。

第三章(3.6)

是想通过柳国与雁国的边界的高岫山下的气脉回到黄海吧。

气息断的太过於乾净,就像是突然蒸发一样。

而这个太过於乾净的气息中,却夹杂了一丝丝施术法过後留下的印记,印记的方法直指距戴不远,但偏南方的国家。

夹持着妖魔是无法走太远的。

妖魔和妖兽不同,一旦被人捕抓到就会立刻死亡,无法驯化,并且会引来更加凶猛的妖魔。

在常世之中,屏除神只这类的存在,唯一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役使妖魔的是麒麟。

不过麒麟不是人,是拥有人和兽两种型态的妖兽,只是在常世并不会把麒麟称为妖兽,而是称为拥有法力的神兽。

因为麒麟的存在对於常世的平衡而言是如此的重要,却又如此的脆弱,所以才会拥有役使妖魔的能力。

普通的人类,就算是玄人、玄官,也顶多只被允许将妖魔封印做为各国的重宝或是冬器。

这点就大大不同於虚海那端的蓬莱。

在虚海那端的蓬莱,术师、方士、阴阳师,诸如此类的存在只要订下契约加以降伏就可以役使妖异,不仅止於封印。

但在虚海这端的常世,最多就只能做到封印并加以利用他的力量这件事情,实际上要役使活生生的妖魔,除了麒麟之外,都是不合规矩的。

不是办不到,只是那是对於常世国中学习玄术者的最大禁术之一,同时也需要相对强大、足够的力量。

而且,据说那个术法并不会出现在任何一本书籍之中,仅仅是透过口耳相传、师徒之间的继任者传承才会提到。

按照这个推论,知晓这个术法的人,在那年的事情过後,可以说是只剩下自己和蔚轩还有两个徒弟了。

唯一的可能性,记忆之中,曾经从把这个术法传承给自己的师傅那边得知,这个方法是在自己来到这片土地之前,这片土地上的某一个玄人所发现、试验成功的。

为了避免这个方法影响到常世国的存在,所以那一个玄人立下了这个规矩,不得以文字书写,只能单凭口耳相传。

第三章(3.7)

自己的师傅也是从师傅的师傅那里这样承袭的。

或许还有其他自己的师傅所不知道的学习玄术者,也知道这个方法,并将这个方法以某种的方法存留下来,而现在有人则是使用了这个方法。

究竟是谁,使用了这个方法,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自己和蔚轩,甚至是两个徒弟都不会去使用这个古老的玄术。

除了是禁术之外,对於从虚海的那端来的自己和蔚轩而言,这样的玄术,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轻易达成。

在那边的时候,自己和蔚轩也常常使用类似的术法。

那个在常世国所用来控制妖魔的方法,看起来可笑极了,所以理所当然不会使用。

夹持而非役使,威逼而非臣服,一旦用以挟持、威胁的原因消失,那麽对於术者、得利者或是整个国家而言都恐怕不是简单可以解决的。

那是非常愚蠢的术法,不仅会让人引火自焚,同时也会让国家面临灭亡的局面,两败俱伤的术法。

茈玗摸着眼前的野木树干不发一语,沉默的思考着。

「师傅?」青衣耐不住性子踏前一步,叫唤着陷入思考之中的茈玗。

相较之下,红袖倒是有耐性多了。

红袖正在四周察看、观察着环境。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四周的氛围却很奇怪。

属於春天清新的蓬勃生机里却带了一丝丝的阴郁,不祥的徵兆。

在令艮门开的冬至时节,各国都会举行祭典,那是所有祭典中最重要的冬至祭典,王必须亲自前往郊外祭天,祈求上天镇护国家,也就是郊祀。

那是因为王的职责是在稳定天地万物、抚慰诸神。

这一天,听说师傅们也会听见,各国君王的祈愿。

红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师傅们。

第一次真正了解到师傅们的职责的时候,非常的惊讶。

然而若是以自己对於国家的了解与看法,师傅们这样的存在或许是必要的。

管理妖魔者。

当自己还在国家里的时候,曾经不了解为什麽有些国家明明君王似乎没有做些甚麽事情,当麒麟失道、君王死去、国家灭亡的时候,妖魔出没的情形出乎异常,自己就曾经质疑,是不是妖魔那边出了甚麽状况?

第三章(3.8)

不过当自己追随了师傅们之後,这才知道,会有妖魔的异常出没情形,多半在背後都有其不为人知的缘故。

就像是现在的巧国。

虽然麒麟失道、君王失去天命并不是甚麽稀奇的大事,但在巧国妖魔的数量却异常地多。

自己不明白,所以问了师傅。

师傅却说,一切都是巧国的前代君王-错王咎由自取。

命令麒麟派出妖魔,跟踪景台辅度过虚海,到蓬莱追杀那时还住在蓬莱的现任庆国女王。

并且在庆国女王与麒麟交换过誓约,度过虚海到了这边的时候,仍旧派出妖魔追杀,还将庆国的麒麟-景台辅以术法囚禁,送给当时的庆国伪王。

若这些都不算在内的话,光是一条干涉他国内政-支持庆国伪王,就大大违反了天纲,所以现在的巧国妖魔数量异常。

等到新的巧国君王即位的时候,玉玺上的国姓就会改变了吧。

到时候,大家就会明了为什麽妖魔数量异常的原因。

红袖的眼神黯淡,原本似平静的冬日湖面般的眼瞳,就像是突然起了暴风雪一样,更为深邃难懂了。

国姓的改变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代表君王做出了难见容於天的事情。

戴国从前有一个君王-代王在麒麟罹患了失道之症死去之後,率军队闯入蓬山虐杀女仙、焚烧舍身木,再之後,下一个戴国君王即位之後,玉玺上的国姓由「代」变为「泰」。而当时的「泰山」也为了避戴国君王-泰王的名讳,改为现在的「蓬山」。

不过妖魔的数量不是由师傅们决定的。

国家沦亡之後的妖魔数量,标准是由上天决定、裁量的。

师傅们只是妖魔与妖兽的监管者。

监管着妖魔的繁衍、妖魔的去向以及妖魔不能为麒麟以外的人所役使。

妖兽则是除非被人所捕捉,否则也无法离开黄海,所以虽说妖兽也和妖魔一样受师傅们所监控,但所需注意的程度上就相差许多。

而已经是春天的现在,这里明明就比雁国还要南方,草木滋长的情形却比不上雁国的繁盛,就连夜晚野外虫鸣也几不可闻。

妖魔的气息已经扰乱了这片土地了吗?庆国,会因为这样灭亡吗?

红袖把视线从四周收回看向两位师傅们,静待着师傅们的解答。

第三章(3.9)

「冬至的郊祀让虺安份了一点,所以只能感受到一部分的气息,实际的情况如何还得再看看。」蔚轩率先为自己的徒弟做了解答。

「还有其他的妖魔吗?」青衣问,感觉到的气息过於混杂,在虺的气息之中还夹杂了其他的感觉,像是妖魔却又不是。

「目前只有虺。」茈玗清脆的声音里带了与平常不同的异样情绪。

虚海这端的人心、虚海那端的人心,无论是哪一端,都难逃这样的丑恶。

自私、贪婪的人心啊,比任何妖魔都要可怕、都要难测。

「目前只有虺。」红袖思量着,温润的声音提出疑问,「难道是。。。麒麟开始失道了?不过如果是这样,又不应该只有虺。其他的妖魔应该也会夹杂着出现才对。」

师傅们说该回到黄海的虺失踪了,那麽最有可能的推论,是庆国的君王失去了天命,所以妖魔才会改变原本要回黄海的轨迹。

虺的出现是王国毁灭的开端。

茈玗没有直接回答红袖的问题,反而问了青衣,「青衣,你觉得呢?」

青衣沉吟了一会,放任自己的感官探索着所感受到的气息,「如果只有虺的话,那麽可能是因为野木有术法所造成的痕迹,所以气息才会这麽混乱。」

「是幻术,一种仿效妖魔气息与身影的幻术。就连这麽偏僻地方的野木都有幻术的痕迹,那麽其他地方的野木和里木应该也是一样,最糟的情况,是连王宫中的路木也遭殃了。」茈玗称许地摸摸青衣的头。

比较起来,青衣的玄术能力远远高过於红袖的,但在医术上,青衣则远远不及红袖。

蔚轩和茈玗看着两个徒弟开始对所感觉到的气息,搭配上刚刚的提醒相互讨论了起来。

而夜已经到了末端,远方的晨曦正准备缓缓地升起。

四个人的旅行。

从雁国与庆国交界处高岫山附近的城镇岩头郊外开始,四个人就像是普通的朱旌与浮民一样旅行着。

按照往例,蔚师傅是说书人,茈师傅负责管帐,然後,是四个人的笛声合奏,或是个别的独奏。

第三章(3.10)

偶尔会分别行动:在农家打杂、将途中采集到的草药整理好卖给药铺、替人看诊。。。等诸如此类的活动,以换取些微的粮食或金钱。

在黄海的时候,还会抓抓骑兽,或是蒐集黄海特有的植物。

一直以来,只要是在师傅们在霍山的宫殿之外,四个人几乎都是这样行动的。

都是些不引人注目,符合平凡朱旌、浮民的行动。

上次在雁国救了风汉那次,纯粹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要不是那把匕首上的毒若是不尽快妥善处理会造成严重的後遗症,自己是不会使用那麽引人注目的药方的。

或许是因为那两张自己给风汉的药方给自己、青衣和师傅们惹来了麻烦吧。

依照以往的经验,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涉足雁国了,至少直到人们遗忘为止都不会涉足。

不过想不透的是,那把匕首上的毒是怎麽回事?

连雁国也开始迈向衰亡之路了吗?抑或是那只是单纯的个别例子而已?

红袖轻叹了口气,希望延王能够及时发现,否则青衣的怨恨又该怎麽办才好呢?

四个人在出了师傅们的宫殿後几乎总是在一起的,除了师傅们有事情得去办的时候之外,例如,在雁国时出了令艮门之後,又例如,把自己和青衣两个留在关弓那时一样。

自己却是喜欢和青衣、和师傅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管是在霍山、在黄海或是在十二国。

那是不孤单的感觉。

那是一个人不会感到孤寂的感觉。

舍弃了过去的自己,在黄海那片妖魔肆虐之地遇见了师傅们,并且被师傅们从妖魔的口中救出。

奄奄一息的自己,被蔚师傅收入门下,主要以医术的学习为主,而间或,茈师傅会教自己玄术。

不具备良好玄人应有的天赋资质,玄术对自己来说,在学习与使用上都无法做到像青衣那样。

然而,所幸茈师傅仍旧很认真的教导自己,同时结合玄术与医术是自己主要学习的目标。

红袖倚靠在门柱上看着青衣练剑法。

就像是浮民或朱旌一样,住的地方不一定,在黄海会待在师傅们的宫殿中或者是野宿在黄海里;在十二国,会露宿郊外,会住在表演的店里,会向民家、里家借地方住,也会像现在这样住在租来的民宅中。

当是像现在一样住在租来的民宅中暂时安身,师傅们又不在的时候,自己就会督促青衣练剑法。

第三章(3.11)

自己的剑法不敢自称第一,但却是自幼学习的,算算也已经经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

曾经自恃剑法,想要在黄海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差点被妖魔杀死,然後与师傅们相遇。

从那之後,自己就更加磨练自己的剑法,只是手上不再拿剑,那把现在安静地让师傅保管着的剑。

取而代之的护身竹杖,就算和冬器的刀剑相较,也毫不逊色。

茈师傅精心打造的护身竹杖,四个人一人一把,取自於白骨竹的芯,再加上层层的咒法一层一层加诸於上所锻造出来的。

平常的时候只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竹杖,外表陈旧,看的出来经历了非常久的风霜。

和笛子一起系在腰间四处旅行,像是普通的竹杖一样。

但是一旦被自己拿在手上的时候,不管是当作是武器或是只是纯粹拿着,竹杖本身会隐隐的发光,这个光芒不仔细看是无法辨别的,那是竹杖上的咒法正在流转的缘故。

自己曾经问过茈师傅,这样不是会被发现吗?

茈师傅却说,所以要用自身的玄力来控制竹杖上的咒法,要如何不被发现与运用竹杖的力量,是要透过使用来训练的。

第一次开始使用的时候,所发出的耀眼光芒真是让自己无地自容。

在师傅们的宫殿中反覆的练习後,才总算逐渐减低那个耀眼的光芒。

直到现在,只会隐隐地发着光。

光芒从今而後也会逐渐黯淡吧?

直到像师傅们手上的竹杖那样,不再发光。

那是能够完整控制与运用自身的玄力的证明。

青衣手上的竹杖一开始也是发着强烈的光芒,不过青衣的控制力好多了,已经非常趋近於师傅们手上那个平凡无奇的竹杖。

姑且不论上面的咒法,白骨竹的芯本身就是很难得的材质。

白骨竹之所以取名为白骨竹,是因为本身有剧毒,只要碰触到树干的汁液就会造成人的死亡,因其周围总是布满想要摘花的取药人的屍骸而命名。

就算不提到本身的剧毒,周围也总是围绕着妖魔,白骨竹的附近,是妖魔最喜欢出没的栖息地。

第三章(3.12)

白骨竹生长缓慢,要花好几百年才能长成像青衣手上的高度,是就连黄海也非常罕见的植物,而白骨竹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末端的白色花朵,经过乾燥制成的工序之後便是治疗百病、百伤最好的药,同时也是白骨竹汁液的唯一解药。

白骨竹在本体的母株成熟之後,就会开始开出白色的花朵,花期非常的短,从结花苞到完全绽放可以做为药为止,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错过了就得再等上五年後的下一个花期。

自己当初就是想去找这个稀有罕见的白骨竹的花而遇上师傅的。

然而,罕为人知的是,在剧毒的汁液中浸润成长的芯,是可以与里木、野木硬度、柔软度相较、刀剑等的武器也难以砍断,甚至会像里木与野木一样在幽暗的地方隐隐闪耀光芒的稀有材质。

大概只有非常老练的冬官里的玄官与疡医才会知道这件事情吧。

虽是在剧毒的汁液中浸润成长,不过这根芯本身并没有毒性,反而具备了趋吉避凶的独特特性。

和汁液的剧毒相比之下,这或许是一种吊诡。

白骨竹的芯的材质之所以如此罕为人知,是因为能够在妖魔的环绕下采集到五年一期盛开的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更遑论还要破解拥有剧毒的白骨竹汁液後再采撷。

蔚师傅和茈师傅则是透过特殊的方法采撷白骨竹的芯,那是只有玄人加上医者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过庆国和雁国真是大大不同啊。

红袖环顾师傅们所租来的屋子。

国祚已经有五百多年的雁,和已经多任君王都无法好好待在宝座上,现任女王即位至今只有二十八年的庆,两国相较之下的差异实在是非常的大。

富饶的雁国,百姓生活安定,不管城市或是乡村,都有整齐铺设的石板,排列整齐的高耸建筑物栉比鳞次,是北方国家中最富裕的。

不是依赖矿山的玉石,也不是依赖涌出的药泉,虽然都市大、商业活动繁盛,但实际上国家的财富大半来自於地方的收获。

因为国家的宝座有五百多年的岁月没有悬缺。

第三章(3.13)

天灾、战争都减少,人口增加再加上努力开垦,农地扩大;农地整顿得宜,收获丰富,还有长期国家政策的贯彻与治理,五百多年的统治与管理造就了雁的繁华。

相较於国家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庆,虽然四处都在进步,不过相较之下,还是有残破的气味。

繁华的雁,是青衣出生的国家,是青衣成长的国家,是抛弃青衣的国家。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青衣才会这麽怨恨。

为什麽如此繁华的地方,却又有如此深沉不堪、无法洗清的污秽,出生在那个繁华国度享尽与其他国家较为优渥生活的青衣无法明白。

对於这个青衣没有说出口的疑问,师傅们没有回答,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服青衣。

那是因为青衣的心中对於这件事情的答案早有定见,所以师傅们不回答。

那是因为青衣还无法原谅国家对於他曾经带来的伤痛,所以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服青衣。

必须要靠青衣自己放下才行,放下对於国家的怨恨。

雁国。关弓。玄英宫

「还是找不到吗?」成笙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正在批改公文的朱衡这麽问。

还等不及朱衡回答,坐在一旁也正在看着公文的帷湍性急地回答,「就好像是从雁国蒸发了一样。」

「真的很奇怪。」朱衡赞同着帷湍的话,「那麽明显的目标,就算是像乐俊说的一样是住在野外好了,至少会进城吧,不过却丝毫没有踪迹。」

「唯一的回报是有人看见有四个符合描述的人曾经出现在靖州霞山山麓附近的祠堂,似乎往霞山的洞府方向过去。」帷湍说。

「霞山主人辛罗君怎麽说?」成笙问。

霞山的洞府主人辛罗君据说是胎果,如果不是胎果至少是海客,从蓬莱过来的时候,奇蹟似地存活下来,後来由於精通乐理所以被旅行的朱旌们收留了。

随着四处巡演的朱旌们来到雁国的时候遇见了那时还是普通人的枭王。

出於善心帮助过当时穷途潦倒的枭王,并且陪伴、协助他渡过那片妖魔肆虐的黄海完成昇山的旅程。

第三章(3.14)

艰困的昇山旅程,让辛罗君和枭王培养出类似革命同志的情感,也因为如此,在枭王登基之後,为了感谢辛罗君的帮忙,让原本只是普通人的辛罗君成了不参与国政的飞仙,并将位於靖州靠近庆国的狭长末端的霞山赏赐给了他。

谨守着飞仙不干涉国政、国家不干涉飞仙的原则,辛罗君勉强度过了枭王末年的混乱,另外一个没有把辛罗君也杀害的原因,或许是就算是昏君也依旧对於辛罗君当时的恩情还有一丝丝的感念之心吧。

而现在的延王登基的时候,原本将洞府大门关闭,大家都以为已经消失的辛罗君突然出现在路门要求拜见君王。

现在的延王那时候才刚登基。

光是整治地方,使荒废多年的国土能有丰富的的收获就已经忙得焦头烂耳,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整治那些在枭王末年利用君王无心於政务而大肆掠夺国库中饱私囊的诸侯诸官。

为了填补国库的空虚,连原本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玄英宫里的装饰、金银珠宝,就连宝座上的宝石也剥了下来出售,甚至将建筑物解体以出售木材与石材,还有仓库内的所有物品,连士兵们的小刀都全部出售,才勉强维持住国家。

所以当大家以为消失的辛罗君来到路门前要求求见君王的时候,其实有人曾臆测过,是不是来要求延王要恢复国库支付给飞仙的少许给付金。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居然是捐出了所有的财富。

辛罗君说,那是自被枭王立为飞仙之後,在自己的洞府所在的凌云山上所生长的珍贵果实、山谷之间的小土地上收成的作物、国库所支付给飞仙的给付金、位於山麓田圃出租的租金还有在山麓祠堂的门前町所收到的税金,这些零零总总的钱财扣除生活所需、仆役的酬劳後所累积起来的财富。

延王听了之後,便欣然接受,毕竟对於当时的雁国而言,能够多一分是一分。

记忆犹新的是,当时王上还问,为什麽要把这些财富捐出来?

辛罗君的回答是,在蓬莱的时候,被卷入了国家不安、动荡的局势里,而他最大的愿望是想要生活在一个国家,一个拥有安定生活的国家。如果延王可以给他这样一个国家,那麽这些财富也不过是他所能尽的一点微薄的力量罢了。

第三章(3.15)

然而,即便自己在枭王时就贵为禁军将军,但其实自己并不了解辛罗君。

和自己一样少有表情的坚毅女性,大概就是自己最大的了解了吧。

「辛罗君说,因为听说有笛声吹的极为精妙的朱旌在附近,所以才让手下的仆役通知他们到洞府中吹奏。不过当天吹奏完毕後,虽然有想要让他们留下来,不过对方坚持要离开,也只能就让他们离开洞府了,并不清楚他们的去向。」有些气馁。

「不过真的很厉害。」成笙突然改变了话题,「虽然我对於医术没有深入研究,也顶多只懂得一些临时的紧急应变措施,不过那两张药方确实不是普通的疡医可以开的出来的。」

朱衡和帷湍都点点头,成笙是将军,行军打仗难免会遇到紧急的情形,所以略懂医术,就连这样的成笙也看得出来那两张药方的价值,可见得对方的医术真的不错。

「至於手上的竹杖,按照那家伙的说法,刀剑居然无法砍断,会隐隐地散发光芒,再加上乐俊说他也似乎曾经看过那根竹杖似乎和野木一样隐隐地散发光芒。综合这些,冬官回报的结果,应该是就连黄海也非常罕见的白骨竹的芯所制成,据说那是几乎和里木或野木一样的材质,不过实际上他们也没有见过,所以只能推论,」朱衡边将自己所蒐集到的资料和两位同僚分享。

「为了查这件事情,冬官府似乎也很热闹?」脸上惯性摆着面无表情的成笙嘴角也忍不住微勾。

「骚动的程度连夏官府那也听到了啊?」朱衡苦笑。

「嗯。」成笙总是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调侃的神情。

「冬官长说连他都想见见开出那两张药单的人,还有那个如果真的是白骨竹的芯所做成的杖,他也很想见识看看。」朱衡继续说。

下属於冬官的玄官和疡医,对於那对姐弟拥有的技术非常感兴趣,就连见多识广的冬官长也觉得非常罕见。

「这麽稀有?」帷湍问。

「因为白骨竹的汁液有剧毒,而且生长环境的附近,据说是妖魔的栖息地,也是聚集最多妖魔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只有看过白骨竹的花,而至於它的芯则只有听说过,而没有实际见过。」

第三章(3.16)

「那个庆国瑛州被称为水若祠的祠庙又是怎麽回事?」成笙有些好奇,在常世的一般人并不会拜神,虽然也有人会供奉各式各样的神,不过那毕竟究竟是少数。

朱衡正要说明,发现好像少了甚麽人似的,「那两个主仆又跑到哪里去了?」叹了口气,该不会才安份几天又逃走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帷湍猛地起身,招呼没打就快速的离开房间,就像是急着要去哪里一样。

成笙和朱衡看着同僚的背影,又对看一眼,铁定已经逃走了,还真没见过这麽不安份的君王与麒麟!

每隔不久就会上演一次这样的戏码,而同僚帷湍每次都气呼呼的出去又回来,然後大声咆哮着又让他们两个跑了诸如此类的话。

留下来的两个人并没有跟着帷湍的脚步出去,反正总会回来的,君王这种东西,只要在真正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出现就好。

在那年的斡由的事件之後,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无可奈何的结论。

不过帷湍却依旧不甘心,非得每次都气呼呼的才行。

趁着这个空档,朱衡对着留下来的成笙说起他从冬官长那听来关於那个在庆国瑛州被称为水若祠的祠庙的事情。

那座洞府位於庆国瑛州靠近麦州附近的玄趾山山上,洞府的名称是若水洞,离国都尧天并不远,现在去看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楼阁摊平在地上,连地上的砖道,庭园都被破坏殆尽,洞府破坏的程度,已经到了无立足之地的地方,已经远远超过废墟的程度。

位於山麓被称作水若祠的祠庙,现在也只剩下一片白色瓦砾。

洞府和祠庙正确倒塌的时间已经不可考,据说那是一夕之间突然垮掉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对这片废墟进行整理,洞府与祠庙却依然维持着彷佛不久前刚刚倒塌的样子,没有长出一根杂草、没有积累一点灰尘在这些瓦砾堆上。

就算是已经经过这麽长久的岁月、就算庆国曾经经历过无数任君王的荒废也是一样。

现在只有很少数的人还隐约记得洞府的名称。

对於大多数的人来说,玄趾山的水若祠才是被记得的地名。

若是提起若水洞,反而没有人知道。

而在朱旌们的传唱之中,水若祠管理天下的玄术与医术。

想要成为玄人,玄官的人必定会来这里祭拜、想要封印妖魔,驯服妖兽的人也会来到这里祭拜、想要获得健康的人,也会不远千里而来。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大多数的人只知水若祠而不知若水洞的名称。

而且和其他洞府最大的差异,应该是若水洞的洞主有两位,不过已经像大多数的飞仙一样不知所踪、毫无音讯。

乐俊和延王所遇见的那两个自称做红袖与青衣的人,和这个玄趾山水若祠的关连又是甚麽,恐怕得要当面询问才会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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